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情史-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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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直盯着敏之看了许久,长孙无忌试探性开口道,“贺兰公子是在劝老夫辞官?”
“正是。”敏之也不遮掩,点头应道,“长孙大人今日邀在下同行,想来必是对近来晚生所言所行心有疑惑。既已同车,那么敏之为大人一解疑惑又有何难?大人心中不满之事,晚生心知肚明。只可惜,晚生身不由己,也帮不上忙,唯有奉劝大人尽早离宫,或者还能挽救一二。”
若说长孙无忌之前对他还存在着猜忌,那么这一刻只剩下震惊与好奇。
自从听狄仁杰说了贺兰敏之的改变后,长孙无忌也曾百思不得其解。若非今日与他亲身交谈,真真难以置信,这番话竟是从贺兰敏之口中而出。
敏之一席话落,更勾起了长孙无忌的兴趣。只见他手捏胡须仰头大笑,饶富兴味地开口道,“贺兰公子果然是独具一格,历来只有人劝留,何曾听人劝离过?”
敏之淡淡一笑,伸手挽起一旁的帘子看了看窗外,随口道,“去留只在个人。长孙大人既已心有定夺,晚生之言,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说完,回头对上长孙无忌那双探究的眼睛,笑道,“长孙大人若是方便,请在此处停车。”
长孙无忌就着敏之的手往窗外探了一眼,马车在一家倌楼前稳稳停了下来。
“问燕阁?”见敏之转身就要下车,长孙无忌道,“贺兰公子是要去这倌楼?”
“正是。”敏之回头朝长孙无忌笑笑,丝毫不觉有何不妥,“多谢长孙大人相送,告辞。”说完,跳下马车往楼内走了去。
长孙无忌掀开帘子目送敏之的背影走进问燕阁,静然沉默半晌后,才沉声道,“走罢。”
感觉到门外马车的缓缓离去,敏之笑着摇了摇头,径直上楼走进柳笙的房内。
见敏之回来,柳笙既惊又喜,刚要去沏茶,敏之拉着他坐下道,“不必了,我就走。我不过是顺道来瞧瞧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柳笙白皙的脸颊飞起两抹薄薄的红晕,抿唇笑道,“莫不是,你要接我过府了?”
敏之不想他竟一语道中,微然一怔后,笑意已在脸上朦胧染了一层,“你这猜心的功夫,倒比我厉害得多了。”
见敏之面如皓玉,眼波清澈,柳笙当下忍不住的面红耳赤,哪里还敢多看,忙将头转开,低声道,“既然说是好消息,除了这个,再无其它。”
说完,柳笙只觉脸上燥热得厉害,刚想起身借口沏茶出去透透气,哪知敏之只拉着他说不用,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才送了敏之出门望着他远去。
想到敏之临走前一再许诺,等府邸一切妥当后便即刻接他过府,柳笙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捧着热辣辣的脸进了房间。
看着柳笙满目漾笑地将门缓缓阖上,连衣从楼梯的拐角处走出,怨恨的目光里仿如两把利刃散着森森寒意。
东宫。李弘将许敬宗递上的文卷细细看了一遍后,递回给他道,“此事还请老师奏与母后商议。”
“太子殿下,”许敬宗恭敬接过文卷,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希望太子能有所定夺。”
李弘轻轻摇头,似叹息又仿如感慨,“那就,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罢。”
“是。”许敬宗令一旁的太监记下后,正欲退下,抬头时见李弘一脸的怅然,不禁开口劝道,“太子殿下,安定上位、治理人民才是殿下心系之事……”
还未说完,便被李弘摆手打断,“老师且请退下。”
许敬宗话到嘴边只得黯然咽回肚里。无声长叹后,带着太监退出殿外。
“许大人,”刚走出东宫,身后的太监便问道,“奴才服侍太子这么些年,就瞧他对那贺兰公子甚为挂心,为何不同皇后娘娘直言……”
“住口!”许敬宗忙喝道。转头环顾了四周一圈,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由着你胡言乱语!”
