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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龙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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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格林沁像是专注地听祁子俊申述,却突然像什么也没听见,劈头问道:“义成信账册到底藏在哪里!”

祁子俊抬起头,说:“我真的不知道!”

僧格林沁叹道:“我掌管兵部,前方将士的饥寒,我无时无刻不挂在心头。怎奈长毛作乱,兵火阻隔,以至军饷解运困难。我正是念你还算识大体,明大义,替朝廷解了军饷之急,才不追究你欺罔本王的罪过,想救救你。你先起来吧。”

祁子俊站起来,说:“谢僧王爷。”

第十二章


 
一日,忽然来人带他去见僧格林沁。祁子俊猜不准凶吉,心里砰砰儿跳。进了军帐,却见僧格林沁身着丧服,顿时吓着了。

“皇上圣明,正有对义成信格外开恩之意,便腾龙西去了。本王同几位顾命大臣体会圣意,大赦天下。你家的案子,也就不追究了。义成信你家可以重开,朝廷的银子也要还上。”僧格林沁说,脸带戚容。原来是道光爷驾崩了,僧格林沁赴京城哭灵,今日才回大沽。

祁子俊叩谢:“谢圣皇恩典,谢王爷垂怜!”

僧格林沁道:“我同黄玉昆已说好了,户部已经许可,你就把义成信开起来吧!”

僧格林沁道:“祁公子,我们还是朋友。这把匕首,还有这龙票,你还是拿着吧。”

当日,祁子俊辞过僧格林沁,离开大沽,去了京城。他立马责人送信回山西,让老家派人手过来,准备重开义成信。他打算先开了京城的,再去开了江宁的,最后回老家开总店。

这天,祁子俊闲得无事,独自往琉璃厂去。他想去博雅堂古玩店看看。掀帘进店,祁子俊见朱掌柜正手持拂尘,拂拭着古董。祁子俊拱手笑道:“朱掌柜,生意可好?”

两人起身,往店堂去。祁子俊目光漫无目的扫视着柜上的古玩,见着感兴趣的,便拿起来欣赏会儿。朱掌柜问:“祁少爷,上回您四万两银子押了张龙票,可有后话?”

祁子俊笑道:“那张龙票还真成了我的一件宝物。起初还有些后悔,现在不了。”

朱掌柜附耳道:“后来我知道,那正是道光爷的六阿哥。”

祁子俊微微一惊:“真的?那可是两位爷呀?”

朱掌柜摇头而笑,说:“那位小公子,原是九格格玉麟,女扮男装!”

祁子俊又是一惊,道:“原来是位格格!”

没几日,袁天宝同阿城便带着些人手来了。

人手都是些老伙计,又是熟门熟路,忙了几日,京城义成信重新开张。这天,义成信门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贺客如云。义成信的招牌被重刷新过了,亮锃锃的。

晚上,祁子俊、袁天宝、阿城并几位伙计坐着叙话。祁子俊道:“袁叔,京城这边的生意,就全拜托您、阿城同各位伙计了。我得马上赶到江宁去,把那边的生意重新盘活,再回老家重开总号。您同伙计们就辛苦些,该走动的走动走动,该拜访的拜访拜访。”

袁天宝说:“二少爷放心!”

祁子俊再回到江宁,就是知府大人的座上客了。过去的不愉快,祁子俊全然不放在心上。真的当是老朋友似的,他宴请了郭景、江明祥、通判刘子文,钱广生作陪。

郭景举着酒杯,笑道:“原来关公子正是朝廷责我们捉拿的祁少爷!刘通判,你是不是得了他什么好处?哈哈哈!”

刘子文笑道:“不敢不敢!祁少爷何等聪明之人啊!上次我去捉拿他,霍掌柜吓着了,他却是谈笑风生,又是请坐,又是上茶,我就让他糊弄过去了。我第二次去捉他,他也是从容不迫,还说保证再回到江宁来同我做朋友!这不,真回来了!”

