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4.8M-第5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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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行会若敢阻止那就是扯淡,高掌柜很知道,真有实实在在利益时,行会是挡不住那些掌柜们的,逼急了可以分裂出去另立行会。
但二两这个不高不低、只比成本稍稍高的价格就让众掌柜纠结了。卖掉有好处,可以迅速回笼银子,至少保住成本,避免未来的不确定风险(本来很有把握的局面经过李佑搅局又变得莫测了);但也有不好地方,实在没多少利润,扣掉人工更是不会剩下几两银子。
现在高掌柜彻底明白了,东家就是故意开出这么一个令人纠结犹豫的价格,目的就是既要炫富震慑人心,又避免煤铺掌柜们把他当肥羊扑上来找他卖煤,到时候拿不出银子就丢人现眼了。简而言之就是要表明,这里钱多人不傻,休想来占便宜!
悟通这些道理,高掌柜不由得叹息,论起权谋心术,这方面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东家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
李佑默默想道,先示之以能,后示之以富,让他们知道比手段比不过,比银子更比不过。无可奈何之下,他们总该将惜薪司黄公公之类的角色搬出来了罢?
他敢断定,只要煤铺掌柜们没法子,有关内宦一定会跳出来的。几万两银子面临折本风险,足够让那些爱财的公公们急红眼了。
次日,整个煤市静悄悄,其他煤铺重新关上了煤场大门。而泰盛煤铺继续卖总限量六万斤的“青天煤”,另外还有若干慕名而来,一定要买“善心煤”的优质客户。
除了成千上万人拥挤不堪,难免磕磕碰碰,有几起吵架事故,其他平安无事。一直到午时,低价煤已卖完,人群渐渐散了。
李佑内院开小灶,两荤两素加顶级江南白粮。可惜才吃了一半,便听到韩宗在外面叫道:“老爷!上次那个黄公公来啦!”
“叫他候着!”李佑吩咐下去。暗想道,这帮能在暗无天日的宫廷中混到副主管地位的太监也真是不傻,知道趁着人群散了才过来。否则上万人群情汹汹,打死他都没人负责。
李佑吃干抹净,又美美的睡了一小觉,这才起身去见客。却见惜薪司右司副兼西厂管事太监黄公公捧着茶,气定神闲、皮肉不笑的坐在厅中,与高掌柜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看到李佑,黄公公放下茶杯,抬手见礼道:“多日不见,李大人原来在这里发财,恭喜恭喜,预祝财源广进!”
对一个曾经重权在握的前官员说这样的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讽刺之意。若有高官做,谁想去当商户发财?
李佑知道现在自己就是这个处境,这上面没有什么好纠缠的,便冷哼一声,只问道:“年终用度多,你不在西厂烧炭,却来此有何贵干?”
黄公公阴测测的笑道:“当然是与贵店有关,征召你们为铺户,今后一起发财。”
所谓铺户,就是被官府或大内征召的定点采购商户,前文介绍过,在这个世道充当铺户是很坑人的事情。商家充当铺户,可类比壮丁被征发为徭役。
官府或的大内指定铺户去采办货物,然后售与官府和大内所用,这叫做和买,名字好听和气,其实给的价格常常只有市价的半数,商户只能忍气吞声。不然当铺户为何被比拟为服役?凡是被指定为铺户的商家,无不行方设法托门路打关节,为的就是取消铺户。
李佑怎能不明白这些,当即拒绝道:“店中没有多余货物,无可供应!所以无法被征召!”
黄司副胸有成竹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这铺里怎能说没有货物?十几万斤煤总是有的罢。”
李佑不耐烦的像赶苍蝇一般,挥手道:“你休要寻衅滋事,小心秋后算账!趁早滚罢!”
黄公公脸色一变,嗓音拔高后显出几分尖利,指着李佑斥道:“大内征召,容不得你拒绝!”又对着身后的随从小内监喝道:“拿来!”
便见那小内监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卷精制黄纸,递给了黄司副。根据宽度样式,李佑揣测这是皇家封条。
黄公公打开一张封条道:“贵店存煤暂且征买封存,以备宫中御用,日后再行结价!现在便去煤场,将出入封禁!李佑你胆敢抗拒皇家召买么,不然进了天牢你也没理!”
李佑端详黄公公片刻,突然暴喝一声:“打!”
“打什么?”黄公公没有反应过来。
早就安排在旁边侍候的几个家奴突然齐齐发难,以韩宗为首,变戏法的从角落里、桌底下抄出木棒,紧紧的围住和黄公公和两个随从小内监,劈头盖脸的狠狠打下去。
黄公公毫无防备,他根本就没想到会遭遇暴力袭击。几个回合后,他就倒在地上,但李家恶奴仍然不收手,一顿棒打脚踢只打得黄公公皮开肉绽,浑身青紫,乱喊乱叫的讨饶也不被理睬。但另两个小内监只被打倒在一边就没人去理了,受罪轻得多。
围着黄公公的李家家奴们闪开位置,李佑走过去蹲在黄公公脑袋边上,嘲笑道:“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还来自讨苦吃!”
