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证-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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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你醒醒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
黄青青被守备队的医生抢救过来。
霍颜平不无内疚地说:“青青,原谅我,我说的是气话,我今生只求你这一次,随我去省城吧。”
黄青青不再与丈夫争吵了,一味地哭着,仿佛泪水能涮掉心中的痛苦,能冲淡已变得蒙胧不清的爱情。最后泪流干了,眼睛枯涩了,眸子也失去光泽。
霍颜平明白,此刻的僵持就象拨河,稍一松懈便被对方拉过去,他不想前功尽弃,他努力地坚持着。
黄青青输了,她不哭了,从炕上爬起来,一如既往地尽妻子的责任,伺奉丈夫。
霍颜平暗自为自己的胜利高兴,他劝妻子养息几日,妻子不肯,他由此更加坚信爱情是至高无上的。他忙着向接任的翻译官办移交手续,他已想好了,到省城首先陪妻子逛几天,让妻子开心,忘掉不快。就在启程的前一天,黄青青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青青,你这是……”
黄青青妩媚一笑说:“我要去大地方了,俗话说,夫贵妇荣,我们该好好庆贺庆贺啊。”
“青青,你真的不怪怨我?”
“我还怕你生我的气呢,我太任性,不该阻拦你……”
“青青,你能理解我,我太高兴了。”
黄青青喃喃地说:“我太傻了,太傻了……”
“我真幸运,娶到你这么好的妻子。”
“好了,不说了,咱俩今天痛痛快快喝几盅。”黄青青拿来一瓶老白干,给丈夫斟满,自己也斟上一盅。
“青青,你以前可从没喝过酒啊。”
“我今天高兴,陪你喝,不,你陪我喝,行吗?”
“好。”霍颜平兴致极高,举起盅与妻子的盅相碰,一饮而尽。
黄青青也喝下一盅,她嘴咧着,大概是酒太辣了。
“青青,你喝葡萄酒吧。”
黄青青又斟满两盅说:“不,我喜欢白酒。”
两人对饮着,一盅又一盅,桌上的菜却没吃几口。
黄青青不胜酒力,脸红红的,眸子转动得也不大灵活了,不过,她没忘记给丈夫添酒。
霍颜平原本不善饮酒,当上翻译官,场面应酬多,酒量自然增长,他喝得额头渗出汗珠,解开衬衣扣子,不文雅地用手抹擦胸前的汗,当抹到腹部时,突然一阵疼痛袭来,肠子扭成一团。
“青青,我……我肚子……”
黄青青盯盯地凝视着丈夫。
霍颜平疼得脸由红变白,腰躬起来,俯趴到炕上,不住地翻滚着:
“青青,疼死我了,你……你快去叫医生……”
黄青青未动,眼泪流下来。
“青青,你……你快去呀……”
黄青青肚子也疼上了,她强忍着,惨笑说:
“颜平,不要找医生了,你我都要死了,我……我在酒里下了毒药。”
霍颜平睁大恐惧的眼睛说:“你……你骗我……”
黄青青的手压住胸口,她的心比腹还要痛,说:
“颜平,我没骗你,不,我……我骗了你,我这是第一次骗你,也是最后一次骗你……”
霍颜平张开手欲抓妻子,他的脸扭歪着,嘴角流出血,问:
“你……你为什么要毒……毒死我?”
黄青青坚持不住了,她尽最后一丝力气表达自己的心愿说:
“颜平,我……我爱你,我们一起去……去大地方了。”
霍颜平抖颤的手,摸出枪,对准了黄青青。
黄青青说:“颜平,开……开枪吧。”
霍颜平的手松开了,是不忍打死妻子,还是无力扣动扳机,反正他丢下手枪,身子又剧烈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颜平……”黄青青挣扎着爬过去,贴近丈夫,亲吻着丈夫,久久地亲吻着……
一对恩爱夫妻,双双毙命,且又紧紧地拥抱着……
太平镇萧条了,原有的兴盛已一去不复返。就连镇上首富孙家大院也是日落西山,福家号的三大买卖,都被川岛拢断,变为开拓团的资产。
孙贵发自女儿逝后,一撅不振,买卖交给白树坤管理,这正中白树坤下怀,他背着孙贵发,把福泰楼,福春院,福盛园低价卖给川岛,当契约送到孙贵发面前,孙贵发不相信,嚷叫着要对质,有人回话说,白树坤三天前离开太平镇,去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白树坤颇有心计,他早打定远走高飞的主意,保安队长这个送命的差事,他干够了,孙贵发的干儿子,他也当腻了,他把孙贵发几十年的血本卖给日本人,捞到一大笔钱,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了。
孙贵发跳着脚骂白树坤,骂日本人,也骂自己是老糊涂,老该死,接着大院又发生一件事,小桃红也不见了,提走一箱子金银细软,还有孙贵发准备传给女儿未来得及传的无价之宝,三颗夜明珠。小桃红与白树坤已有约在先,他先走,在约好的地方等她,两人共同去追求一种花天酒地的生活去了。孙贵发气得嘴吐白沫,蓦地,他想起几十年前与他合伙做买卖的吴山东,他用钱买通胡子,索去吴山东的命,莫不是吴山东的冤鬼作的怪?让他家破人亡?他想着,一头跌倒,等爬起来时,他光着脚奔出大院,嘴里喊着含糊不清的报应,报应……
他疯了。
血证(46)
四十六
黄汉国决定脱离军旅,卸甲归田,他不是颓废,也不是悲观,实在是因为自己不再适应马上生活了,他失去一臂,上下马需人搡扶,骑在马上,提缰不能握枪,试想,这样岂不影响士气吗?是的,他可以坐大车指挥,但抗日军战斗,常常是爬山过岭,有时连马都不能骑,还谈什么大车。在营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对当了几年军官,又不能亲自带兵打仗的他,简直是一种折磨,他与杨天顺推心置腹地相谈一番。
“汉国,不能不走吗?”杨天顺并不感到意外,老朋友已在几次言谈话语中有过暗示。他了解老朋友,一旦做出决定,是很难改变的。
“天顺,你不会把我当成逃兵吧?作为军人,本该战死沙场,可我……天顺,我在这儿只能拖累你和弟兄们,我虽然离开你们,心却时刻祝愿你们早日打败日本人。”
“你准备到哪儿去?”
