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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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记忆又清晰了,如一枚新铸就的铜币。
他坐在船头,坐在她身边。
他们的手紧握在一起。
她的手指纤细、有力、冰冷。他的掌心却温热潮湿。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交织着。
然后,他发现了火光。
在她明媚深情的双眸中。
*** *** ***
火光一闪,刹那间熊熊而起,照亮了鹿琳迅速变得惨白的脸庞。
她黑亮的双眸中,迸出清晰的惊慄和恐惧。
第一章 那天晚上(3)
岳乘风猛地回过头。他的心顿时沉下,四艘巨大的战船正自君山脚下的那片阴影中直冲过来。船头上,是密集的火把和密集的、已经拉满的长弓。
箭头在火光下闪动着阴森森的冷光。四艘战船呈弯月形排开。他们快被包围了!
岳乘风深深吸了口气,两手抓住衣襟,奋力一扯,刺耳的裂帛声中,他身上的夹袍已分成两半。
他俯身将长袍浸入水中,口中沉声道:“快去划船,他们是叛匪!”
话音未落,夜空中响起一声炸雷似的暴喝:“放箭!”
岳乘风站起身,湿淋淋的长袍已在他手中绞成一条布棍。
清脆的弓弦扣发声响起,四艘大船上倾泻出第一阵箭雨。
岳乘风双手急翻,长长的布棍顿时在他的身前幻成一道淡淡的幕影。
锐啸而来的利箭撞上这道幕影,只激起一蓬细密的水雾,便歪歪斜斜地四下散落开。
没有一枝箭能突破这道幕影。
第二阵箭雨也同样是徒劳无功。
岳乘风一面舞动着布棍,一面退向船尾。
离鹿琳越近,他就能更有效地将她置于这道幕影的保护之中,不被流矢所伤。
第二阵箭雨全都被他拨落时,他已能自眼角的余光中,看见正急速起落的双桨。
他们与大船之间的距离虽说没有拉长,却也没有缩短。
只要能保持住这种距离,一旦回到岸上,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岳乘风从未惧怕过叛匪。但他绝不敢在水上与他们交战。
他虽然会划船,却不会洑水。
正在这时,他听见了鹿琳的惊呼声。
一道火蛇突然自湖面上窜起,刹那间,在他们的身后,在小船与湖岸间,腾起一道红彤彤的火墙。
前有火墙,后有追兵。他虽然素来机变过人,但此时此刻,也感到了一丝绝望。
鹿琳丢开双桨,低声道:“快下水,岳大哥,我们从火墙下潜水过去。”
岳乘风两眼一亮,道:“不错,你快走吧。”
鹿琳怔了怔,道:“你不走?”
岳乘风苦笑道:“我不会水。”
鹿琳愣了愣神,用力咬着嘴唇,痴痴地看着他。
岳乘风急道:“你还不走!”
鹿琳用力点了点头,决然道:“要走一起走!”
大船上,传来一阵刺耳的狂笑声。
“姓岳的,你走不了了 ”
“乖乖地等着爷们给你送终吧!”
岳乘风心念急转。突然俯下身,将手中的布棍浸进水中,两手一抖,布棍已被抖散,带起一大片水花。
他将两片湿淋淋的长袍罩在鹿琳身上,喝道:“快划,冲过去!”
鹿琳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颤声道:“从火里……?”
岳乘风挺直身体,挡在她身前,道:“不错!”
叛匪们的狂笑声突然停顿,只听一个粗哑的声音叫道:“姓岳的,只要你将鹿家堡那个小娘儿们交给我,老子饶你一命!”
岳乘风暴喝道:“休想!够种的就在岸上跟岳某人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鹿琳抓起双桨,奋力扳动着,小船箭一般直向火墙冲去。
一声尖厉的竹哨声盖过了狂笑声。
哨声未停,小船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水中也有埋伏!
岳乘风怒吼一声,回手夺过一支木桨,扑到船舷边,狠狠向水中插了下去。
四溅的水花中,两条人影在半空弓起身子,随着一声惨叫,又死鱼般直挺挺拍到水面上。
鹿琳手中的木桨却被人牢牢抓住了。
她奋力回夺,但木桨纹丝不动。
这人的力气竟大得惊人。虽说他身在水中,无借力之处,但整艘船竟被他拖动,向大船那边移去。
岳乘风扑回船尾。他的左手搭上鹿琳的手腕,像是要帮她夺回木桨。右臂却突然暴伸、斜挥,手中的木桨嘶鸣着斜劈向这人的面门。
第一章 那天晚上(4)
这人微微一偏头,木桨劈空。
──此人绝非庸手!
岳乘风心里微微一凜。正欲变招,这人一大吼一声,跃出了水面。
一团白亮亮的水花迎面扑来。水花中,有数点寒星闪动。
──暗器!
“小心!”
岳乘风惊呼一声,右臂回圈,手中木桨迎向那团水花。
已经迟了!
这人发出的,显然是机簧类劲力奇强的暗器,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实在太近了。
寒光一闪即逝。鹿琳闷哼一声,软倒在船舷上。
水花被击散时,这人已跃上小船。岳乘风狂吼着,挥桨扑上。
刀光一闪。岳乘风手中,只剩下半截浆柄。
刀光再闪。雪亮的刀刃直劈岳乘风顶门。
冷森森的刀锋已近在眉睫。岳乘风似是立足不稳,俯身向前摔倒。刀峰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锐啸掠过。一大团发丝被刀风卷起,飞扬在空中。
这人一刀走空,正欲回刀下插,一瞬间,整个人却已僵住,就像突然变成了一尊泥塑。
岳乘风慢慢站起身,站在他面前。
这人怔怔地看着岳乘风的双手,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岳乘风两手空空。那半截浆柄,几乎完全没入了这人的胸腹之间。
“泥塑”摇晃了一下,又一下。“扑嗵”一声,摔进湖中。
“姓岳的,你好狠!”
