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入梦之怡殇 经典收藏版-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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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
“王老师,听说您很喜欢研究清史,小刘他们家有个宝贝,还想让您给鉴定一下呢。”对面办公桌教语文的陈香午休时说。
我笑说:“我只是略略知道些皮毛,也都是翻书翻来的,再说了,研究历史跟文物鉴定也不是一回事,什么宝贝?倒让我好奇了。”
小刘听了端着饭盒坐到我跟前,瞪着圆圆的眼睛故作神秘地说:“不瞒您说,这个东西据说还真有来头,不是那穷家小户出来的,是清代一个王爷府里的。”
“哦?是什么东西?”我们都被他吊起了胃口。
小刘左右看了看,故作神秘的样子逗得我们直想笑:“是一个翡翠手镯,样子简单得很,只是年头够久,里面刻了一个‘月’字,据说这是雍正年宠臣怡亲王的大老婆的东西,其实我已经去鉴定过了,说是大概制造于乾隆年间。我猜呀,搞不好那个字就是王妃的闺名呢。”
我早已听呆了,陈香在一旁问:“乾隆年间?怡亲王妃还活着呢?我看过不少这方面的小说,知道怡亲王死得挺早的。”
小刘说:“这个倒不会假,我记得我也从一本书上看过记载,说这位王妃很长寿,怡亲王死后她多活了三十多年呢。。。。。。”
他后面的话我没再仔细地听进去,只是想笑,笑得手里勺子都拿不住了。
“王老师,您笑什么呢?对了,过了暑假,您该退休了吧?”陈香推推我。
我想了想:“是啊,过了暑假就退了,正好回家照看老父。”
小刘咂咂嘴:“王老师,您也够不容易的,您父亲今年也有八十多了吧。”
“可不是?我都五十多了,唉,日子真快,三十年转眼就过去。”我又陷入沉思。
“那您的班谁来接?您班上那个有自闭症的金晓同学也是个麻烦,除了您谁的话也不听,从一年级跟到四年级,以后怎么办呢?”
我叹口气:“那孩子已经好很多了,可以跟其他同学一起打扫卫生,偶尔还能说说话,等再大一点我想是可以彻底好的。”
几个人点点头,说着别的闲话去了,我整理着眼前的东西,打开抽屉,一眼看见一个白色的本子,封面两个手写的大字——“怡殇”
069 契阔
——放任无奈,湮没尘埃,我在废墟之中守着你走来
“王老师,今天就开始放暑假了么?”一个羞怯如小姑娘的男孩子站在讲台旁,眼睛里晃动着晶亮,倔强地打着转儿。
我整好手提袋,拉着他走到一张课桌前坐下,扶着他的肩膀问:“晓晓,暑假的功课和活动日程都记好么?”
金晓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像是下了好大决心地说:“王老师,我听别的同学说,您过了暑假就不来了,是真的么?”
我拍拍他的脸颊:“是啊,老师年岁大了,应该退休了,但是老师还是会关心晓晓的成绩和健康,说不定随时回来检查,所以你还是必须像老师在的时候好好学习,尽量跟同学们一起活动,一起游戏,上次你和第一组一起做的那个手工不是很好么?大家都夸晓晓聪明呢。”
金晓咬着下唇狠狠把泪花憋了回去,才说:“那就是说我以后还能见到老师对吗?老师,我有的时候还是很害怕,看见老师才不怕了,老师有空就来,我下回的成绩肯定比这回好。”
我给他整整红领巾,微笑着点头:“好,那我下回来看,可不能退步,退步了老师就再也不来了。”
金晓终于咧开嘴,背着书包很端正地往门外走,走远了还回头招招手:“老师再见。”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太阳,小声念叨:“晓晓,唉,弘晓,我的干珠儿,额娘可真想你。。。。。。”
退休的日子反而更忙碌,久病缠身的父亲开始有些厌倦了医药,竟然犯起小孩脾气,我每天发挥职业特长,连哄带吓地让他坚持治病,可油尽就会灯枯,相依为命的老父亲,也总有该离开的一天。
“小柔,你这一辈子,难道不后悔?”推开我递过去的碗,爸爸眯缝着眼问我。
我固执地把蛋羹喂进他嘴里,摇着头说:“爸爸,后悔没有,要说遗憾是有一些,妈妈一直到她走都没有谅解我。”
“你妈妈,她是太心疼你了,小柔,做父母的看着女儿这样过一辈子,心里觉得多失败,你是体会不了的。”爸爸没有很悲戚,只是看着我,试图看透我。
“爸爸,我体会得了。不是我不想给你们解释,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说的通。我这里有一本书,如果爸爸有心情就看看,我给你们的解释都在里面。我走到今天,就只是这样一本书,不求别人明白,因为根本没有结局。”我拿出那本《怡殇》递给他,收起碗筷走出去。
从那天起,爸爸每天都在翻看那本书,他看得很认真,有时甚至一字字一句句地在嘴里反复咀嚼,一直看到重阳节过,翻完最后一页的当晚,他就去世了。我在他和妈妈合葬的墓碑前烧掉了那本书,我说:“爸爸,您记性不好,故事肯定讲不全,书给您,替我帮妈妈了解。”
金秋十月,是天气开始转冷的时候,风很干,即使是在离河水不远的地方也刮得脸生疼。我独自一人站在云溪水峪的三里神道上,夕阳血滴般的光彩浸染着我,渗透灵魂。
胤祥的神道碑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已经被围上栏杆,我在栏杆外的石头上坐下,对着那记载凝重辉煌的碑刻浅吟低唱:
连就连哎。。。。。。
我俩结交定百年哎。。。。。。
哪个九十七岁死呀哈奈何桥上等三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呀,奈何桥上,等三年。。。。。。
作了个举杯的动作,我笑着说:“今儿个,给爷贺寿了,虽说什么都没预备,到底是个意思,何况爷也不一定看得见。胤祥,你相信么?我居然在这里过了三十年,三十年啊!老天真是一点都不体谅,我规规矩矩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连一个任性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改变了自己的生死,老天就给了我另一个生死的尴尬,三十年的茫然,我还给历史了!这一次还要怎么样,终究,我的钟转足了三十年,我的路什么时候走绝呢?”
