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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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斤!不对,应该是宁王。
“等等……等等!”躺在床上见客总是不妥,莫研只好穿上夹袍,下得床来,将门拉开。
“你……”宁晋乍见她的模样,愣了愣,忘了原本要说的话,奇道:“你病了么?”
莫研好面子,若说病了,料他还得问怎么病的,说出来实在有些丢脸,干脆就摇摇头:“哪有,我好好的。”
偏偏宁晋一眼就瞥见她额上的青紫,未想太多,伸手上前就要摸,莫研不知何意,警觉地偏头躲过。
“怎么了?”她奇怪道。
宁晋皱眉:“这么大块青,又撞哪里了吧。”
“什么叫又……”莫研自己伸手摸了摸,疼得龇牙咧嘴,随口胡诌道:“早起没留神,撞门上了。”
宁晋极其鄙夷地盯了她一眼,自顾在桌边坐下,忽然换上一副兴师问罪的脸面:“你上回不是和我说初九走么?怎么初七就走了?”
莫研挠挠耳根,满脸疑惑地坐下:“我说初九么?”
“是啊。”宁晋斩钉截铁。
“哦……那就是我二哥哥又改日子了,我当然只能听他的。”
“那你怎么也不与我道一声?”
莫研一点也不觉理亏,道:“你在宫里,我又进不去?”
“你……”宁晋气结,却也找不出话来回她。初九那日他一早就来开封府,还准备了些东西,预备送与莫研,哪知却听人说他们一行人初七便已离去,令他气恼不已。眼下见着莫研,她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倒像是自己活该一般。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只好问。
莫研又挠挠耳根,想了半日,才道:“说来话长,太麻烦,还是不说了。”
闻言,宁晋深吸气,再缓缓吐出,暗自告诫自己:这丫头自来如此,若与她计较,实在不值。也难怪宁晋气恼,他原以为她真的回了蜀中,于是带着吴子楚也往蜀中去,在路上也未遇见她,他百无聊赖地在蜀地溜达了一大圈,方才回京城来,却又听说莫研早就回了京。
莫研并不知他去过蜀中,还以为他一直在宫里头待着,眼珠子骨碌碌打量他一圈。因雪初停,为了防寒,宁晋此时披了件黑狐裘,又围了貂鼠风领。她不由嘻嘻笑道:“看来还是宫里头的东西好吃,几日不见,你胖了这么许多。”
“是几日么?”宁晋不满,眉毛止不住地要立起来,想想好似该气恼的并非此处,转而道:“我整日里奔波劳累,何尝胖过!”
她奇道,“怎么呆在宫里还得奔波劳累么?”
“……”宁晋不想说出自己曾为了找她去过蜀中,只好不耐地挥挥手道:“宫里头的事,你不懂。”
莫研耸耸肩,不置一词。
看她不说话,宁晋瞥了她几眼,见她穿得单薄,面色又微微发青,显是气色不好,瞧上去倒比上次重伤初愈时更加瘦弱,忍不住道:“你好好的当捕快,怎得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你以为捕快好当!”莫研垂头丧气道,忽得想到一事,腆着脸笑问道:“路上不好走,你定是乘马车来的吧?”
宁晋点头:“怎么?”
“马车借我用用,可好?”
莫研极想去豆腐坊瞧瞧那妇人究竟是否已救回,可一来她胆子小,若要她自己上门去,她定是不敢;二来高烧才退,她身上也没什么气力,若有马车可乘,自是再好不过。
“停!停……车!”
将车帘撩开一条小缝,在距离豆腐坊还有四、五丈远的时分,莫研就大喊停车,随即笑眯眯地转向宁晋:“再帮我个忙,好不好?你能不能到前面那家豆腐坊替我买块豆腐?”
“买豆腐?”宁晋不可思议道,他怎么也想不到莫研巴巴地特意乘马车出来就为了买豆腐。
莫研点头:“然后……再看看豆腐坊里面的那位娘子好不好?”
“什么?!”宁晋声音直往上提。
“最好还能让她到日头底下来。”莫研接着道,她想得很周全,听闻刚死的人都会徘徊在生前惦念的地方,唯有在日头底下见着影子,才能证实那妇人确实是救回来了。
宁晋皱眉,探究地看着她,半晌道:“你不会是想让本王背上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来戏耍我吧?”
“你也太小瞧人了!”莫研不愿说出缘由,见宁晋不肯帮忙,遂气恼道,“不帮就算了,我自己去。”
宁晋见她如此,刚想说话,莫研却已掀开车帘跳下车去。其实他并非不愿帮她,但此时再开口留她又拉不下面子,不由暗自懊恼。
车外,莫研不过才往前走了三、四步便已勇气尽失,单单是看见豆腐坊的招牌就让她腿直发软,一步三蹭地又挪回马车边来,方才的怒气早已抛诸脑后。车内,宁晋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去找她,忽见车帘掀开,莫研探进头来,满面堆笑,连连拱手道:
“求求你,求求你啊!帮我买块豆腐吧!”