随后又对两个小内监喝道:“你们起身将黄公公抬走!不要脏了这里的地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 书海阁 》…(shuhaige。)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五百八十五章 讲理
十二月二十日午后,对于大内惜薪司右司副兼西厂管事太监黄庸的到来,煤市上十六家大煤铺的掌柜都是知道的。
黄救星只要亮出御用召买的名头,宣布将泰盛煤铺的煤都封存,那李佑便再也无法作怪了罢?巧妇还难于无米之炊,李佑没了现成的大量煤炭,没了煤铺为平台,等于是被驱逐出煤市,还能有什么作为。
说不定明天就可以再次开场了,四分银子一斤的高价卖到手软,赚个盆满钵满,二十八日歇业过大年去!奸商也要过年啊。
在十六家掌柜和伙计们满怀期待中,度日如年的等了半个多时辰后,黄公公终于从泰盛煤铺出来了,而且还是面目全非的躺着出来了…
在愕然惊疑的目光中,两个鼻青脸肿的小内监飞快得将掌柜们心中的大救星塞进轿子中,又飞快的吆喝轿夫起轿。
冷冽的寒风仿佛灌进了五脏六腑,一个个掌柜和伙计从门板里、墙角后走了出来,默默的站在路边,集体目送承载着黄公公躯体的轿子朝向阜成门迅速移动。
轿子从视野中消失后,荣昌煤铺的大掌柜忽然拍掌道:“嘿嘿!那李佑如此得罪公公,必将遭致我等想象不到的惨烈报复!黄公公不过是个司副,他上面还有掌印太监、干爹,还有司礼监的大公公们!”
但愿如此罢…至少此刻每个人都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李大官人确实是超出他们这些商家掌柜理解范畴的人物。面对未知。只能暂且等待,现在事态明显已经不是他们这些煤铺所能决定的了。
李佑让家奴动手,虽然将黄公公打得花团锦簇,或许有青肿、或许有疼痛,或许腿脚会失灵。但仍旧是有分寸的。李大官人吩咐过,绝对不可对着黄公公的脑袋招呼,绝对不能剥夺黄公公的思考能力,一个昏迷不醒的黄公公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
煤市与惜薪司西厂一个在城外,一个在城里。不过距离不是很远,过了阜成门再走不到两里路便到了。
西厂后院,样貌凄惨的黄公公被抬出来时,全厂的小头目(俱为内监)都被惊动了,纷纷围上来用各种形式表达自己的孝心。有破口大骂的、有静静抹泪的、有主动请缨去报复的、有念念有词祈福的,种种人情百态不一而足。
黄司副阖目斜靠在软榻上,任由旁边小内监施药包扎。脸上皮肉时不时的抽搐几下,显是十分疼痛。虽然是闭着眼,但不代表黄司副正在昏沉,相反,他清醒得很。眼皮底下的瞳孔中早已燃起了熊熊怒火。
耻辱!耻辱!岂有此理!这是把他大内惜薪司右司副兼西厂管事太监当成一条狗来看待吗?虽然太监没人权,但也不是狗!
胸口快被气炸时,耳中忽然听到手下一个监工愤恨不平的说:“那李佑不就是仗了归德千岁的势!当真是欺我西厂无人?动起手来怕得了他?只要右司副一声令下,小的愿领厂内人手,去将他那泰盛煤铺夷为平地!若遇他本人,也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他打司副在先。就吵到长公主那里,也是咱们的理!”
惜薪司西厂负责薪炭的收购、贮藏、搬运、烧制,厂内也有一二百人手。拉起来确实足够打回去报复的。
“去罢!”黄司副心里这口恶气始终出不来,听到有人主动请战,随口就答应了,又吩咐道:“不要去小时雍坊,去城外泰盛煤铺!”
李佑家宅院在长安右门外小时雍坊,那里是中高级官员密集的居住区。黄司副唯恐手下这个监工不长脑子。带着人去李家大闹,那可就彻底捅了马蜂窝。不死都不足以谢天下了。
那监工应了一声,就要走人,但被另一个姓郑的佥书拦住。这郑佥书又对黄公公劝道:“司副要三思,不要中了李佑之奸计!”
听到前半句,浑身剧痛的黄公公勃然大怒,登时就要发作,一条胳膊都被打成骨折了,还要他三思?但听到后半句,却又像被泼了一盆凉水。
李佑之奸计?这五个字叫黄公公从怒火中清醒过来。不错,李佑的狡诈满朝皆知,出人意料的举动往往留了后手打埋伏,这点让人防不胜防。
今天李佑的表现就很不同寻常,所以后面必有奸计!他便连忙吩咐道:“继续说!”
郑佥书分析道:“据小的揣摩,那李佑故意对司副动粗,必是故意寻衅!寻衅的目的就是挑拨老爷去报复,一旦报复回去,在外人眼里便成了一团乱战。
小又听说过,这李佑近日里连续放什么青天煤,在煤市里很有人心,每天能聚拢上万人去抢购煤。如果老爷与李佑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战,稍加挑拨就要引起百姓反弹,后果不堪设想啊!
须知那李佑是惯会操弄民意的人,虽不知他手法如何,但必然要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也好火中取栗。天子追究下来,为平息事态很可能要各打五十大板,如此司副便冤得很!总而言之,司副你一旦遣人去报复,便上当了!”
唔…言之有理。黄司副又问道:“依你之见,如何是好?”
郑佥书答道:“右司副为御用召买煤炭,这是天经地义的公务,却无故被商家殴打,任是谁来说,也没法说李佑有理!既然司副已经抓住了理,就不要与李佑反复纠缠,那是徒劳无益,纠缠多了反而将水搅浑了!依小的浅见,司副应该迅速去找能讲理的地方和能讲理的人!”
黄公公若有所思,他们太监能讲理的地方自然就是皇宫大内,宫外没人和太监讲理;能与他们太监讲理的人。自然指的是小皇爷,除了天子,亦没人会真正和太监讲理。
想至此,他一脚蹬开给他上药的小内监,大喝道:“不必包扎了!就如此模样。趁着天色未黑,抬我去宫中!”
随即黄司副又被抬上轿子,向西出发。在路上,黄庸公公发现自己有两个选择,一是找干爹。也就是内官监掌印谭公公;二是找顶头上司直殿监掌印太监、署理惜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