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错位-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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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跪在主殿观音菩萨旁的蒲团上,手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我听不懂,就四处游转。
发现观音玉佛,是放置在后殿一个昏暗的玻璃匣框中。
庙内存放的经书不少。
除老子的道德经,我还听到说外,什么鬼谷子、庄子、朱熹、张天师等的著作我一点不知道
但这些人的著作,在伯父处全有。
一些书,全篇都画满了神符,如2岁小孩拿笔在白纸上乱画,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2小时后,伯父念经完了,满意地站起来,坐在火盆边,让我也坐下,开始问我家中每人的情况。
下午3点过钟,有两位村干部样的青年人,从庙门进来,直径往面走。
开初我还认为是进庙游玩,烧香的,但见他们神色严肃,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人,到后殿见伯父和我在烤火,便指着我,凶巴巴地问伯父:
“他是你什么人?”
伯父显得有些紧张,回答说:
“我亲侄儿,叫魏朝宏,从江口县专程来看我”。
他们转过头来问我:
“带证明没有?”
我也有点紧张,忙说:
“带了,是城关镇开的证明(路条)”
“你起来!把证明带好,跟我们的去丹青镇做登记。”他们向我喊道。
招呼都不跟伯父打一下,就把我带走了。
到了丹青镇,一个操外省口音的镇领导(后知道是镇长),把我带来的证明仔细地看了又看,才叫旁的工作人员给我做登记,走时他对我说:
“你伯父解放前就搞封建迷信活动,解放后不好好改造,还在继续搞,你要跟他划清界限”
我怕他们纠缠,点头说:
“好”。
回来路上,
我想,自己昨天晚上才到观音阁,怎么今天就有人知道了?
是不是昨天同路的那位女学生把我告发了?
真是人心难测呵!
这些人的阶级觉悟也太高了!
回来后,伯父担心地问我:
“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我说:
“没事”。
伯父伤心地告诉我说:
“去年,有积极分子向丹青镇政府告发我,说魏崇伦(伯父名)解放后还继续给别人算命、看风水、做法事,搞封建迷信活动,收了不少钱财,庙上藏有金银。”
“丹青镇便派人上庙来抄家,抄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有抄着,就在庙里开会斗争我,叫我把藏起来的金银财宝交出来。”
“我哪里还有什么金银财宝。土改时,庙上值钱的东西,统统被工作队搜走了!”
“他们说我不老实,要我交待罪行。”
“我有什么罪?又不是地、富、反、坏、右!他们就是不依不饶,我一气之下,从岩上跳了下去。”
“没有被摔死,腿和腰受了伤,头破出了血,几天几夜没人管我,全靠我做功,不吃不喝支撑了过去。”
“一个星期后,风声少了,我以前收的徒弟莫大姐、莫大姐妹妹莫三姐和她丈夫,三人,半夜三更偷偷摸来,把我背回庙里,搞了些中草药给我包扎了伤口。”
“头上的血把头发粘结成一块,已梳洗不伸了,只好就势做成道家的帽子状,搭在头上,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床走动。腿和腰都带上了残疾。”
“这段时间全靠徒弟们和一些香客、山民闻讯后悄悄跑来,轮番照料我,吃的,用的,穿的,也是他们拿来,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说到伤心处,伯父声音哽塞,老泪纵横。
看得出来,还有许多痛心疾首的往事,伯父不忍再回忆。
62年,在“千万不要忘记是级斗争”的伟大号召下,全国抛起了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政治运动。
地、富、反、坏、右和上中农;
被关、被管、被杀的子女;
和尚、道士、尼姑……
统统都成了无产阶段专政的对象或准专政对象。
只许他们规规矩矩,不许他们乱说乱动。
全国上下一遍###,人人自危。
每个人,都要上查三代、九族,下查儿女表侄。
按那种查法,全国五、六亿人,出身都会有问题。
为表明自己根红苗正,很多人隐瞒出身,篡改历史;
说大话、假话,伪装积极……
这一切,为几十年后中国普遍出现的诚信危机留下伏笔。
在极左思潮的影响下,冤、假、错案层出不穷。
伯父所受的委屈和冤枉,只能是无数冤海中的一粒,不足为怪!
那年头,对我们这类家庭,
真是苦海无边,回头没岸!
5点过钟,天以黑下来。
我对伯父说:
“我做晚饭”。。
伯父问:
“你会做了吗?”
我说:
“会做了”。
晚饭,伯父吃着我做的玉米饼,不断称赞道:
“好吃!好吃!”
