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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世婚(校对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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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祖父吃过,林慎之这才喂给陶凤棠,陶凤棠笑道:“罢了,逗你玩的,表哥不饿!”

  林慎之犹豫了一下,乌溜溜的眼睛讨好地看着林三老爷:“爹爹,您要不要也吃?”

  养尊处优惯了的林三老爷嫌恶地看了他脏兮兮的手一眼,想着上头尽是泥土和死蝈蝈的尸液,先就一阵恶心了,哪里还能吃得下,当下就摆了摆手:“你自家吃!”林慎之也无所谓,就靠在林老太爷怀里香甜地吃起了寿桃。

  “先别忙,咱们诗书人家,怎能如此不顾礼仪形象?来人,先带七少爷下去梳洗换衣!”林老太爷给心腹家人福全递了眼色,福全自上前领林慎之下去梳洗并问话不提。林老太爷就同众人闲扯:“这是老朽最小的孙子,年纪虽小却还懂得些微孝道,只是顽劣啊……”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阿谀奉承,有夸林家家风家教的,有夸林慎之不是池中之物的,有夸林老太爷教导有方的……等等不一而足。

  这么小他们就能看出七弟厉害了?这就是嫡出和庶出的区别,如果是庶出,不到一定的年龄,不是真的光彩夺目,谁会如此夸赞?林亦之看得傻傻的,心中又有几分悲伤,却听陆缄淡淡道:“你四妹还在外头等你消息。”

  “啊?”林亦之回头去看陆缄,陆缄却已经走到陆家二老爷陆建中的身旁坐了下来,仿佛刚才那句话和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林亦之愣了片刻,偷偷溜出去寻林谨容。出了戏楼,却不见林谨容主仆的身影。他想了想,绕过屋角,果见林谨容领了荔枝,正站在路旁与陶凤棠说话。表兄妹二人站得隔了两人远的距离,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虽不知道在说什么,也没有任何不妥的行为,却能看出气氛非常融洽亲近。那种融洽亲近的神气,是怎么卖力扮演也扮不出来的。

  林亦之微微有些丧气,不用说,陶凤棠自是去同林谨容报信的,刚才陶凤棠不也当众帮林慎之了么?他人微言轻,原也用不着他来帮这些忙,因此他只略微站了一站,也就折回去照旧立在林三老爷身后看戏。

  林三老爷已经全然忘了刚才的事情,一手扶在椅子扶手上,轻轻随着节拍叩击着,微闭着眼,摇头晃脑,一脸的陶醉样,飘飘然不知所以然。林老太爷与几个老友说话的间隙无意看到他那样子,不由眉头一皱,厌恶地撇开了眼去。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几个儿子都不成器,或者说,没有达到他的期盼,只看孙子这一辈中能不能出个人才了。

  陆缄一直在默然打量房内众人的神态动作,不经意间看到这一幕,特意扫了林三老爷一眼,又漠然收回了目光。

  林亦之瞅着了机会,忙凑到陆缄身边小声道:“陆二哥,我去过了,陶家表哥已经和四妹妹说了。”

  陆缄不置可否地一笑,并无多话,只把眼睛看向已经焕然一新,由福全牵着进来的林慎之。

    
                  
第21章 祸福(一)

   林慎之的胆子已经壮了,本性毕露,带着笑利索地朝林老太爷和周围的长辈们团团行了礼,自来熟地往林老太爷怀里钻,林老太爷虽在全神贯注地听福全低声回话,却也没有推他出去的意思,还随手抓了个青皮橘子递给了林慎之,还随口应了旁边一个客人的问话:“他年纪小,才五岁,还未曾开蒙呢。”

  林慎之却眨了眨眼,轻轻扯了扯林老太爷的袖子,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林老太爷眼睛一亮,脸上却露出十分严厉的神色来:“你未曾骗我?”

