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策·双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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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垂首默然,等着谭教头赶紧揭开谜底结束对话。
“谁写了你嘛,”谭教头又掳了掳下巴,“其实,只有一个人写了你。”
“哦,是谁?”槐枫不动声色。
谭教头似乎略有点吃惊,顿了顿,方答道:“已经和你配在一起了不是吗?——楚云啊。”
槐枫站在原地,发了两三秒呆,道了打扰了晚安,翻窗出去了。
“居然只有一个人写我啊。”
直到回到房间,反射弧很长很长的槐枫同学,才一点一点地回过味来。
他素来知道自己人缘普通,可却没想到,“普通”到如此地步——想起每天晚上,自己房间门口熙熙攘攘来要膏药的人群,不由委屈起来:有求于我的时候说的那么好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一到关键时刻,一个两个都是缩头乌龟!
男人果然靠不住。
槐枫想起小时候母亲和父亲吵架时候唠叨的一句话。
“男人果然靠不住。”他恨恨地学着母亲的语气,重复了一次。
然后他想到了楚云。
将要成为他搭档的人——一百个多人里面唯一一个把他的名字写上小纸条的人,胸中升起一股对于知遇之恩的感激,尤其那句“教头组会按照参考个人的意愿搭配,并决定诸位的去留!”又恰到好处地在槐枫脑海里飘过了一下,他便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千里马遇见伯乐的心情。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受性别限制,后者自然没有参考的价值;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前者也不是很有按部就班的可能;但如果把两者拼合一下,变成“士为知己者容”的话,槐枫还是很乐意实践一下的。喝着粥,他想,明天穿鲜亮点的衣服上路吧,楚云那么漂亮的一个人,搭档如果灰头土脸的,不是给他跌份儿嘛!——低头一瞧,记得粥也是楚云留下来的,心中属于“楚云”的空间,就进一步膨胀了。
当然,有许多事,槐枫是不知道的——最起码那个时候不知道。
比如说,楚云的那张纸条上,从上到下的三个名字依次是这样的:一,符槐枫;二符槐枫;三,符槐枫。
比如说,当槐枫从谭教头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有一个声音,躲在教头门外墙较的阴影里低低地愤恨地:“靠!这样都无动于衷!”
再比如说,在选拔组里,只要有谁曾经说过一句“我想和槐枫搭档”或是“槐枫这孩子不错”之类的话,当天晚上就会被奇怪的人士光顾。
该人士一定会用尽威逼利诱胁迫劝导等各种手段,磨字当头,死缠烂打,直到对方摁下手印表示永远放弃槐枫为止。
“什么啊,原来是有这样的人,”许多年后,已经是“符教头”的槐枫坐在半山的饭堂里,听和自己同期的同僚说起这旧年掌故,“我说呢,像我这么好的人,如非极端情况,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写我。——唉楚云你踩我做什么?”
“抱歉,不小心的。”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
“不是吧,”同僚看了看槐枫,又看了看楚云,“我说都二十多年了,你……槐枫,你还没听说过?”
槐枫茫然摇头:“楚云,你听过没有?”
“……没有。”
“你看,”槐枫冲同僚一摊手,“楚云也没听过。”
同僚促狭地笑着推他:“那你怎么不问他知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楚云,你……”槐枫依言,问在一边喝汤的楚云。
话未出口,楚云沉着脸放下勺子:“我没被这人找过——不过,他就算找到我,我也不会松口的。”说完低下头,继续埋头喝汤,微露细纹的脸边,竟染上了几分少女的桃红。
槐枫于是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向同僚:“看,楚云也不知道。”
同僚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终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符槐枫啊符槐枫,我现在算知道,为什么松派其他双剑配手拆的拆散的散,却单是你们两个配了一辈子。”
“啊?”槐枫天生的大眼一瞪起来,无辜程度直甩了同僚先生五条街,“还什么双剑啊,我们不是都退役当教头了嘛!”
“唉……”
同僚看着槐枫和楚云身上同色同花同标志连腰带上的缀玉都分毫不差的教头服,深深地叹口气,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槐枫的肩膀。
二十年后的槐枫,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妥的;现在的槐枫,自然更不会察觉。
夜深了,他终于吃饱了,也倦了,换了睡袍,到床上重新躺平,轻轻地念了两声:“我入了总舵啦!”