惊怒的厉喝声中,两支竹篙毒蛇般刺向岳乘风的前胸。
叛匪的大船终于追上来了。
岳乘风闪身后退。竹篙自他肋下刺过,被他紧紧夹住。大船上的叛匪全力回夺。
“喀喇”一声脆响,竹篙断裂。
岳乘风左臂一伸,将鹿琳夹在肋下,右手竹篙一点,跃起在半空中。
他刚跃起身,小船便撞上大船,轰然巨响中,小船顿时撞成碎片。
“放箭!暗青子!快!”
大船上,一片嘶声狂呼。
无数暗器夹杂着飞蝗般的利箭,骤雨狂风般卷向身在半空的岳乘风。
岳乘风竹篙一沉,凌空下击。
扑上船头时,他已成了一个血人。
两柄飞刀斜插进他的右肋,他的右肩、右腿上,总共中了六箭。
他落在船头,尚未站稳,右腿一软,跪倒在甲板上。
数十名叛匪挺起刀、叉、枪、棍,蜂拥而上。
岳乘风篙交左手,奋力挥出。
一阵骨节碎裂的脆响。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匪徒丢开兵刃,惨叫着抱住被击碎的小腿,四散滚开。
一击得手,岳乘风不觉精神为之一振,腾地站起身来,挥舞着竹篙,直杀进叛匪丛中。
“铁枪无敌”绝非浪得虚名,而是凭真功夫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杀出来的。
现在,他手中握着的虽不是那杆令叛匪们闻风丧胆的浑铁点钢枪,但竹篙抖开,其威力与杀气也毫不逊色。点、刺、扫、砸、挑、打,竹篙前端那尺半长的乌沉沉的铁尖带起低哑沉重的风声,幻成无数道惊蛇般的暗影。
突然,岳乘风发现,这艘大船上,除了他和鹿琳外,已没有一个活人──没有在竹篙下丧命的匪徒,全都跳水逃生去了。
鹿琳的伤势当然很重,但并不足以致命。
岳乘风封住她伤口四周的穴道,止住不断渗出的鲜血后,不禁松了口气。
忽然他听见一阵锐利的箭头破空之声。
“夺夺夺夺夺……”
一阵雨点般密集的锐响过后,甲板上已钉满长箭。
箭尾不住地颤动着,每一枝箭杆上,都裹着一大团棉纱。
浸透了明油的棉纱。
──火攻!
乘风彻底绝望。他最担心的,正是火攻。
又一阵整齐的弓弦扣发声。火星飞起。不是一点,而是一群。
但他浑身上下,已没有半分力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夺目的火焰轰然腾起。
。。
第一章 那天晚上(5)
火势越来越旺,岳乘风却只觉得浑身上下越来越冷。
他战憟着,爬到鹿琳身边,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
突然间,一声惊雷般的巨响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
岳乘风不禁浑身为之一振。
──是火炮引发时的爆炸声!
──只有官军,才会有如此精良的火器!
“岳兄──,岳乘风,你在吗?”
似乎有人在叫他!
岳乘风拼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一条人影自火焰中掠了出来。
──司马固!
真的有人救他们来了!
冲出熊熊烈火的人,正是他最好的朋友,司马固。岳乘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司马固疾冲过来,拦腰抱起岳乘风,急掠而起。
“扑嗵”一声,水花四溅,他们已落进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浸没岳乘风的伤口,贴心的剧痛刹那间袭遍全身。
岳乘风咬牙道:“快,小鹿还在船上……”
司马固左臂夹紧他,右臂奋力击水,道:“你又不会水,我……"
岳乘风吼道:“快叫人去救她!”
司马固道:“叫谁?只有我一个!”
岳乘风怔住。
── 一个人?
他瞪大双眼,发现叛匪的三艘大船上,竟然全都起了火,正飞快地在他视线中消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固停下,道:“抓紧!爬上去!”
岳乘风翻过身,眼前是一条小船。他抓住船舷,想翻进船去,两臂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司马固返身游向那艘已变成一团火球的大船,一面叫道:“千万别松手,我马上就回来!”
岳乘风死死抓住船舷,努力伸长脖子,死死盯着那团火球,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随着一声喑哑沉闷的巨响,火球爆成两半,洒出漫天灿烂的火星。
岳乘风心中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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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邂 逅(1)
三月十五。杭州。昭庆寺。
暮春三月的江南,正是春深似海时。
岳乘风挤出山门时,浑身上下还是热烘烘地出了一层薄汗。
他从未见过如此拥挤的人流。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在昭庆寺,在昭庆寺外这条远算不上宽阔的街道上,能挤得下这么多人。
西湖香市的热闹与繁华,岳乘风是闻名已久了。
每年春天,近至嘉湖、远至山东,都有很多人赶到普陀、三天竺来敬香朝佛。
香客们自然不会错过西子湖醉人的春色。朝过佛,敬过香,便一起涌到西湖来了。
自花朝至端午,各地涌来的香客便一直绵延不断,最多的时候,简直可达百万之数。
一向精明的杭州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做生意的好时机。
西湖沿岸,随处可见临时搭起的大大小小的竹棚,而整个西湖,也就成了一个大市场。
大概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因各地香客的涌来而发起,所以人们都称之为“香市”。
繁华又热闹的香市最为繁华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