江明祥举了酒杯,道:“祁少爷,你上次解救兵勇闹饷之乱,僧王爷和兵部大加赞赏。僧王爷专门写信嘱咐我关照祁家票号。来,我替绿营兄弟们敬你一杯!”

刘子文笑着说:“祁少爷,我有个主意。郭大老爷的书法可是誉满江宁,你就求郭大老爷题个匾,保证生意兴隆!”

过了两日,郭景题写的“义成信记”的紫檀木招牌做好了,挂了上去。刘子文书写的对联也刻在橡木板上,挂在义成信门柱两边。街坊们都来看热闹,有人说:“郭大老爷的字可是一字千金啊!”

祁子俊微笑着出来,朝大家拱手施礼:“我义成信蒙郭知府、江守备、刘通判和诸位商家抬爱,开张大吉。我祁某在这里感谢大家了!”

江宁的事儿安排妥了,都交与钱广生打点,祁子俊快马单骑,一阵风地赶回了祁县。祁子俊一路喊着娘,穿过一个一个天井。沿路遇着的家人,都惊喜地同他打招呼。祁子俊只觉得两耳作响,听不清大家的招呼声,只顾往娘的卧房跑去。

祁子俊大喊一声:“娘!儿回来了!”

祁子俊说着就跪了下来,泪流满面。祁老夫人一把抱住祁子俊的头,说:“儿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快快起来,让娘看看你!”

祁子俊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说:“娘,您受苦了!”

祁老夫人说:“娘不苦,有你媳妇照顾着,很好啊!告诉你,素梅有喜了,你等着做爹吧!”

祁子俊这才望了素梅,内心感激,喊道:“素梅!你辛苦了。”

素梅红了脸,回头叫着躲在一边的儿子世桢:“快来,叫爹!”

世桢忸怩了一会儿,转身飞快地跑了。祁老夫人说:“世桢这孩子,越来越不爱说话。男孩子开始长大了,都是这个样子。”

祁夫人进了卧室,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个小木箱,说:“子俊,账册都在这里。”

祁子俊郑重地跪下,双手接过小木箱,小心打开。木箱里整齐地放了满满一箱账册。祁子俊打开一本账册,看了起来。

第二天,祁子俊携素梅看望岳父岳母。祁子俊拱手拜道:“子俊能躲过灾祸,遇难呈祥,全仰仗岳父大人。”

关近儒道:“祁家总算熬过大难,令人欣慰。但是,子俊,你在江宁的作为,很令同乡伤心啊!这事我不想多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总得向同行有个交待。”关近儒道:“除了请戏十天,还得罚银三千两,重塑关帝金身!”

祁子俊低头说:“不重,不重。只要能让商家和乡亲们相信我祁子俊不是无信无义之人,这银子花得值。”

几位出门,才走几步,就见杨松林一行到了。

祁子俊拱手道:“祁子俊见过杨大老爷、左大老爷!这位是……”

李然之笑道:“李然之,在杨大人跟前当差。”

祁子俊同李然之对望一眼,都心照不宣。

吉日到了,“义成信记”的招牌漆刷一新,扎着红绸,很是招眼。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余先诚率众票号同行致贺。

第十三章


 
淡淡的阳光照在润玉家老宅屋脊上,很苍茫。

两扇油漆斑驳的大门,上面的封条还没有完全撕干净。大门两旁的对联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辨认不出上面的字迹了。

第二天,润玉往黄玉昆府上去。

润玉说:“我能靠自己谋生,就不给您添麻烦了。有几个要好的姐妹推我挑头搭班子,想盘个戏园子下来。”

黄玉昆点头说:“我看行,坤班儿在别处都有了,在京城还是个新鲜事,准能红起来。”

次日一大早,润玉就带着雪燕来到精忠庙。梨园公所设在精忠庙里。雪燕好奇地打量着“精忠庙”的牌匾。梨园公所司理一见润玉雪燕,就谦卑地迎上来,脸上挂着笑容。

司理:“是润玉姑娘啊,这边请。”