那小太监也自知犯了忌讳,忙缄了口。刚走几步,却仍忍不住的嘀咕道,“奴才……奴才也是心疼太子殿下……”
许敬宗脚下一顿,随即迈步边走边道,“太子心思,老夫又岂能不知?”想到自己素来疼爱李弘,许敬宗的口吻也不由得缓了几分,“你当事事这般容易?且先不论贺兰敏之乃皇亲国戚,与殿下有着至亲血缘关系,就是皇后娘娘那儿,也断不允许太子眷养男宠,难成万民表率。”
而近日听皇后口气,对太子所言之行已尤为不悦。再长此下去,只怕……
许敬宗不敢多想,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却愈发的强烈起来。
看来,这事情的关键还在那贺兰敏之。若他能出面劝服太子,将东宫的墨卿送走,一切,就更为好办了。
等敏之回府时,宫中御医刚走。侍女告诉敏之近来荣国夫人身子日益衰退,就连下床也有些困难。
敏之忙去到杨氏所住的厢房探视,见她果然神情憔悴,未上妆的素颜满布皱纹,苍老得令敏之心一窒。想着床上这人原也是自己外祖母,虽是换了灵魂少了那份血浓于水的感觉,然而她待自己的心却是真的。
敏之上前劝慰了几句宽心的话,见荣国夫人眼泪鼻涕齐飞,死抓着自己手不放,当下不免心感别扭起来。
挣脱了杨氏的手后,敏之又说了些宽慰的话,便唤来侍女照看,自己退出了房间。
走在回房的路上,左思右想后心底仍觉不妥,再度去到杨氏门外,对那贴身侍奉的丫头细细嘱咐了后,这才安了心回房梳洗更衣。
入夜,万籁俱静。絮絮清风,混合着水露清香若雾似纱般悠然缭绕,令人心醉神迷。
随风摇曳的柳树下,一道身影朦胧伫立。绸亮黑发在柔和月光下散着淡淡光泽,颀长的身形笼罩着阴影忽隐忽现,随风飘拂的衣袂更添几分诡魅的气味。
连衣紧了紧衣襟几步奔上前,对那道身影鞠躬道,“大人,贺兰公子马上就要接那贱人过府了。”
“那又如何?”那人头也不回地问道。
连衣闻言心凉了半截,虽然他强力压下心中怨恨与妒忌,然而那情绪泄在脸上却愈加明显,“凭什么他可以陪在贺兰公子身边?他不配!贺兰公子身边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连衣!”
“你想去国公府?”那人嗤笑出声,冰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可他已经选了那个叫柳笙的男子,不是吗?”
“我绝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连衣眼底寒光乍现,秀美的脸上笼着一片狰狞凶狠。
“你想我,怎么帮你?”那人声音低沉沙哑,仿如沉淀着夺人心魄的蛊惑,扰乱着连衣扭曲的心灵。
连衣深吸了一口气平定心神,勾唇冷笑,眸底冰霜犹如洌洌寒冬,能将万物凝结成冰,“让他死!”
李弘之心
那人身形未动,口吻里却隐着一丝嘲弄,“难道你认为,他死了,贺兰敏之就会让你进国公府?还是你杀了人后,可以从刑法下逃脱责任?”
连衣微侧了下头,嘴角抿着一丝笑,诚实的说道,“他死了,我就有办法进入国公府。至于刑法,只要不留下痕迹,谁会知道是我做的?”
那人挑了挑眉,勾起一边的嘴角,眼底深沉之光一闪而过,“让他死,容易得很。”微微转头看着身后那面露喜悦的人,男子薄唇淡淡开闽,“想如愿以偿,就要付出相等的代价。你,可有想好?”
