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4.8M-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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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蒋巡检为引导参与进来。
听到这有些不可思议但可叫一片官吏人头落地的事情,陈知县和黄师爷齐齐动容,不禁对视一眼,都看得见对方眼中的震惊。
“当真有此事?”陈知县确认道。
“不假,县尊若不信可将蒋巡检严刑拷打,定有招供为佐证。”
黄师爷忽然插话说:“府城中事与县尊何干?没必要弄险。”这意思是阻拦陈知县插手了。
李佑没想到黄师爷会持反对意见,“师爷此话差矣,那时府城清空一片,县尊又立下劳岂不有了升迁时机?何况此事可让县尊博得清望,何乐不为。”
黄师爷转头对陈知县说:“其一,此案浑然不可测,县尊何须涉险,自保清白便可。其二,县尊有许尚书照拂,求稳即可升任,行险实为下策。其三,即使事成,县尊也升不了四品知府,其他佐杂官又配不上县尊的身份,天下哪有二甲进士知县升通判同知等佐贰官的道理,徒惹士林笑话而已。县尊的眼光不能仅仅放在这府县之中,前途当在庙堂上,下一步升入部院才是正理。”
黄师爷说的丝丝入扣,条条在理,李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也是因为他这次太大意了。以前李佑献策无所不行,这回心里未免就有些潦草,就没想着遇到反驳,所以未曾仔细准备言辞,眼下便被黄师爷搞的措手不及。
但好像黄师爷说的也挺对,陈知县又何必冒风险?浑水。而且黄师爷这话就差点明这是李某人拿陈知县当箭使了。李佑发现自己有些一厢情愿,过去太顺利导致小瞧了别人。对这陈知县来说或许是无所谓的小事,但对他来说则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大事,背景雄厚的陈知县若不出手,他和王同知二人势单力孤又能做什么。难道就只能眼看着了?继续把冷板凳坐下去?
李佑正无计可施时候,只听“啪”的一声响,却是陈知县拍了按道:“我辈读书人所学为何?先贤云: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小节或可随意不拘,大义岂能故作糊涂?府中有硕鼠吞仓,米价一日三涨,明春灾民衣食无着,这样大是大非之前,你二人说来说去只知锱铢计较,所思所想全然不顾社稷黎民,不禁令人齿冷!本官虽无职无权,但也不能容忍彼等奸邪,岂可置身事外而装聋作哑?”
陈知县一番慷慨陈词,让近乎绝望的李佑顿时绝处逢生,他不禁热泪盈眶,真是青天呐!差点就高呼“县尊不出,如苍生何!”又得意的朝黄师爷使了两个眼色。
黄师爷仍在发愣间,被李佑拉出了知县官房,县尊有了决断,下面该二人商议细节。
到了自己公房里,黄师爷以手抚额,大悟道:“才记起来,吏部许尚书与县尊书信往来,曾提起过与袁阁老生了嫌隙,而这位阁老又与毛知府是同乡”
啊?李佑刚在心中树立起的偶像破灭了,“莫非县尊是为了这个原因?”
黄师爷摇头叹道:“也许是,也许不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县尊所想,连我也看不透了,无论是何原因,你的运气足够好。”
李佑岔开话头道:“我欲从巡检司寻找些内线,给蒋巡检罗织些罪名,好让知县有个由头,且等我两日夫。”
黄师爷嗤声道:“小家子气,需要如此周折么?我自有主张,你也叫我立点劳。”
李佑问道:“愿闻其详。”
“请他喝酒。不过你不宜出面,你出面就不灵了。”黄师爷道。
第二日,黄师爷请蒋巡检吃酒,那蒋巡检见知县幕僚请他吃饭,自然是欣然应邀。到了席上,黄师爷拼命劝酒,蒋巡检受宠若惊下喝的酩酊大醉,百事不知。
等蒋巡检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身陷囹圄,被下了大狱,心里莫名其妙,惊诧无比。喊了几声,没见有狱卒过来,不由得有些不安。昨天黄师爷灌他的酒,醉后将他关进牢里,到底为的什么?
蒋巡检看到黄师爷走近牢门,便质问道:“在下虽然位卑也是朝廷命官,老先生意欲何为?”
黄师爷呵斥道:“蒋大人!我本与欲你交好,谁知你犯下侵吞官粮的大罪!县尊下令拘押你也不为过!”
蒋巡检大惊道:“此话怎讲?”
黄师爷冷笑几声,“昨日你酒后吐真言,道是你在府城吃下多少仓米,此事可是有的?”
乍听黄师爷?出此事,蒋巡检心头骇然,头昏脑懵,黄师爷怎知道的这件事?难道自己真的喝多了说出来的?
“事已至此你就招了实情罢,瞒不住的,陈县尊或可为你说情。”黄师爷说。
最终蒋巡检还是招认了事情。
难怪黄师爷不让李佑露面,如果李佑出现在此处,蒋巡检必然怀疑是李佑在府衙从什么渠道得知的,他多半会死鸭子嘴硬抵赖不知。但如果他听到这件事是从自己嘴里暴露出来的,心理震撼更大,便也容易招供。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备有各的前途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个接一个的震撼
天下总难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李知事带着淡淡的忧愁回到了府城。清晨时分,他刚步入府衙同知厅,便被王同知叫去。
“事情如何?”王同知见了面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其实这样很是失礼,以王同知的涵养不该有的,怎奈实在是等急了。
李佑如实答道:“陈知县已经密奏朝廷,由许尚书转递,你我的名字也在信中给许尚书提了。”
王同知喜道:“大事定矣!这事到如今本就快遮掩不住了,谁抢了先机谁就是首功。不过还得添一把火才好,事情闹得愈大,朝廷愈不会姑息奸邪,为稳定局面越会重用我等善后。”
“大人有何妙计?”
