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4.8M-第3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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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囚犯“呸”了一声,李大人的怀旧心情全部收起,并回到了现实中。当即摆出派头呵斥道:“国法当前,尔等好自为之!”
巡捕五营中内西巡捕营的官军早得到调令,有两哨人马前来协助,在李大人指挥下,将人犯从西城押解到了长安右门外。
接着又由守护皇城和宫城的侍卫亲军继续押解人犯//最快文字更新…《 书海阁 》…无广告//,一直送到了午门外东朝房。
对于东朝房,李佑已经不陌生了。午门外东西皆有朝房数座,西边为武官所用,东边为文臣所用。平时用作等待早朝之所,其它时候凡有文官聚集会议,皆在东朝房举行。
李佑与人犯来到时,算是最晚了,但这也正常,别人不像他这样带着囚犯到场,来的自然便利。
李佑扫了扫人群,默默计数。五阁老、六尚书、十二侍郎、正副都御使、通政大理、十三掌道、六掌科…所有廷臣都到齐了。作为主审,他咳嗽一声,正要准备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开始廷鞫。
正在此时,忽然有内监进入朝房,叫道:;“圣上有旨!宣众卿移文华殿。”
这个旨意,打断了朝房里众人的思路,这是要在御前廷鞫和廷推?随后众臣也只好入宫过会极门,来到文华殿中。
进殿方才发觉,天子宝座两侧,早有人在候着了。李佑看去,一边是五军都督府的五个勋贵左都督,另一边是伴随天子南巡的白翰林。
不只李佑,所有人心里登时都雪亮。白翰林也就罢了,但五个勋贵出现在这里,绝对是天子有意为之!若让他们直接去朝房,只怕要引起全体文官的抵触心理,所以通过这种两侧包抄方式,逐渐潜移默化的将勋贵渗透进朝政中。
李佑心里嘀咕,从南巡时的近距离接触来看,天子不具备这种玲珑心思,背后必有人指点。
不多时,天子升座,群臣礼毕后,谕示道:“开始罢!”
李佑出列,对门口微微示意,随即人犯被提上来。杨前抚台、丁前运使、罗前知府入殿,面对数十道带着探询意味的目光,其中不乏他们的熟识,一时间羞愧的恨不能从脚下金砖里找个地缝端进去。
因为同在扬州城,他们这些老江湖居然被最年轻、品级最低的李佑齐齐拉下马,一转眼又被李佑来审问。说出去简直像官场笑柄,太丢脸了。
其实三人早经过钦差初审,供状都有现成的。李佑所要做的,就是当着天子和廷臣的面,将事实理清,做出判决以供天子裁量。
他在满殿不耐烦的情绪中,将三人供述读了一遍,又问道:“尔等还有何话可说?”
丁前运使是最主要的人犯,闻言高声道:“余盐私贩之事,罪臣上任之前便已有之!上任后有南京来人,我才做下此罪,其实主谋并不在我!徐魏公和南京镇守吴大用才是主谋!”
杨前抚台也辩道:“罪臣袭击皇妃之父,全因南京来人联络,一时误听误信。主谋亦不在我!”
新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魏国公徐公爷出列对天子奏道:“二人所言,臣实不知情。”
天子对阶下囚答道:“尔等所言,朝廷可另遣人去南京查访,如有罪行,必不姑息!至于尔等,无论如何也是深负皇恩,先领罪伏法为好,李佑继续!”
其实众臣对这个案子都没有多大精神去应付,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后面的廷推上,那才是关键时刻。
李佑得了天子旨意,转身对群臣道:“以本官所见,前凤阳巡抚杨某尚好说,只有前运使丁某与前参政罗某二人的罪行不太容易定刑。要么论罪当斩,家中男丁戍边,女眷发卖!”
殿中众臣脸色变了变,心不在焉的也被李佑之语惊到了。这个刑罚太狠,竟然要因罪杀大臣,虽然如此巨案未有先例,但景和朝杀大臣也没有先例。
随后李大人又道:“要么削籍为民,抄没家产,永不叙用!”
这个判罚,还算宽松。殿中暂且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寻思李主审提出一宽一严两种说辞的用意何在,就连天子也一脸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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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七章 贪赃与私盐(求月票!)
。。律例律例,律之后还有例,而例就要靠人去抉择,国朝的例就掌握在如今文华殿中数十人特别是天子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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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huhaige。
李佑当这个主审,很大程度上就是站在前台负责技术程序的。他做出的一切判决都要经过廷臣公论并无意见后,再由天子做出最终裁定并生效。
殿里众人对李佑两个截然不同的判决选项,放在心里想了想,大都猜测出一二。
且不论李佥宪出于什么原因,报私仇也好,刷刚正名声也好,树铁面形象也好,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莫非他真起了诛杀之意?
于法而言,从涉及银两数量来计算,此案可称的上开国以来的第一巨案,处死人犯并非不合理。
但于情而言,近二十年没有专门杀过大臣,还是不要破了这个“不杀士大夫”的传统为好,上次坏掉传统的时代是崇祯…
那李佑的想法,大概是既想判决处斩,又不想担上诛杀大臣的名声,所以才会故作为难的说出斩和轻放两个选项。谁要赞同处斩,那就一起,谁要赞同轻放,那也要承担被攻击为徇私枉法的后果。
此猜测或许简单化了,但万变不离其宗,李佑的花样无论如何,应该不超出这个范围。
众人在猜测,李大人也很识相的没有扰乱,说完自己模棱两可的意见后,故意停顿片刻,给了众人思考时间。他心里又暗道,不知殿中诸公里,谁先出来发言?