连衣霎时语噎。月光下,面前那人的身影在摇曳的垂柳中若隐若现,如鬼似魅般蛊人心扉。
话语脱口而出,连衣甚至还来不及多想,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来回悬宕,“你,到底是谁?”然后,那人缓缓回头,在连衣震惊的眸子里扬唇轻笑……
自敏之回长安后,许多事情堆积在一起,以至于他答应那宫女探视墨卿的事一再耽搁。这日好容易寻了个空闲,敏之去到掖庭宫门外等那宫女。想着当日自己走得匆忙,也不曾问及那女子的名字,现如今除了在宫门外等候,也别无它法。
敏之站在掖庭宫中部正殿门外,看着头梳双髻、身穿罗衫的宫女三五成群地从身旁经过,却并无那日所见之人。
那些宫女常在中、东两宫行走、认识敏之的,便忙不迭地上前行了礼。而不认识的,也不知来者是谁,只是见他一身华衣锦服,贵气逼人,当下也不敢多视,纷纷低着头从小道上绕身走过。
等了许久后才算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敏之忙上前道明来意,领着那宫女往东宫走去。
两人先与正殿拜见太子,再由小太监领着宫女去到偏殿等候。
李弘命小太监前去传墨卿偏殿相见,自己则拉着敏之往东宫御花园走了去。
苍穹玉宇,絮云朵朵。金色的阳光从天际旖旎洒下,给大地万物铺上一层潋滟的金光。
春分时节,御花园鲜花绽放。花瓣姹紫嫣红,嫣若云霞般在微风中款款飘摇,好似一阵轻烟雨雾。
李弘站在石子路边,凭着风,一头墨黑发丝轻舞飞扬。
一枚粉嫩的花瓣随风落下,坠在李弘的手心,停留不过片刻,便迎风而起飘向了更远的天边。
望着那愈渐飞远的花瓣,李弘目光凝结,平静的心湖泛开一层微波涟漪,“风也不知倦怠地追寻着阳光,而我却要在这东宫孤独终老。”轻声叹息,唇畔笑意失落而寂寥,“又或者,我等不到终老的那一刻,便会因孤独而死去。”
看着李弘落寞的背影,敏之心脏倏地一紧,右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拳,呆站在原地不动,也不知该如何接口。
李弘回身看向敏之,在他明净清澈的眸子里,李弘看见了他自己。
悸动牵扯着他的心弦,李弘伸手欲要轻抚敏之的脸庞,却在见到他不着痕迹的闪躲后,黯然收回了手。
“敏之,你在拒绝我。”李弘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隐匿着忧郁的黑眸此刻更显晦暗。
“太子殿下,”敏之凝重的语气显示他的心,正在进行一番深思熟虑,“敏之从未想过接受,又何来拒绝一言?殿下的心,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李弘惊愕的眸子锁住敏之璀璨闪烁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一切。可他只看到一片清澄,如水似月。
“难道在你贺兰敏之的心中,从未有过我李弘的一席之地?”李弘一步上前钳住敏之的肩头,力大到指尖镶入肉中却浑然不知,“敏之,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有没有一丝的在乎我?”
敏之与他视线交缠。李弘那隐藏着极度压抑的神情倒映在眼底,让敏之几乎忍不住的就要脱口承认。可心底那残余的一丝理智却在不断的提醒着:要断!要断得彻底!
“贺兰公子,你与太子有血缘之亲,即便是皇室认可,天下不应、百姓不允,长此以往,太子之位更是难以保全。今日老夫斗胆相求,请公子……务必断了太子的痴念……”
许敬宗的话在耳边来回重复,敏之深吸了一口气平定心神后,神色自若的回道,“于公,于私,我都是在乎太子的。”无视李弘那恍然惊喜的神情,敏之咬着牙关逼自己开口接道,“只是,那不是太子要的感觉。”
听完敏之最后一句,李弘整个人愣住,颀长的身躯倏地僵直,黑眸圆瞪的他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紧握敏之肩头的双手骤地一下松开,李弘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面前之人,呆愣的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有那句话在他脑海膨胀扩散。
敏之心底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