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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部分

明朝那些事儿 当年明月-第3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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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抓住了,自然要审,按照属地原则,哪里发案由哪里的衙门审,可是这个案子不同,皇宫里的案子,难道你让皇帝审不成?

  推来推去,终于确定,此案由巡城御史刘廷元负责审讯。

  审了半天,刘御史却得出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结论——这人是个疯子。

  因为无论他好说歹说,利诱威胁,这人的回答却是驴唇不对马嘴,压根就不对路,还时不时蹦出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算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于是几轮下来,刘御史也不审了,如果再审下去,他也得变成疯子。

  但要说一点成就没有,那也不对,这位疯子交代,他叫张差,是蓟州人,至于其他情况,就一无所知了。

  这个结果虽然不好,却很合适,因为既然是个疯子,自然就能干疯子的事,他闯进皇宫打人的事情就有解释了,没有背景、没有指使,疯子嘛,也不认路,糊里糊涂到皇宫,糊里糊涂打了人,很好,很好。

  不错,不错,这事要放在其他朝代,皇帝一压,大臣一捧,也就结了。

  可惜,可惜,这是在明朝。

  这事刚出,消息就传开了,街头巷尾人人议论,朝廷大臣们更不用说,每天说来说去就是这事,而大家的看法也很一致:这事,就是郑贵妃干的。

  所谓舆论,就是群众的议论,随着议论的人越来越多,这事也压不下去了,于是万历亲自出马,吩咐三法司会审此案。

  说是三法司,其实只有刑部,审讯的人档次也不算高,尚书侍郎都没来,只是两个郎中(正厅级)。

  但这二位的水平,明显比刘御史要高,几番问下来,竟然把事情问清楚了。

  侦办案件,必须找到案件的关键,而这个案子的关键,不是谁干了,而是为什么干,也就是所谓的:动机。

  经过一番询问,张差说出了自己的动机:在此前不久,他家的柴草堆被人给烧了,他气不过,到地方衙门伸冤,地方不管,他就到京城来上访,结果无意中闯入了宫里,心里害怕,就随手打人,如此而已。

  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张差的说法,那就是扯淡。

  柴草被人烧了,就要到京城上访,这个说法充分说明了这样一点:张差即使不是个疯子,也是个傻子。

  因为这实在不算个好理由,要换个人,怎么也得编一个房子烧光,恶霸鱼肉百姓的故事,大家才同情你。

  况且到京城告状的人多了去了,有几个能进宫,宫里那么大,怎么偏偏就到了太子的寝宫,您还一个劲地往里闯?

  对于这一点,审案的两位郎中心里自然有数,但领导意图他们更有数,这件事,只能往小了办。

  这两位郎中的名字,分别是胡士相、岳骏声,之所以提出他们的名字,是因为这两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于是在一番讨论之后,张差案件正式终结,犯人动机先不提,犯人结局是肯定的——死刑(也算杀人灭口)。

  但要杀人,也得有个罪名,这自然难不倒二位仁兄,不愧是刑部的人,很有专业修养,从大明律里,找到这么一条:宫殿射箭、放弹、投砖石伤人者,按律斩。

  为什么伤人不用管,伤什么人也不用管,案件到此为止,就这么结案,大家都清净了。

  如此结案,也算难得糊涂,事情的真相,将就此被彻底埋葬。

  然而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不糊涂,也不愿意装糊涂的人。

  五月十一日,刑部大牢。

  七天了,张差已经完全习惯了狱中的生活,目前境况,虽然和他预想的不同,但大体正常,装疯很有效,真相依然隐藏在他的心里。

  开饭时间到了,张差走到牢门前,等待着今天的饭菜。

  但他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根据规定,虽然犯人已经招供,但刑部每天要派专人提审,以防翻供。

  五月十一日,轮到王之寀。

  王之寀,字心一,时任刑部主事。

  主事,是刑部的低级官员,而这位王先生虽然官小,心眼却不小,他是一个坚定的阴谋论者,认定这个疯子的背后,必定隐藏着某些秘密。

  凑巧的是,他到牢房里的时候,正好遇上开饭,于是他没有出声,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静静地注视着那个疯子。

  因为在吃饭的时候,一个人是很难伪装的。

  之后一切都很正常,张差平静地领过饭,平静地准备吃饭。

  然而王之寀已然确定,这是一个有问题的人。

  因为他的身份是疯子,而一个疯子,是不会如此正常的。

  所以他立即站了出来,打断了正在吃饭的张差,并告诉看守,即刻开始审讯。

  张差非常意外,但随即镇定下来,在他看来,这位不速之客和之前的那些大官,没有区别。

  审讯开始,和以前一样,张差装疯卖傻,但他很快就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表演完毕后,现场又陷入了沉寂,然后,他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老实说,就给你饭吃,不说就饿死你。”(实招与饭,不招当饿死)

  在我国百花齐放的刑讯逼供艺术中,这是一句相当搞笑的话,但凡审讯,一般先是民族大义、坦白从宽,之后才是什么老虎凳、辣椒水。即使要利诱,也是升官发财,金钱美女之类。

  而王主事的诱饵,只是一碗饭。

  无论如何,是太小气了。

  事实证明,张差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人,具体表现为头脑简单,思想朴素,在吃一碗饭和隐瞒真相、保住性命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于是他低着头,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不敢说。”