“如制造更恶劣的抢米之乱,顺带放几把火,能轰动全城最好…”王同知阴测测的说。
李佑闻言心里翻滚不已,王同知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在关键时刻他露出了本性?若真如此这王同知绝不可深交。
他李佑不是圣人,也是个自私的人,迫不得已时害一人救自己,或许可以做,杀一人救众人,或许也可以做。他要让自己在这个世界舒服的生活下去,所以不想拿道德来苛求自己。
可是要无缘无故的,自己并没有受到直接威胁情况下,平白为了一己之利就去蓄意制造恐慌,人为推波助澜搅动满城不能安生,在李佑看来便有些过分了,哪怕是打出了惩戒奸邪的正义旗号。若仅仅是过分也就罢了,但纵观史书,能干出这等事情的,哪一个不是大奸之徒?和这样的人亲近交往,下场能好到哪里去?除非你比他更奸恶。
李佑不愿在这个时候与王同知有什么分歧,大事未定本阵营内部别先起了什么纷争,惹不起总躲得起,便含糊说:“老大人高见,下官告辞。”
王同知拦住李佑道:“老夫被府中小人提防的紧,稍有举动便引人注意,可以说是动弹不得。还要劳烦李知事,你初来乍到,他们对你只是因为牵连到了老夫而忽视,并未多加小心,你行动更方便。”
李佑婉拒道:“下官到府城不久,处处不熟悉,难当重任。”
王同知却不放过,“事在人为,自有老夫指引,李知事何必推辞?”
谁知道你这是不是拿我当炮灰?我好歹也是堂堂官身,岂是让你当家奴使唤的?再说此事风险极大,他才不肯为了一个王老头亲自涉险。李佑心里愤然,开始以最大恶意揣测王老同知了。嘴上讽刺道:“王老爷对下官何其急切乎?你来府城经营没有三年也有两载了,莫非手头一个可用之人也无?”
王同知面有惭色,“可用人还真一个也无,墙头草或有一二。”
李佑极为不齿,混成这样子还好意思教唆别人去玩黑手段,拂袖要去。其实也不能完全怪王同知,他不显出真正窝囊无能样子怎么麻痹得住府衙一干人等?
眼看李佑要走,王同知突然哈哈大笑道:“李大人留步,本官以戏言相试尔,当不得真。”
又屈尊上前对李佑一个长揖,“都是本官过错,一时心血来潮想看看李大人心性如何,恕罪恕罪,本官有礼了。”
上官都对自己行了大礼道歉,李佑也不好不理,心内仍是半信半疑,且听其言观其行。
王同知点评道:“现在可知,李知事乃吾辈中人矣。”
在王同知看来,姑苏仓的事情捅到了朝廷,无论大佬们偏袒不偏袒毛知府,这朝廷也不可能看着占了天下赋税十分之一的苏州府乱起来,谁也不敢公然承担这个责任死力维护毛知府。
可以确定,若干时间后府衙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巨变。而巨变之后,他和李佑作为全署唯二的残存官员,必是要承担重任的,尤其是各种新官到任之前的这段时间。
王同知几十年来不知看了多少世态,深知巨变往往能改变人性。他担心李佑年纪轻轻心性不稳,一想到今后可能要与李佑共事的可能,便忍不住出言试探,却被李佑反过来鄙视了一把。
与王同知扯完话,李佑回了自己房间,问长随张三道:“付二娘如何安置的?”
张三答道:“她有个表舅住在府城,小的将她护送到那里。”
找个机会要去看看,但愿她肚子里的胎儿能平安生下,李佑边想边嘱咐说:“此事保密,不得外泄与任何人,包括自家里的,否则饶不了你!”
张三见李佑说的严厉,恭敬答应下来。又拿出张帖子,道是昨日有人送来的,那时李老爷不在张三便代替收下了。
李佑接过来翻看却是赵良礼的请帖,原来赵大官人在家摆宴,邀李佑去捧场。
李佑看着帖子久久无语,他还没有想好怎么与赵大官人说毛知府的事情。原本以为如今天寒地冻的,实在不是宴饮游乐的季节,所以短期内估计不会和酒肉朋友赵大官人见面,时间上足够他仔细考量思虑说辞的,哪料到今天中午就有这么一场。
能不去吗?绝对要去。看清楚了,这是赵大官人在“家”摆宴,不可不去的。这年头形容关系密切常说是通家之好,重大意义可见一斑,虽然李佑目前还到不了那个份上。李佑和赵大官人结识以来,从来没有进过赵府大门,吃喝玩乐都是在各种妓家、酒楼、画舫上,今晚这是第一次受到邀请能够登堂入室,李佑能拒绝?也亏得他及时回来了,否则便赶不上这场宴席。
没有办法就照实说罢,李佑最后下决心道,以赵大官人的个性,瞒着藏着最后只会更坏,还是不如直率的实话实说,说不定能有个痛快。
话说李佑上了轿子往赵府方向而去,天气冷,轿子封闭的很严实。路上足足有将近半个时辰,轿子忽然停了。李佑掀开轿帘左右一看,还在大街上,便问轿夫道:“为何驻足不行?”
轿夫答道:“回禀老爷,前面巷口有大学士牌坊,是不是下来走过去?”
李佑抬头望去,果然见前方巷口立着三层四柱的豪华大牌坊,整整拦住了整个巷口。刚才是轿帘遮住了视线,所以他没有注意到。
他想这大学士牌坊八成就是赵大官人那个宰相爷爷的牌坊。演义小说里也常说,过牌坊时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乃是最基本的礼节——不过你的官要是比牌坊上刻的大,当然就不用遵守了,毕竟是官本位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