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儿 当年明月-第24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玩了一辈子的辽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的余生将在皇室专用监狱中度过,也算是玩得其所了。
张居正解决的第二个对象,不是他的仇人,而是徐阶的死敌。
在高拱上台之后,张居正本着向前辈虚心学习的精神,总结了高拱的成功经验,在整理工作中,他惊奇地察觉了那个神秘的人物——邵大侠。
张居正万万没想到,这个姓邵的二流子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且不说徐老师被他整得要死要活,如果任他乱搞一通,没准有一天又能搞出个王拱,陈拱,也是个说不准的事情。
所以他想出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杀掉他。
邵大侠既然是大侠,自然行踪不定,但张居正是大人,大人要找大侠,也不太难,隆庆六年(1572),在解决高拱之后一个月,张居正找人干掉了邵大侠,这位传奇混混将在阎王那里继续他的事业。
第三个被张居正除掉的人,是他的学生。
隆庆五年(1571),作为科举的考官,张居正录取了一个叫刘台的人,在拜完码头之后,两人确立了牢固的师生关系——有效期四年。
刘台的成绩不太好,运气倒还不错,毕业分配去了辽东,成为了一名御史,之前讲过,在明代御史是一份极有前途的工作,只要积极干活,几年之后混个正厅级干部,也不会太困难。
刘台就是一个积极的御史,可惜,太积极了。
万历三年(1575),辽东第一号猛人,总兵李成梁一顿穷追猛打,大败蒙古骑兵,史称“辽东大捷”。消息传来,巡抚张学颜十分高兴,连忙派人向朝廷报喜,顺便还能讨几个赏钱。
结果到了京城,报信的人才发现,人家早就知道了,白讨了没趣。
张学颜气得直抖,因为根据规定,但凡捷报,必须由他报告,连李成梁都没有资格抢,哪个孙子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抢生意!
很快人就找到了,正是刘台。
作为辽东巡按御史,刘台只是个七品官,但是权力很大,所以这次他自作主张,抢了个头彩。但他想不到,自己将为这个头彩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最先发作的人,并不是张学颜,而是张居正,他得知此事后,严厉斥责了学生的行为,并多次当众批评他,把刘台搞得灰头土脸。
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举动,按说报了就报了,不过是个先后问题,也没捞到赏钱,至于这样吗?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你就错了,张居正同志向来不干小事,他之所以整治刘台,不是因为他是刘台,而是因为他是御史。
高拱之所以能够上台,全靠太监,但他之所以能够执政,全靠言官,要知道,想压住手下那帮不安分的大臣,不养几个狗腿子是不行的,而这帮人能量也大,冯保都差点被他们骂死,所以一直以来,张居正对言官团体十分警惕,唯恐有人跟他捣乱。
刘台就犯了这个忌讳,如果所有的御史言官都这么积极,什么事都要管,那我张居正还混不混了?
然而张居正没有想到,他的这位学生是个二愣子,被训了两顿后,居然发了飚,写了一封奏折弹劾张居正。
如果说抢功算小事的话,那么这次弹劾就真是大事了,是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
张居正震惊了,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骂我,只有你刘台不行!
自从明朝开国以来,骂人就成了家常便饭,单挑、群骂、混骂,花样繁多,骂的内容也很丰富,生活作风问题,经济问题,政治问题,只要能想得出的,基本全骂过了,想要骂出新意,是非常困难的。
然而刘台做到了,因为他破了一个先例,一个两百多年来都没人破的先例——骂自己的老师。
在明朝,大臣和皇帝之间从来说不上有什么感情,你帮我打工,我给你俸禄,算是雇佣关系,但老师和学生就不同了,江湖险恶,混饭吃不容易,我录取了你,你就要识相,要拜码头,将来才能混得下去。
所以一直以来,无数“正义人士”骂遍了上级权贵,也从不朝老师开刀。因为就算你骂皇帝,说到底,不过是个消遣问题,要骂老师,那可就是饭碗问题了。
张居正这回算是彻底没面子了,其实骂的内容并不重要,连你的学生都骂你,你还有脸混下去?
于是张居正提出了辞职,当然,是假辞职。
张居正一说要走,皇帝那里就炸了锅,孤儿寡母全靠张先生了,你走了老朱家可怎么办?