  不敢说的意思,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说,而是知道了不方便说。

  王之寀是个相当聪明的人,随即支走了所有的人,然后他手持那碗饭,听到了事实的真相:

  “我叫张差,是蓟州人,小名张五儿,父亲已去世。”

  “有一天,有两个熟人找到我,带我见了一个老公公(即太监),老公公对我说,你跟我去办件事,事成后给你几亩地,保你衣食无忧。”

  “于是我就跟他走,初四(即五月四日)到了京城,到了一所宅子里,遇见另一个老公公。”

  “他对我说,你只管往里走,见到一个就打死一个,打死了,我们能救你。”

  “然后他给我一根木棍,带我进了宫,我就往里走,打倒了一个公公,然后被抓住了。”

  王之寀惊呆了。

  他没有想到,外界的猜想竟然是真的,这的的确确,是一次策划已久的政治暗杀。

  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起暗杀事件竟然办得如此愚蠢,眼前这位仁兄,虽说不是疯子,但说是傻子倒也没错,而且既不是武林高手,也不是职业杀手,最多最多,也就是个彪悍的农民。

  作案过程也极其可笑,听起来,似乎是群众推荐,太监使用,顺手就带到京城,既没给美女,也没给钱,连星级宾馆都没住,一点实惠没看到,就答应去打人,这种傻冒你上哪去找?

  再说凶器,一般说来,刺杀大人物,应该要用高级玩意,当年荆轲刺秦,还找来把徐夫人的匕首,据说是一碰就死,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杀个老百姓,多少也得找把短刀,可这位兄弟进宫时,别说那些高级玩意,菜刀都没一把,拿根木棍就打,算是怎么回事。

  从头到尾,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但毕竟情况问出来了,王之寀不敢怠慢,立即上报万历。

  可是奏疏送上去后,却没有丝毫回音,皇帝陛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这早在王之寀的预料之中,他老人家早就抄好了副本,四处散发,本人也四处鼓捣,造舆论要求公开的审判。

  他这一闹,另一个司法界大腕,大理寺丞王士昌跳出来了,也跟着一起嚷嚷,要三法司会审。

  可万历依然毫无反应,这是可以理解的,要知道,人家当年可是经历过争国本的,上百号人一拥而上,那才是大世面,这种小场面算个啥。

  照此形势,这事很快就能平息下去,但皇帝陛下没有想到,他不出声,另一个人却跳了出来。

  这个人,就是郑贵妃的弟弟郑国泰。

  事情的起因,只是一封奏疏。

  就在审讯笔录公开后的几天,司正陆大受上了一封奏疏,提出了几个疑问:

  既然张差说有太监找他,那么这个太监是谁?他曾到京城,进过一栋房子,房子在哪里?有个太监和他说过话,这个太监又是谁?

  这倒也罢了,在文章的最后,他还扯了句无关痛痒的话,大意是,以前福王册封的时候,我曾上疏,希望提防奸邪之人,今天果然应验了!

  这话虽说有点指桑骂槐,但其实也没说什么,可是郑国泰先生偏偏就蹦了出来,写了封奏疏,为自己辩解。

  这就是所谓对号入座,它形象地说明,郑国泰的智商指数,和他的姐姐基本属同一水准。

  这还不算,在这封奏疏中,郑先生又留下了这样几句话:

  有什么推翻太子的阴谋?又主使过什么事?收买亡命之徒是为了什么?……这些事我想都不敢想,更不敢说,也不忍听。

  该举动生动地告诉我们,原来蠢字是这么写的。

  郑先生的脑筋实在愚昧到了相当可以的程度,这种货真价实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言官们自然不会放过,很快,工科给事中何士晋就做出了反应,相当激烈的反应:

  “谁说你推翻太子!谁说你主使!谁说你收买亡命之徒!你既辩解又招供,欲盖弥彰!”

  郑国泰哑口无言,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收不住了。

  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事实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除了王之寀。

  初审成功后,张差案得以重审,王之寀也很是得意了几天,然而不久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张差装疯非常拙劣,为碗饭就开口,为何之前的官员都没看出来呢?

  思前想后,他得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结论:他们是故意的。

  第一个值得怀疑的,就是首先审讯张差的刘廷元,张差是疯子的说法,即源自于此,经过摸底分析,王之寀发现,这位御史先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此人虽然只是个巡城御史,却似乎与郑国泰有着紧密的联系,而此后复审的两位刑部郎中胡士相、岳骏声,跟他交往也很密切。

  这似乎不奇怪,虽然郑国泰比较蠢,实力还是有的,毕竟福王受宠,主动投靠的人也不少。

  但很快他就发觉,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因为几天后,刑部决定重审案件,而主审官,正是那位曾认定刘廷元结论的郎中,胡士相。

  胡士相,时任刑部山东司郎中,就级别而言,他是王之寀的领导,而在审案过程中,王主事惊奇地发现,胡郎中一直闪烁其辞,咬定张差是真疯,迟迟不追究事件真相。

  一切的一切,给了王之寀一个深刻的印象:在这所谓疯子的背后,隐藏着一股庞大的势力。

  而刘廷元、胡士相,只不过是这股势力的冰山一角。

  但让他疑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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