涉及刑名之事,八成还是三法司中大臣先出来表态,左都御史或副都御史?刑部尚书或侍郎?亦或大理寺卿?
“李佥宪受命审理此案,至今全无主意,莫非专以推诿为己能?朝廷命你断案,并非只是命你查案,须得出判词,而不是反问别人!”
李佑闻声侧头望去。却微微意外。这个站出来的说话,不是三法司中任何一位,而是人称大司徒的户部尚书晏俊。
他随即一想,便暗暗了然。廷鞫之后还要廷推大学士,晏尚书呼声很高,堪称为大热门人选,他这是要抓住最后时刻刷存在感,强化自己在廷臣心中的印象。
晏尚书的心思。殿中大臣都看得出来。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晏俊确实是最热人选。
六部尚书中,分量最重的天官大冢宰赵尚书升为二品不到三年,当吏部尚书才一年半。年资略浅;最清贵的大宗伯海尚书也是去年才回朝当了礼部尚书,连赵天官都不如。
此外,大司寇荀飞谦当刑部尚书比前两个稍长。但从景和六年算到现在也才四年功夫,而且刑部在六部里地位偏低;
工部的大司空胡尚书年老力衰,马上要致仕了,更别说工部在六部里地位最低下,一般不可能凭借工部入阁。
相比之下,户部大司徒晏俊作为老资格尚书,又身为分量极重的户部堂官,从年资和差事综合来看,可谓是最有力的入阁人选之一。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武英殿大学士彭春时当年以户部尚书入阁,晏俊随后接了彭阁老的班担任户部尚书,称得上是彭阁老的嫡系亲信。
而在当前,自从许次辅去职后,朝中徐首辅、彭阁老两人的势头上升,所以说,晏尚书在朝中具备很雄厚的支持力量。
以上种种因素加起来。晏尚书不敢说十拿九稳,但也有个六七成把握了。如今到了最后关头,该出面拉票就要去拉,多拉一个人就少了一个不确定因素。
参加今日廷推的大臣多达四五十,没有人能够全部控制。但很多大臣没什么立场,就是看风向随大流不得罪人。晏尚书此时站出来。便为的是展示自我。
当然,晏尚书也不是没有对手,朝廷重臣中另一个呼声很高的入阁人选是李佑的老前辈、兵部大司马卢尚书。
前文介绍过,卢尚书自十六岁中进士,又经馆选庶吉士,任官时间多达四十五年,这份年资无以伦比,确实足以傲视群臣。
朝中只有六十九岁的彭阁老差不多可以与卢尚书比一比做官时间,但仍稍逊一筹。又如另一个大学士袁阁老,虽然比卢尚书年长四岁,但是中进士却比卢尚书晚了十年,在卢尚书眼里只能算后辈。
但卢尚书也有短板,他从刑部主事起家,因事得罪了前代的前代首辅,外放历经州、府、道蹉跎十几年,一直熬死那位首辅后才渐渐出了头。先后在工部做到了侍郎、尚书,最后迁为兵部尚书。
部与部之间品级一样,但地位仍有高低,自古以来便有种种分法,时常有上三部下三部的说法。但近些年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档次,吏部户部为第一流;礼部兵部为第二流,但这两个部经常不服气户部;至于刑部和工部,就是万年的第三流。
在大明官场规则中,尚书迁尚书也是不同的。工部尚书迁别的尚书当然是升官,但要从吏部天官变成其他尚书,那就是贬职。
从卢尚书的履历可以看出,他历经刑部、工部、兵部,但没有吏部、户部这两个一流大部的历练。兵部虽然比刑部、工部重,但仍轻于吏部、户部,所以从这点来看,卢大司马是不如晏大司徒的。
其实按照和稀泥的惯例,晏尚书入阁,卢尚书迁户部尚书,该是最皆大欢喜的结局,也是动荡最小的方案。不过在朝堂中,尤其是人事问题上,千万不要有理所当然应该如此的想法,尘埃未落定之前,答案永远是未知数。
话扯远了,却说在文华殿中,李佑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晏尚书几眼。不得不承认,这位晏尚书年轻时大约也是个美男子,此刻站在那里侃侃而谈风度翩翩,所说出来的意思也很让殿内大臣中听——
本来朝廷让你李佑主审此案,就为了让你担起责任,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你却在这里模棱两可,要让大家一起陪你为难吗?
不过在李佑心里,想起了一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你晏大司徒以为本官将此案拖延至今,是为的谁?
等晏尚书发完言,李佑笑了笑,重新开口道:“御前廷鞫,本官主审,涉及刑名,三法司诸公都尚未说话,晏司徒身为户部尚书却抢先出面,居心何在!”
这话十分刺耳,晏尚书忽然觉得,想在李佑面前出风头是个错误,纯粹找不自在,那李佑根本不是亲友,没有配合自己的义务。其实不配合也无所谓,但李佑是出了名的不省油灯,如果耍点花招,反而可能要得不偿失。
今天面对入阁契机,忍不住冲动了…晏尚书默默反省道。果不其然,听见李佑忽然又做醒悟状,高声道:“在下记起来了,你户部该管天下盐政,莫非晏司徒对两淮余盐案感到心虚么?”
此言一出,文华殿中气氛陡然微妙起来。无数次经验表明,李佑很时候看似说话极其不着调,像是年轻气盛或者信口开河一般,其实都含有深意和后手。
众人都很明白,李佥宪这一句,可是将晏尚书顶的有苦难言。
那晏尚书的本意,只是廷推前亮亮相,暗示自己众望所归,但这个理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无法宣之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