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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一片冰心在玉壶-第19部分

小说: 一片冰心在玉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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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是混说呢……”莫研忽看见宁望舒的模样,骤然住口,慌道,“姐,我再不说了!我说错了,你打我骂我就是了……”

    两行泪水正从宁望舒的脸颊滑下,被她匆忙抹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索性站起来避了出去。

    “姐!”莫研急道,忙要追,却被一人拉住胳膊,转头一看,正是展昭。

    展昭轻轻摇摇头,示意她莫要鲁莽。

    莫研愣了愣,便看见南宫若虚已离席寻师姐而去,方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懊恼问道:“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展昭淡淡一笑,默不作声,自顾挟菜吃饭。

    南宫礼平伸长了脖子直往门外望去,又不敢跟上去瞧瞧,在原地踌躇了一会,终还是不放心,疾步出了花厅,往园中而去。

    花厅中只剩下展昭和莫研对着满桌饭菜。

    “你说,她为何哭?”莫研一头雾水,“他们既然彼此都喜欢着,成亲不好么?”在她看来,此事便如同渴了喝水,饿了吃饭一般简单明了。

    展昭的袖子几乎快被她扯下来,眼看菜是挟不成了,他只好道:“大概是你师姐觉得害羞吧,毕竟当着这么多人……”

    莫研懊丧地垂下头,低低道:“我就知道是我不好。”

    相处以来甚少见她如此,展昭不禁心中一软,忍不住要安慰她两句,便道:“你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成亲是人生大事,他们大概不愿如此草草定夺。”

    “那依你说该如何?”莫研抬眼。

    “……”他被她问得一楞,顺口道:“那……自然是要从长计议。”

    “你觉得他的身子适合从长计议么?”莫研不可思议地反问他。

    展昭沉默片刻:“这位南宫公子身有沉疴,你师姐嫁给他,你不担心么?”

    “自然担心。”

    “那你为何……”

    莫研理所当然道:“可人总是要死的呀!就算活不了多久,那也是多一日便欢喜一日。你看……”她用筷子点点桌上的栗子烧鸡,循循善诱:“就好比这只鸡,难道就因为它早晚要发臭,你就不吃么,自然是抓紧时间趁热吃才好。”

    展昭不由失笑。

    “你笑什么?”莫研顺便挟了块鸡翅膀,奇道。

    “你所说的,仔细想来,其实也有些道理。”

    “那当然。”

    莫研得意道。



    南宫世家花厅中,饭菜用完已撤下,又分别为各人奉上香茗。

    展昭静静看着翻阅账本的南宫若虚,莫研慢吞吞地喝茶。

    “这是旧年的假帐。”

    不过才用了半个时辰,南宫若虚就大概翻完了账本,对旁边等候的展昭和莫研道。

    两人倒也不惊奇,这本来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莫研倦倦道:“我们也知道这是假帐,要是旧年的真帐,哪里还会留着给我们偷。只是,这帐究竟有多假,你可看得出来?”

    “别的不提,单看蚕丝这项,上面写收一斤一两二钱,年收五十万两,可据我所知,去年蚕丝价格颇低,便是上等桑蚕丝市价不过也才八钱银子,官府收丝的价格只会更低。二则;姑苏几家蚕丝大户与我家也有些交情,舍弟与他们来往间,听其口风,织造府收的蚕丝大概在十五万左右。”他微微一笑,“只这一项,便可知了。”

    展昭闻言,微抿了唇,不语。

    莫研扳着手指算了算,冷笑道:“这位织造府的范大人果然是‘两袖清风’,难怪天下如此太平。”

    “劳烦再看看丝绸这项。”展昭沉声道。

    “丝绸……光是凌烟罗一项就起码虚报了几万两银子,其他的自是不用提了。”南宫若虚随手翻了翻,不禁摇头道,“范大人当真是贪心不足,实在是过了、过了……”

    展昭的眉头皱得越发紧:“如此看来,这一年下来,织造府在姑苏地界上盘剥足有上百万两。”

    “绝不止这个数,这不过是帐上的数目罢了,加上层层盘剥,起码这个数。”南宫若虚摊开五个手指,“就是每年从我们这些大户身上盘去的,便有几十万了。”

    “你们每年也往织造府里递银子?”莫研问道。

    “不递怎么办?官府若要难为你,名目花样多得很,难道我们还反了不成。”南宫若虚苦笑,“那真真就是官逼民反了,可惜,又有几人相信。”

    展昭起身收起账本,重新包好,道:“多谢,今日之事,还请南宫兄勿向他人提及。展某先行谢过!”

    “展大人放心。”南宫若虚也起身道。

    “姐,我们先走一步。”莫研朝宁望舒道,“还得趁夜把账本还了。”

    宁望舒伸手替她理好一缕溜出来的发丝:“小心点。”

    “姐夫你多保重!”她朝南宫若虚调皮一笑,“有喜酒吃的时候,可得想着我。”

    “告辞!”

    展昭略一拱手,遂与莫研转身离开。

    “书房已经烧了,就算帐册要还回去,放什么地方?”刚出了南宫世家,莫研就问道,“再说是陈年的旧帐了,便是新任织造要交接,也应该不会查这些旧帐吧?”

    展昭不语,径自陷在沉思之中:方才在南宫世家中,听南宫若虚轻描淡写地说破帐册中的猫腻,每年织造府起码盘剥五百万两以上,如此庞大的数额实在令人发指。而这,不过区区一个织造府而已……

    莫研见他不答,踢了一会路上的小石子玩,半晌才道:“别想了,我早就说过,大多当官的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搜刮民脂民膏,哪里管百姓的死活。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又何必自苦。”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展昭望她。

    “你的眉头皱得象铁疙瘩,一看便知。”她低头找石子,突然脚下发力,笑道:“看暗器!”