夜深了。义成信北京分号里灯火通明。票号的学徒给祁子俊端上茶,然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袁天宝道:“该打点的都打点了,现在就看黄大人的意思了,托人送过礼,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京城其他几家大票号也在活动。”

祁子俊沉吟起来。

夜晚,祁子俊来到黄玉昆府上。

祁子俊恭恭敬敬地说:“黄大人多年来对义成信格外关照,这个,我心里有数。”

黄玉昆面无表情地说:“交给义成信办的事,一向都很牢靠。不过,协饷这事关系重大,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祁子俊说:“黄大人,我只有靠您了。”

黄玉昆缓缓地说:“恐怕还得再议一议,最后要看瑞王爷的意思。”

隔天,祁子俊又来到黄玉昆府上。黄玉昆坐在太师椅上,闻着鼻烟,看来兴致不错。祁子俊在黄玉昆面前仍是站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黄玉昆说:“今天找你来有好事。你不是想见王爷吗,眼下就有个机会。我有个侄女,要盘个戏园子。王爷就好这个,到时候把王爷请来,正好见机行事。”

很快,传来一阵轻快的裙裾窸窣声。祁子俊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只见润玉款款地出现在眼前,比从前又多了几分成熟和妩媚。他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去。润玉却像不认识似的,矜持地敛衽为礼。'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cOm'

黄玉昆说:“我还有些公务要办,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商量。玉儿,跟祁公子别客气,他是个大能人。”

已经到了下午。润玉还在指挥戏班里的人往绳子上挂行头,忙得不可开交。祁子俊讪讪地随着她四处转悠,终于等到几个伙计搬着衣箱离开了,赶忙凑上前去。

祁子俊从袖子里伸出手,露出攥了很久的一小枚铜章

,在纸上印了一下。纸上显出一个“俊”字的花押。

祁子俊说:“我没带什么贺礼。这是义成信给多年老主顾的信物,钱上有周转不开的时候,拿着这小玩意儿,到义成信任何一家分号,见章

如见东家本人。”

润玉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就谢谢祁公子了。”

春草园戏园子门口,一台华贵的大轿抬了进来。黄玉昆恭恭敬敬地迎着轿子进了戏园,等着瑞王爷下轿。瑞王爷在太监的搀扶下走出轿子,环顾着四周。

润玉走上前跪拜,落落大方地说:“民女叩见王爷。”

黄玉昆趁机不露痕迹,像是随口提起似地说:“王爷闲时多来走动走动。王爷,协饷的差事,是不是就交给义成信了?”

瑞王爷心不在焉,不耐烦地摆摆手。他此刻的心思全在润玉身上。他随口答道:“你看着办就行了。”

祁子俊赶忙上前施礼:“草民祁子俊叩见王爷。”

忽然有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道:“恭王爷来了。”

正说着,恭亲王已悠闲地步入包厢。在门口,他的目光偶然地落到了祁子俊身上,祁子俊也偷偷瞥了恭亲王一眼。两人目光相遇的一刹那,都认出了对方。祁子俊顿时紧张起来,恭亲王却不动声色地走进包厢。

润玉这时走上前来,单膝跪地,落落大方地向瑞王爷奉上红色的戏折子。

润玉语声清脆地说:“请王爷点戏。”

瑞王爷接过戏折子,随便看了看,就说:“我点个《青梅煮酒论英雄》,恭亲王,你说怎么样?”

润玉又照样向恭亲王奉上戏折子,“请王爷点戏。”

恭亲王不接戏折子,说:“我点个《古城会》吧。”恭亲王用眼睛盯着祁子俊问:“你也是戏班里的?”

瑞王爷代祁子俊回答说:“这是义成信的少东家。”

瑞王爷意味深长地说:“得谦虚。你知道什么叫谦虚,就是夹起尾巴做人,别太张扬了。”

祁子俊赔着笑,不敢回话。恭亲王的脸却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夜晚,北京义成信票号,灯一盏盏地熄了。祁子俊穿过大厅,来到分号后院的掌柜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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