  林慎之自信地点了点头,将手在老太爷手心里划了几下。四姐让他想办法让祖父知晓他已然识字了,很乖,终于有机会了。

  林老太爷心里有了底,便捋了捋胡子:“既然如此,你就写你的名字给我瞧瞧。”

  别看林慎之年纪小娇顽,可到底是陶氏亲自教养的,极小就习字了,这当众露脸是露定了!林亦之眼神一黯,悄无声息地袖了手,又缩回了林三老爷的身后,蔫头耷脑的,林三老爷却来了几分兴趣:“咦,七郎已然识字写字了?”

  这话一出,就有人奇怪地看向他,难道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不知晓?林老太爷一个凌厉的目光扫得来,吓得林三老爷缩了脖子不敢说话。那边林慎之却奶声奶气地谦虚了几句:“少得可怜,见不得人。”

  众人哄堂大笑。

  却说林谨容从陶凤棠那里得知寿桃那一关是有惊无险地渡过了,便轻轻出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大表哥了。”至于与陆缄有关的信息,她一概当做没听见。

  陶凤棠今年十九岁,因为常年总跟着陶大舅往庄子里、铺子里、榷场里跑的缘故,长得壮壮实实的,皮肤也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全然不似林家男人似的又白又弱状,难得的是性子开朗又细致。他低声道:“就算你祖父这里压下,其他人心中也只怕不服,事后找你算账,你又待如何?”

  林谨容淡淡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不牵连小七弟,我不算什么。”刚才那事儿最坏的结局也不过就是她挨罚,但林慎之这遭却说不定能得到林老太爷的亲自教养了!这才是她最希望,也最需要的。哪怕陶氏再想把最好的给林慎之,男孩子的教养也是离不开优秀的男性长辈的,自家那个神仙爹么,根本指望不上。

  陶凤棠道:“牙齿也有碰着舌头的时候,居家过日子总是会有烦恼的,只要你不计较,想得开就好了。”他沉默片刻,小声道:“我给你们都带了新奇玩意儿,你姐姐的那只盒子下面有个夹层,你和她说……”

  林谨容会心地笑起来,却道:“我偏不说!大表哥偏心藏了好东西给姐姐,叫长辈知道,我们都要挨罚!”

  陶凤棠羞得耳朵根都红了,拱手作礼低声央求:“不过一对水晶钗而已,是我这次跑榷场自己赚的钱买的。将来哥哥有多的钱了,再给你和七弟买更好的。”

  林谨容狡黠地笑着:“大表哥!我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你可得记着,你欠我一个大人情!别到时候我求你,你又推三阻四的!”明年是舅母吴氏的四十整生,怎么也得想法子跑去清州一趟,再混着去看看那榷场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出格的事情求自己的?无非是吃和玩,陶凤棠虽不以为意,却逗着小表妹讨价还价:“我不是才听你的帮了小七弟么?怎么又欠你人情了?”

  林谨容抢白他道:“那不是你七弟呀?你帮我?哼哼!大表哥!”

  “是,也是我小七弟。”陶凤棠失笑:“半年不见,牙尖嘴利!罢了,我离开太久不好,这就走了,莫忘了我和你说的事情!”

  “知道了!我就是忘了我自己也不会忘了大表哥你的事情!”林谨容与陶凤棠挥了挥手,目送他进了楼。

  有凉风从耳畔吹过,竹林哗哗作响,不远处戏台上的乐曲声,伶人的吟唱声,看戏楼里的笑声,由远及近地萦绕而来,林谨容驻足静听,脸上一派沉静。看看,她并不是笨蛋,只要想去做,胆子大一点,她也能做到的……她这辈子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她要做被人求被人依靠的那个人,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求人靠人的那个人,事事不得自由自主。也许过程会很艰辛,很漫长,但她总是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荔枝见她站着不动,也不催她,就停在她身后静静立了,垂眼看着林谨容的脚。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兴起来的,大家女子流行把脚裹得纤直,名曰“快上马”,要的就是一个纤直好看,林家的姑娘们自然也未能免俗,四姑娘就有一双很漂亮的脚。可不知怎么回事,姑娘脚上这双鞋,本是月前才为了今日的宴席做好的,今日第一次上脚,她瞧着宽处竟似就有些紧了。要说人长大了,脚也会跟着长大,可一个月的功夫就这样,是有些蹊跷了。荔枝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把这事儿告诉桂嬷嬷。