宁晋彻底没奈何:“行行行行行……”
他刚下得马车,往豆腐坊走去,却听身后不远有人笑唤道:“小皇叔!小皇叔!”他回头望去,可不就是他那位将宫城内闹得人仰马翻的侄女——豫国公主赵渝。
她并非孤身,身旁还有一人,手握巨阙,神情沉静,正是展昭。
莫研回首,眼里却只看见展昭一人,笑意盈盈地瞧着他,待他二人走近,方才留意到展昭身旁的赵渝,微怔了怔,觉得此人好生眼熟,似乎在何处曾见过一般。
“展昭见过宁王殿下。”展昭向宁晋见礼。
看赵渝身穿一件南绣堆花天蓝夹袍,虽是寻常百姓常穿的衣裳,但比起宫中华丽繁琐的衣着,顿觉干净清爽。宁晋笑道:“你这丫头,这次偷跑出来,可把皇兄气坏了。”他虽比赵渝长一辈,但也不过比她大五、六岁,幼时常常戏弄她,彼此间颇为亲厚。
赵渝扁扁嘴:“父皇要把我嫁去番邦,小皇叔你也不替我求情,我不跑出来怎么办?反正那个宫城,我横竖是不回去了。”
“辽国有什么不好,我倒常听人说那儿好玩得很,若我是姑娘家,就替你嫁了。”
“小皇叔……”赵渝不满跺跺脚,心知宁晋是在逗自己玩,转念想到自己大概始终逃不过这宿命的安排,不由红了眼圈。
“哭什么,咱们都是皇家中人,自然要担当得比别人多些。”宁晋笑道,用衣袖替她抹了抹泪,“……不哭了。既然跑出来了,就欢欢喜喜地玩才是,管他日后如何呢。”
赵渝吸吸鼻子,勉强笑道:“说得也是。展护卫……”她扭头看向展昭,却见展昭早已被莫研扯到一旁去,正拉着他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而原本穿在展昭身上的翻毛灰鼠斗篷,也不知何时披到了莫研身上。在平素印象中,展昭最是守礼持重,便是她放下公主身段再三地与他找碴,顽笑,发脾气,也不见他对自己有丝毫不同。
而那姑娘竟然拉着他的衣袖,展昭居然也由得她拉着,并不避开。赵渝看得一怔,宁晋的表情亦有些古怪。
“展护卫,她是谁?”赵渝定睛看莫研,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且看上去面色青黄,实在无出众之处。
不等展昭开口,莫研已习惯性地掏出制牌,慢条斯理道:“在下是开封府的捕快,公主若有冤屈,可到开封府衙前击鼓鸣冤。”
此话耳熟之至,赵渝愣了一瞬,猛地想起:“哦!你就是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莫研嘻嘻笑问道。
“你就是那个拿了我钱袋的家伙!”赵渝恶狠狠地盯着她,若非莫研拿了钱袋,她早就可以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公主此言差矣,那钱袋是贼赃,公主当时既未认领,我当然只能上缴。”莫研认真地更正她,“那钱袋里头的东西,我可是一件都未拿。”
展昭在旁道:“钱袋已由包大人交还给圣上,公主回宫后即可查证。”
虽然他仅是将事实平平而叙,可听在赵渝耳中,怎么都觉得展昭是在替莫研说话,愈发奇怪:“开封府怎么会让女儿家当捕快,她是你妹妹?”
展昭摇头,淡淡一笑道:“不是。”
“看你与她这般相熟,”赵渝瞥眼莫研,语气迟疑,“我还以为……”
听在耳中,莫研微颦起眉,似乎想说什么,正巧风过,她拢了拢披风,终是没说出口,也不知是不耐烦,还是不屑。
宁晋打岔笑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京城里最有名的悬丝傀儡张金线、李外宁,小皇叔你可听说过?”赵渝笑道,“这些民间的新奇玩意,我还从未瞧过,所以让展护卫带我去开开眼界。”
莫研听得眼睛一亮,不假思索道:“好玩么?我也去!”
“你不能去。”展昭断然拒绝,“烧才刚退,你快回去歇着。”
“我已经好了。”
展昭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温度,掌心温温发烫,显然是出来吹着风,病情又有反复,无奈道:“快些回去,千万莫再出来了。”
“可是……”莫研还欲争取。
展昭方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递给莫研,微笑道:“路过州桥时顺路买的,想你大概会爱吃。”
莫研好奇解开,内中是几十颗豌豆大小的香药小丸儿,取一颗放入口中,生津止渴,爽口顺气,正适合病中胃口不佳。
“是丁香味的,你尝尝。”她抬头笑道,又取了一颗便要送入展昭口中。
展昭不欲拂她好意,虽不便让她喂,仍用手接了,含入口中。
两人均是心如明月澄净若冰的人,端得是自然而然,而此情此景,落在赵渝宁晋眼中,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滋味。宁晋与他们是旧识,知道莫研对于男女之嫌从未放在心上,展昭也对她甚是照顾,故而心中虽略有不适,但倒也不以为杵。而赵渝常年居于宫中,所见之人在面前无不遵规循礼,展昭亦是向来内敛自持端重有加,何尝想到他竟也会有与女子如此亲厚的一面,甚至况且又是此等寻常女子,她心中不由地对莫研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感来。
并不知他二人心中所思,莫研犹自笑吟吟,将那包香药小丸儿朝宁晋递过去:“你吃么?”
宁晋愣了愣,随手捡了一颗入口。随后,莫研便细细裹好,揣入怀中。赵渝见她独独不让自己,心中暗恼,脸上却无表露。
“快些回去吧。”展昭柔声催道。
“哦。”
何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莫研方才有所体会,垂着头遂准备回去。
宁晋提醒她道:“豆腐你还买么?”
“买!怎么不买!”莫研立即想起这件大事,皱眉敲敲脑袋,疑惑自己怎么一见展昭就变得糊里糊涂,该办的大事都差点忘了。
展昭奇道:“买豆腐?”
他展眉望了望不远处的豆腐坊,莫研的性情他最是清楚,转瞬便明白了,问道:“你是想知道那位妇人是否还活着?”
被展昭一语戳穿,莫研只好笑道:“还是展大哥聪明。”
宁晋斜眼睇她,语气不善:“怎么,豆腐坊里死了人了?你让我去触这个霉头!”
莫研头摇得像拨浪鼓,直往展昭身后躲去:“我可没说里头有死人。”
“王朝说过,那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