“我还没想好,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黄汉国伤感地低下头,他已知道妹妹的死讯,若说他对妻子有深刻怀念,那么对妹妹他除了怀念还有愧疚,别人不知妹妹的死因,他心里清楚,他想若当初坚持不让妹妹嫁给霍颜平,或在妹妹来静谷庵时,强留住她,悲剧不会发生。还有,他稍掩饰一下对霍颜平的厌恶,不过于逼迫妹妹离开霍颜平,妹妹大概也不会与丈夫同归一尽。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悔恨。
“你不安排好今后的生活,我怎么能放心啊。”杨天顺看出老朋友心情灰暗,但不想道破。更不能挑剔身心均受到重创的朋友,他要关怀他尽朋友之情。
“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就行了。”
杨天顺想,东北的城市皆已沦陷,黄汉国到敌占区岂不又生活在压抑中,若在附近山里觅个静谧之地,似乎也行不通,目前,敌人正在积蓄力量,说不定哪能天,山里变成战场,黄汉国一旦被敌人发现,必死无疑。
“汉国,你的去向,我会做出安排的。”
黄汉国把部下召集到一起,以营长身份,最后一次下达命令,宣布编入义勇总队,如有不从者,留去自由。对自己离去的事,他没做解释,也不好解释,他不承认自己是逃兵,事实上他即将远去。
林小凤找到杨天顺,也提出离开义勇总队。
杨天顺黯然,这似乎在他预料之中,“青山好”编入总队,林小凤不肯当大队长,杨天顺猜出了,她不会久留的。林小凤说:“我自小没个安稳的窝,风风雨雨,春夏秋冬,在大山里钻来钻去,我累了,想歇息,兴许歇够了,我还会跳到马上。”
杨天顺想,如果妹妹确因疲劳,想换个环境,尝试另一种生活,他为之所慰,可他隐约觉察,林小凤还忌恨着父亲,不想与他这个哥哥在一起,果真这样,他的心更不会安宁的。
“小凤,你去什么地方,不会是静谷庵吧?”
林小凤摇头。
“你想与汉国在一起……”杨天顺在黄汉国和林小凤同去静谷庵时,便有一种所悟,他想问林小凤,又怕她难为情,今天她与黄汉国先后提出同一要求,决非偶然。
林小凤脸红了,女性的羞怯,暴露无遗。
杨天顺不想再问了,心中既喜悦又空荡,喜悦的是,妹妹若跟随,不,准确说嫁给黄汉国,他放心。空荡的是,妹妹随黄汉国而去他犹如失落什么,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小凤,汉国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心地善良,注重感情……你与他交心地唠过吗?”
“交心?”
“我是指……”
林小凤明白了,低头不语。
杨天顺笑说:“好吧,不管你们说没说开,这个媒人我当定了。”
林小凤手摆弄衣角,好个娇憨,让人难以相信,曾是横跃马上,泼辣的大当家。
“小凤,放心地嫁给汉国吧,他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林小凤站起来,哭着跑开了。
杨天顺伫立着,心中苦不堪言。
姚翠莲留下了。
一天夜里,林小凤问翠莲是随她走,还是留在义勇队。
姚翠莲说:“我听姐姐的。”
林小凤说:“你自己拿主意吧。”
姚翠莲想了想说:“我舍不得离开你,又想留在义勇队。”
“那就留下来吧。”
“没人与你作伴行吗?”
“你能陪我一辈子?”
姚翠莲大悟说:“你是想与黄营长一起走,有他陪你,当然用不着我了。”
“你个鬼丫头……”
姚翠莲咯咯地笑了。
林小凤问:“翠莲,你多大了?”
“十七,不,十八岁了。”
“想不想找婆家呀?”
“哟,羞死了。”翠莲嘴这么说,腮上笑窝更深了。
林小凤又问:“你说天顺咋样儿?”
姚翠莲脱口说:“好啊,他心眼好,做事公道,待人和气,又有学问。”
“这么说你相中他了。”
姚翠莲一怔,明白林小凤话意了,她笑着把手伸到林小凤腋窝。林小凤握住翠莲的手说。
“你别闹,我跟你说正事呢,你是不是真的……”
姚翠莲沉思半响说:“你是姐姐,我不能瞒你,我是看中他……可他能看中我吗?”
“天顺不是眼高的人,当初他对我……”林小凤停住口。
姚翠莲笑不出来了,轻声地说:“姐姐,我知道你的心,他要不是你的哥哥多好啊,你们俩才是天生的一对。”
林小凤拍了翠莲一下说:“你别说傻话了……”
姚翠莲问:“姐姐,你咋还不管天顺叫哥呢?”
林小凤默不作声。
“你不认他?”
“认不认他也是我哥哥了。”
“那你……”
“不说这些,还是说你的事吧,我问你,愿不愿意嫁给天顺?”
“我……”
“好,不说算了。”林小凤佯装欲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