  主仆各怀心事都在发呆,桂圆气急败坏地从后头跑上前来道:“我的好姑娘,亏您还有闲心在这里慢慢地磨!可知太太为了您和七少爷受了多大的委屈!”然后就去扯林谨容的袖子:“走,也让他们看看您受了多大的委屈,七少爷呢?”

  林谨容冷冷扫了桂圆一眼,把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一摔,淡淡地道:“咋咋呼呼,抓抓扯扯的,越发没有规矩了!你是想让人瞧见了,讨罚呢?是我娘让你来寻我的?”林谨音叫她别往上头去,桂圆却跑来扯她,这是要做什么?

  桂圆根本没注意到林谨容眼里的不悦,只傻乎乎地道:“不是啊,是大太太叫奴婢来的。三太太给老太太叫去了,必然是要挨罚的,您是不知道六姑娘、七姑娘是怎么编排您的,您赶紧去把事实说清楚呀,去晚了怕是大事不好。”

  这样的场合,老太太那样爱面子的人又能闹到什么地步去?再说了,不是还有林谨音和舅母在么?自家娘的那个脾气,吃了亏还不大闹起来?她站在楼下这么久,一直就静悄悄的,哪会有什么大事?就算是事后,不是也还有老太爷坐镇么?林谨容翘了翘唇角,大伯母真是闲得发慌了,随便抓到一个人就想当枪使,好替她去刺刺二房,也是自己经历了那一遭看透了许多事情,否则不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往楼上冲去了么?

  桂圆见林谨容站着似笑非笑地不动弹,又急又疑惑:“姑娘?”

  林谨容伸手捂着嘴,优雅地打了个呵欠:“累了,我换身衣服躺躺去。你去回大太太的话,就说我身体不适,支撑不住了,谢她的好意。”言罢丢了桂圆,自往自家院子的方向去了。

  自己长这么大,何曾在四姑娘这里受过这种委屈?桂圆眼看着荔枝寸步不离地紧跟了林谨容去,只丢了自己一人站在这里,不由委屈得眼睛都红了。立了片刻,才往楼上去回大太太的话,探听其他消息不提。

  林谨容回了房,由荔枝伺候着重新换了一套半旧的翡翠色襦裙,然后往榻上坐了,伸着脚让荔枝换房里穿的软鞋。

  荔枝取了双大红色绣白梅的软缎鞋出来,往林谨容面前蹲了,将手脱去她脚上那双宝蓝色绣玉兰的缎子硬底鞋,手摸到林谨容的脚,情不自禁就用手指卡了一卡宽度——果然是有些不同了。她自小贴身服侍姑娘,就连姑娘身上哪里有颗痣,她都是知晓的,这些微变化,她再清楚不过,甚至比桂嬷嬷还清楚。

  这变化来自哪里?荔枝一边沉思,一边飞快地将一双居家穿的大红白梅软缎鞋给林谨容套上,这是居家穿的,比较宽松,穿着倒是刚刚好。她沉吟着,收拾了那双换下的宝蓝色硬底鞋,一抬眼就对上了林谨容的眼睛。

  林谨容脸上在笑,眼里可没有一点笑意:“你刚才卡我的脚,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事儿不简单!荔枝瞬间神思万变,轻轻点了点头:“奴婢瞅着,姑娘的脚似是比前些日子肥了些。”

  林谨容起身自一旁的茶床上取了一个建州兔毫盏,随意将那冷茶注了进去,轻轻啜着:“那又如何?”

  她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凉意,荔枝有些无所适从,良久方道:“是姑娘自己放的?”

  林谨容抬眼看着荔枝,直截了当地道:“是我。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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