    一粒小石子被她踢得激射而出,直打向展昭的左肩。

    不过是微微一侧身,石子从他耳边飞过。

    “小娃儿功夫不错,再过两年,又是一朵江湖奇葩。”莫研上前老成持重地拍拍他肩膀。

    展昭啼笑皆非:“展某愧不敢当。”

    两人相视,莫研大笑。

    “我师父以前就老是这么夸我们,”她无限怀念道,“骗我辛辛苦苦地练功,两年又两年……”

    “后来呢?”展昭微笑。

    “后来,我二哥哥骂我傻,说我就是一头被人用萝卜牵着的驴。”

    “……”

    展昭淡淡一笑,笑容带着几分苦涩。思及自己,何尝不是与她一样,全心想守住一片青天,却又是如此艰难而遥不可及。

    莫研背着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行去,声音飘过来:“再后来我就懒了许多……其实现在想想,觉得有萝卜倒比没萝卜好些。”

    在她的身后,展昭缓步跟上,心中郁郁之气渐散: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吧。

    他们手中的是假帐册,真的帐册应该还在白府之中。

    夜阑人静,展昭悄然立在白府假山巨石暗处,莫研半靠在石头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的月亮。

    他们在等小楼灯灭。

    上次时间仓促,无法细细探查,所以他们只好漏夜再来。既然烧掉书房的是白盈玉,那么多半真的帐册也被她藏起来了。

    “明日要起风了。”莫研低低自言自语。

    展昭仰头,月亮边缘带着一圈朦朦胧胧的光晕。月晕而风,础润而雨,确是要起风了。

    此时,小楼的灯明暗一晃,灭了。

    两人又候了近一个时辰,待楼中人睡沉。

    “楼下两名,楼上还有一名陪着白盈玉。”莫研方才便留意灯烛人影,两名丫鬟宿在楼下的偏室里,还有一名丫鬟陪着白盈玉在小楼上面就寝。

    展昭点头:“我去楼下。”楼上女儿家物件太多,若要他去女儿家衾衣中翻翻拣拣,终是不妥。

    莫研依旧用小银簪子挑开窗子,两人翻身跃入。展昭先点了两个丫鬟的睡穴,朝莫研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上楼不可伤人。

    她不耐烦地点点头,猫一般脚步地从楼梯轻纵而上。

    楼上点了薰香,香味对于莫研这般灵敏的鼻子实在稍嫌浓了些,害她痒痒地直想打喷嚏。

    绣帘内,可以看见丫鬟睡在床边的榻上,呼吸稍重,已然沉沉睡去。罗帐层层低垂,看不见里面的白盈玉。

    莫研依葫芦画样,先点了那丫鬟的睡穴,再掀开罗帐,准备点白盈玉的睡穴。

    岂料,罗帐拢起,映着窗外月光,正对上白盈玉双目炯炯,万分吃惊地盯着莫研。

    莫研也被吓了一跳,夜已深沉,没想到她竟还未入睡。

    “啪!”

    一声响亮的脆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分外清晰。展昭心中一惊,连忙上楼,看见莫研怒气冲冲地捂着脸,瞪着床上的人。

    白盈玉尚躺在被衾之中,双目圆睁,动弹不得,徒劳地张口也说不出话来。看来莫研已经连白大小姐的哑穴也一起点了。

    “怎么了?”展昭压低声音道。

    莫研没好气道:“她压根没睡……看着是个弱质纤纤的大小姐,指甲长些也就罢了,怎么手劲也这么大。”她放下手,那原本捂着的半边脸上赫然几道血痕,指印隐约可见,显是打得不轻。

    “不碍事么?”明明知道仅是皮肉外伤,展昭还是问道。

    莫研摆摆手,示意无事:“就是有点疼,别的倒没什么。”

    两人复看向目中怒气渐盛的白盈玉。



   “你替她把衣服穿起来吧。”

    即使被衾将白盈玉裹得严严实实,展昭还是别开脸,转过身去低声吩咐莫研。

    闻言,白盈玉眼中恐惧之色大增,欲极力挣扎,无奈却是半分也动不了,樱唇一启一合,不知想说什么。

    莫研取了挂在旁边屏风上的罗裙,掀开她的被衾,扶她坐起来,就准备给她穿,而此时的白盈玉仅着衾衣……

    她眼睛睁地大大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你哭什么?我被你打成这样,该哭的人是我!”莫研皱着眉看她,手中不停,一面给她披上衣裙。

    其间,白盈玉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直落下来,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莫研看她衣裙前襟大片的濡湿,无奈道:“求你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还得替你换一套。”

    “好了么?”展昭问道。

    他始终面朝窗外,背对她们。

    “好了。”莫研还好心替白盈玉拢了拢披散下来的头发,此举换来恨意更甚的目光。

    展昭方转过身来,走到白盈玉面前,眼中并无丝毫歉然。

    “想必小姐清楚,令尊死于非命,展某则是为了查明真凶而来。”他顿了顿,“小姐烧毁书房,难道是宁可让令尊枉死?”

    白盈玉虽口不能言,但终是深居绣阁的大小姐,并不懂如何掩饰,脸上立刻显出吃惊的模样。

    “解开她的哑穴吧。”展昭道。

    “她要是叫怎么办?”

    莫研还在犹豫,忽瞥见地上的绣花鞋,遂抿嘴坏笑,拿了一只鞋,对白盈玉道:“我现在就解开你的穴道,你若叫的话,我便只好将这鞋塞进你嘴里。你可想明白了。”

    鞋虽不算脏,但终归是在地上踩过,白盈玉这样的大小姐自然不会愿意被它塞进嘴里。展某默不作声,显然默许,所以她只能怒瞪莫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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