之后的事情就是走程序了,刘台的奏折被驳回,免去官职,还要打一百棍充军。
这时张居正站了出来,他说不要打了,免了他的官,让他做老百姓就好。
大家听了张先生的话,都很感动,说张先生真是一个好人。
张先生确实是一个好人,因为现仇现报实在太没风度,秋后算账才是有素质的表现。
刘台安心回家了,事情都完了,做老百姓未必不好,然而五年后的一天,一群人突然来到他家,把他带走,因为前任辽东巡抚,现任财政部长(户部尚书)张学颜经过五年的侦查,终于发现了他当年的贪污证据,为实现正义,特将其逮捕归案,并依法充军。
张居正的做事风格大体如此,很艺术,确实很艺术。
而张先生干掉的最后一个有分量的对手,是他当年的盟友。
万历七年(1579),张居正下令,关闭天下书院,共计六十四处。
这是一个策划已久的计划的开端。
从当政的那天起,张居正就认定了一个理念——上天下地,唯我独尊,具体说来,是但凡敢挡路的,不服气的,提意见的,都要统统地干掉。
折腾几年之后,皇帝听话了,大臣也老实了,就在张居正以为大功告成之际,一个新的敌人却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个敌人不同于以往,因为它不是一个人,甚至于不能算是人,而是一个极为特别的团体势力,它的名字叫做书院。
书院是中国传统的教育形式,明代许多书院历史十分悠久,流传五六百年的不在少数,今天说起外国的牛津、剑桥,一算历史多少多少年,简直牛得不行,再一看国内某大某大,撑死了也就一百多年,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实际上大可不必自卑,因为古代书院就是现代意义上的大学,不过是大学这词更时髦而已,要知道,欧洲最老的巴黎大学,也就是1261年才成立,而且基本上都是教些神学之类的鬼玩意,这也难怪,当时欧洲都是一帮职业文盲,骑着马,提着长矛到处冲,能读懂拉丁语的人扳着指头都能数出来,鬼才有心思上什么大学,中国的书院倒是有始有终,一直之乎者也了上千年,到清朝末年,基本都停的停,改的改,这一改,就把历史也改没了,年头从头算起。
但在书院上千年的历史中,明代书院是极为特别的,因为它除了教书外,还喜欢搞政治。
所谓搞政治,也就是一些下岗或上岗的官员,没事干的时候去书院讲课,谈人生谈理想,时不时还骂骂人,发发脾气,大致如此而已,看上去好像也没啥,但到嘉靖年间,一个大麻烦来了。
麻烦是王守仁同志带来的,因为此时他的思想已然成为了一种潮流,在当时的书院里,如果讲课的时候不讲心学,那是要被轰下台的,按说讲心学就讲心学,似乎也没什么,可问题在于,心学的内容有点不妥,用通俗的话说,是比较反动。
在这段时间,心学的主流学派是泰州学派,偏偏这一派喜欢搞思想解放、性解放之类的玩意,还经常批评朝政,张居正因为搞独裁,常被骂得狗血淋头,搞得朝廷也很头疼。
这要换在徐阶时代,估计也没啥,可张居正先生就不同了,他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角色,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只要得罪了他,那是绝对跑不掉的。一个人惹我,就灭一个人,一千个人惹我,就灭一千人!
于是在一夜之间,几乎全国所有有影响的书院都被查封,学生都被赶回了家,老师都下了岗。
事情到这里,似乎该结束了,然而张居正同志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不但要抓群体,还要抓典型。
所谓抓典型,就是从群众之中,挑选一个带头的,把他当众干掉,以达到警示后人的目的。
而这次的典型,就是何心隐。
这位明代第一神秘人物实在太爱管闲事,在批评张居正的群众队伍里,他经常走在第一线。平日也是来无影去无踪,东一榔头西一棍,打了就走,绝不过夜,而且上到大学士,下到街头混混,都是他的朋友,可谓神通广大。
事实证明,他看人的眼光也很准,十四年前,当他离开京城之时,就曾断言过,兴灭王学之人,只在张居正。
现在他的预言终于得到了实现,以最为不幸的方式。
在万历七年(1579)的一天,优哉游哉了半辈子的何心隐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当他在外地讲学之时,湖广巡抚王之垣突然派兵前去缉拿,将他一举抓获,带回了衙门,还没等大家缓过神来,官方消息已传出:根据朝廷惯例,犯人刚到,衙门的兄弟们都要意思意思,给他两棍,没想到何心隐体质太弱,竟然一打就死。遗憾之至,已妥善安排其后事,并予安葬。
事情一出,天下哗然,王学门人一拥而上,痛骂王之垣,但人已经死了,王巡抚又十分配合,表示愿意背这个黑锅,也不发火,大家骂足了几个月,就此收场。
【待遇问题】
当然了,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位泰州学派的领军人物虽然通晓黑白,张居正大人却是黑白通吃,虽然何心隐是他老师(徐阶)的同门,虽然何心隐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共同解决了严嵩。
但对张居正而言,朋友还是敌人,只有一个判断标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曾经的敌人除掉了,曾经的学生除掉了,曾经的盟友也除掉了,为了实现我的梦想,我坚信,这是值得的。
当然了,作为大明帝国的实际统治者,做了这么多工作,也受了这么多的苦,再过苦日子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而在这一点上,张居正同志是个明白人。
于是张先生的许多幸福生活方式,也随之流传千古,而其中最有名的,大概就是他的那顶轿子。
在一般人的概念中,轿子无非是四个人抬着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轿子里的人跟坐牢似的,转个身也难。
应该说这些都没错,但如果你看到了张居正先生的轿子,你就会感叹这个世界的神奇。
张先生的交通工具不叫轿子,它有个专门名称——如意斋。一般人坐一般轿子,张大人不是一般人,轿子自然也不一般,别人的轿子四个人抬,张大人的轿子嘛……
下面我们先详细介绍一下此轿的运行原理以及乘坐体验。
该轿子(?)由真定地方知府赶制,轿内空间广阔,据估算,面积大致不低于五十平方,共分为会客室和卧室两部分,会客室用来会见各地来客,卧室则用于日常休息,为防止张大人出行途中内急找不到厕所,该轿特设有卫生间,体现了人性化的设计理念。
此外,由于考虑到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