从此以后,每天两顿饭,都是我来做,饭菜简单,土豆加玉米饼,天天如此。
伯父长期吃素,不吃肉,偶尔吃一、二个山民们送来的鸡蛋。
他说他粘点肉腥就会肠胃不好,去外面做客,主人都为他备有专用的锅碗瓢筷。
说也奇怪,我在庙上住了一个多月,从没有出现过营养不良;对肉食类饥馋的感觉。
我们吃的玉米面,土豆,清油都是山民,香客,徒弟们自觉送来,多得吃不完。
很多人是从几百里外,翻山越岭,走了几天几夜,送来一小袋玉米面或一瓶清油,其精神真让人感动。
伯父有时也把玉米面、清油等送给周围穷苦人家。
烧的柴火和换洗衣服,主要是莫三姐家定期送来和拿回去浆洗。
一切都很方便,除去街上买醋外,没有什么家务事可做。
每天起床后,
伯父做功念经,
我烧茶煮饭。
早饭后,一般是上午11点过,太阳开始当顶,我搀扶伯父从庙里下去,躺在路边一块巨岩上晒太阳,听河水咆哮的声音,昏昏欲睡。
下午2点,伯父又开始念经。
如有人来求伯父办事,如烧香,算命,给小孩排八字,取名等,伯父都是一人自己做,从不叫我帮忙。
他思维敏捷,头脑清楚,做事有条不乱,根本不像已满67岁的老人。
我无事情干,伯父找出一书唐诗三百首,要我每天背诵。
书是民国初年印制,书页已乏黄,但保护得很好,全书无一页破损。
他有时要抽问,看我能否背诵。
一月下来,我已把三百首唐诗,记得滚瓜烂熟。
晚饭后,没事,我和他坐在火盆边,听伯父讲我家解放前的旧事。
伯父因孤单一人,总把我家当自己的家,加之大哥又是抱给他的,算是他亲儿子,所以对我们家倍感亲切,言语间处处都表现出来。
父亲在江口县、台县、川北做事时,伯父说他都回去过,台县时还抱过我;
父亲后来调到祖山工作,伯父还没有来得急回去,祖山就解放了。
他说:
父亲在担任川北地区专署秘书长时,管事太多。
川北地区很大,管辖20多个县,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文。
每次回去,他和父亲见不到几次面,说上几句话。
他在庙里清静惯了,回去反而感到四处都闹哄哄的,没有住几天就想走,但过了一、两年又想回去看看。
解放后父亲大哥出事了,十多年了,他一直设有回去过。
他常收到父亲和大哥的来信,从信中知道他们所受的苦难和家庭的困难。
一说起这些事情,泪水总在伯父眼里打转。
伯父对魏氏家族的历史非常了解。
我们家每个人的出身日期、时辰,他可以一口气说出来,
回台县时和大哥、三哥、四哥一起上街的微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父亲和母亲从安岳私奔出来的事,也是伯父告诉我的。
伯父有时会向我骂他的小妹(我的九姨),说她不懂事,不听话,整天就知道玩。
但对父亲和大哥,他从没有一句斥备的话,总是赞扬他们为魏家争了光,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很有脸面。
对他和观音阁的往事他也谈了一些。
观音阁建造时间不长,是清末民初正式修建的。
修建以前,是个破山神庙,只有一间房。
庙由伯父的师傅张师爷主持。
庙小,只住张师爷一人。
伯父出家前,在丹金一位藏民土司,人称古守备(清朝官名)家当家庭教师,教汉文。
后来受道教文化影响,决心出家修行,拜张师爷为师,并去成都青羊宫参加道家考试。
考试通过后才正式受戒出家。
伯父考的是第一名,那时伯父刚满24岁。
张师爷死后,伯父担任观音阁当家主持。
在伯父期间,观音阁得以发扬光大。
在伯父亲自主持下,观音阁重新修建,后来不断完善,才成现在这个样子。
观音阁是丹金地区最大的道家庙院,地势险要奇特,有山有水,所以它是这一带著名的风景名胜,无人不晓。
观音阁的菩萨很灵验,在方圆几百里是出了名的。
无论百姓、官员、商贾、男女老少,一年四季都争相朝拜。
解放前,香火很旺,庙上有徒弟有十多人,庙外世俗弟子上百人,男女都有。
解放后,庙上徒弟络续还俗回家,最后庙里就只剩伯父一人了。
伯父本身学识就好,出家后又潜身钻研道学,道法高深,
是丹金一带有名的活神仙,解放前后没有人不知道。
伯父是76年1月病逝,时隔25年后,2001年,我和夫人、女儿去丹金。
对所住宾馆的年轻服务员,街上的售货员,出租车的司机,我们都向他们打听:
“观音阁有个魏师爷,你知不知道?”
都说:
“知道”
并且还告诉我们:
“魏师爷早死了,观音阁现是他女徒弟莫大姐当家主持”。
还有人说:
“听老年人说,魏爷师道法高,升天了”
“他的徒弟不认字,道法远不如他”。
我们在丹金县城停留了一天多,还没有遇到说:
“不知道魏师爷”的人。
足见伯父在丹金影响之深远。
伯父向我闲谈许多丹金县发生陈年轶事,他说:
民国22年(1935年)红军第一方面军和第四方军在懋功会师,在丹金驻扎了一段时间。
当时很多红军将士都来观音阁游玩,包括朱德,刘伯承,徐向前等等,和伯父一起喝过茶。
红军将士见伯父知识渊博,写一手漂亮的小楷毛笔字,好几次动员伯父参加红军,伯父都不愿意去,说:
“出家人只讲修身,治国平天下与出家人无缘。”
伯父的一位好友姓陈,是丹金县有名的大地主。
红军来时,其女儿刚初中毕业,不顾家庭反对,偷偷跑去参加了红军,后来嫁给了中央某副主席的儿子,成了副主席的亲家。
当时像陈老头女儿那样,跑去参对红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