“三十年跟三百年比,哪一个长呢?”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顿时僵在当场,这个声音在我脑海里盘旋了几辈子,现在竟然是这样真实地响起!我惊喜着,却不敢回头,我怕只要我一看,看到的就还是荒凉旷野。
“你这天下第一迷糊人,多咱能叫人放心呢。”这一次带了点笑意,同时,一只手伸到我眼前,“来,站起来。”
我迫不及待地顺着那手抬头看去,弯弯地笑眼映入眼帘,还是那么宽宽的额头,那样尊贵自信的表情。我犹豫着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居然有真实的触感。在手被他握住的那一刻,我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好像要冲破一层隔膜,才能完全真实在他面前。
捧着我的脸,他笑得很开怀:“好狠毒的女人,真得让我等了这么久?”
“我来过的,我以前来过的。”我急急地说着,“可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在了。”
他拥着我像从前那样轻晃着,低低地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她一定能走回原处,哪里承想叫我这实心人这么傻等着。”
我也笑了:“可是真成了野鬼了,那我若是还走不回来呢?”
胤祥用额头抵着我的,看着我的眼睛说:“那就是再一个三百年,三千年,野鬼怕什么?总归不是孤魂就好,反正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我低了头:“执子之手,与。。。。。。”
他打断我:“哎?这句不对景了。”
“怎么呢?”
他捉起我的手与他交握,指指我又指指他自己:“你觉得,我们现在还会老么?”
我会心颌首,偎进他怀里。额上落下一吻,没有温度,却带着无限柔情,我没有落下眼泪,却也早已泣不成声。
夕阳缓缓落下,我和他漫步在无边荒野里,听松涛阵阵,赏暮霭沈沈,结伴天地间,相看总不厌。我知道,怡殇的故事终于有了结局,一个可以抛却了尘世旧皮囊的束缚,永远无穷无尽的结局。
。。。。。。。
某报汛:昨日,在河北省涞水县水东村清代怡亲王陵寝遗址神道碑前,发现一具中年女尸。经法医鉴定系心脏破裂猝死。警方由该女所携带证件查明身份如下;请相关知情人尽快与涞水警方联系:
死者王雅柔,女,55岁,某小学退休教师。。。。。。
。。。。。。。
清明节,年逾花甲的陶洋独自站在一座新坟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清代的景泰蓝镜盒放于墓台上,喃喃自语:“雅柔,两生了,我终究孤独,只怕这一次,再也找不到你了。”
【全文完】
后记
——提着昨日种种千辛万苦,向明天换一点美满和幸福
曾经和朋友一起聊天时谈《梁祝》,甚至谈起琼瑶的《梅花烙》,朋友总说这样的结局太惨了,不能给人明明白白的幸福。可是凛冽始终认为,恰恰这样的结局才是一种完美,有限的生命终究无法承载永恒的爱情,所以把爱情结束于无限的虚幻中,说不定可以更加荡气回肠。
于是这一部耗时数月的《怡殇》便有了这样一个无法尽如人意的结局,但它却是这一部作品出世的起始。不知道有多少看官可以理解这样的安排,无论如何,还是感谢陪着雅柔一路走来的朋友们,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便没有《怡殇》的今天。要说再见真的很伤感,希望有一日凛冽带着自己崭新的文字再次出现的时候,还能得到这么多朋友的支持,谢谢你们,谢谢所有为《怡殇》付出过努力的人们!
读者评论(1)
评论一:(作者:YAO)
本以为已经被时间淡漠掉的读后情感,却仍在今日乐曲响起的瞬间再度牵引而出。所以无论如何,即使文笔已经退步,即使不能算得正经的长评,但却总是个纪念,纪念着自己对这部作品的钟情。
在晋江读过那么许多的文,其中不乏给人澎湃、给人哀伤、给人彻骨之痛的文章。我读虐文比较多,也曾随着不同文章不同剧情的跌踵而欢笑哭泣,那些都可以算得上是好文。
但是能称得上是一部作品的,《怡殇》算是其中一个。
原因么,五个字:平淡中厚重。
这是一个开阔而宽广的作者,在她的叙述铺陈中,你能够切切感受到稳重的爱情观。在真性情的爱的同时,却又充斥着气壮山河的权势之气。你读她的文字的时候,或许得不到尖锐的满足感,或许看不到风花雪月的男女之情,所以喜爱情情切切之风的女孩子们不用涉足其中。只是当你在读尽风花雪月,怀着厚重而缓的胸怀,静心聆听《怡殇》娓娓道来的时候,十三、雅柔、雍正、康熙……他们便从字里行间中走了来。你读他们的悲喜悦怒,你读他们的聚散离别,他们真实地与你同在,你的胸中响彻如洪钟般的宽宏共鸣,情感澎湃吞没一切凡间琐琐碎碎的思绪。
评论二:(作者:阿清)
读完《怡殇》,不写评无以掩我心海滔滔。
此文语气朴实无华,生活的气息跃然纸上,非是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