一种不真实的安适感,瞬间从他的胸口蔓延到了四肢,仿佛浮在云端里一般,轻飘飘的——槐枫入睡了,他做了很多梦,梦到了自己,以及楚云。
他的重剑,还有他的薄剑。
他们打败了许多许多对手。
他们拿到了足以成为传奇那么多的首席,在梦里,武林盟主递给槐枫一整捆厚厚的草席。
槐枫站在山巅,扛着属于自己的那一捆席子,远处藏青色朦胧起伏的山脊,和近处的云海,都朝拜似地向他聚拢过来——他一回头,就能看到楚云站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笑得牙不见眼,仿若整个华朝的春天,都聚集到他一个人脸上去了。
——然而不久以后,槐风就知道,原来登上首席的时候,人家只给发一个小木牌子。
次日,槐枫破例没有迟到。
楚云站在马车边等他,眉梢眼角堆着笑,就像槐枫梦里见到的那样。
上车的时候,楚云靠在他的耳边,说槐枫,我们去把首席拿下来,把十二赛的首席拿全。
槐枫“嗯”了一声,点点头,很郑重的。
然后车轮滚动起来,载着少年们的梦想,一路向西。
第12章
“楚云,字子桓(注一),小名咩咩(……),身高一百八十一公分,体重一百三十斤,右手持剑,广安三年(鹿元1640年)生,广安九年(鹿元1646年)进入松派江浙分舵,跟随'师父名'师父习练单剑,两年后拜入内门……”
作为双剑搭档,槐枫在松派剑宗总舵报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领到了一份楚云个人的详细介绍。
现在,他蹲坐在走廊上,等着分配房间,顺手就把资料从密封袋拎出来瞧着,边瞧边小声叨念着:
“我说呢,怎么一屋子人都叫他’紫环紫环‘,像个小丫头的名字——原来是’子桓‘!这年头,习武之人里竟也有起字的——不是只上文殿的人起么……真稀奇。”
“一百八十一公分?居然比我还高了一公分……”
“好轻,居然能瘦成这个样子……”
“BLABLA……”
“BLABLA……”
——趁他还沉浸在资料分析的时候,我们腾个空,来回顾一下今天两人兵荒马乱的移动过程。
******
话说梦想是好东西,奈何不顶饿。
这天早上为了不迟到,槐枫同学英勇地牺牲了早饭,原以为本着一腔热情,牙一咬也就撑过去了;没想到才上车不到一炷香功夫,饥饿的感觉,就像涨潮似地,一波一波汹涌而来,渐渐吞没了理智:先是觉得车窗边的悬帘像极了带葱花的阳春面,继而觉得座椅的色泽犹如香煎牙带鱼,最后目光停在楚云的脖子上:
花卷。
他想。
好大一卷花卷,瞧那色儿白的,定是刚出锅!
十秒过后,楚云有点尴尬——这自然不能怪他,任哪个正常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在不到一米的距离内,用这样饥饿的目光直勾勾地逼视,恐怕都难免觉得尴尬。于是他微微侧过头去……结果右边颈侧的一颗黑色的小胎记暴露在槐枫的视线范围中。
“还撒芝麻的。”
槐枫轻轻地嘟囔,舔舔嘴唇。
楚云黑线:“咳。”
槐枫“嘶溜”一声,吞口口水。
楚云终于扛不住了:“符师弟,你……饿了吧?”
“唉?”槐枫愣了一下,长睫毛顺下去,妄图表现出娇羞的姿态——憋了两三秒,以失败告终,揉了揉鼻子可怜兮兮地:“嗯。”
楚云忍住笑,从广袖里掏出一兜糖递过去:“以后这种事别藏着掖着,告诉哥……”
“我怕麻烦您……”槐枫做文雅状,拈了一个放进嘴里,糖滚了两滚差点跌下去——楚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顺手塞进他嘴里:“得,别和我来这套——以后我们就是搭档,算是栓一根绳上的蚂蚱,一块糖就这么绕着,以后怎么面对两个敌人。”
“是。”槐枫点头,对这论点表示全权赞同,随即马上付诸实现——仰头把那袋子一倒,转眼之间那小袋糖就下去大半。
“喂喂,”楚云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拦他,“你怎么……”
槐枫鼓着嘴,里面塞满了糖,眼睛溜圆溜圆地盯着楚云,三公分见方的面积里俨然写着一句“你刚叫我不要客气的这会儿又心疼了想叫我吐出来门都没有”。
楚云顿时胸口一滞,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轻咳了一声:“别空腹吃糖吃这么多,等等反酸的——眼看就到鹏舆场,到那旁边想吃什么没有的,何苦的……”
“鹏舆场?”
槐枫嚼着糖,含含糊糊地重复这个词。
“嗯——昨天不是说了?今天坐鹏舆走。”
“鹏舆?那是……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坐马……”
槐枫奋力把那一整口糖咽了下去,抬头问。
“这年头谁还坐马车走长途,慢不死的——你不知道?”
“痰盂的话我就知道,可是……”
“打住,”楚云无奈地扶住额,“总之,糖你先吃着,等到了再说吧。”
——那是槐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楚云随身携带的星星糖。
因为他不久就知道,楚云的血糖指标过低,往往头晕,那是他备在身上的救命糖。
“哇——”推开车门看到鹏舆场的时候,符槐枫发出了一声陈奂生进城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感叹,“这是……”
同来的几个师兄弟“唰”地转过头来,
“鹏舆场,”楚云把槐枫拽到身边,阻止他继续漫天丢脸,“你以前没见过?”
槐枫的一双大眼,大白天的硬是闪耀出深夜里夜明珠的效果:“没呢。”
楚云暗自深吸了口气又叹口气,把槐枫领到廊,指着廊下:“这就是停鹏坪,下面那些就是鹏。”
他们站的地方,是一条约有五米宽,笔直的回廊,廊两边尽是大块大块的落地琉璃窗。——离地面足有十余米高,从这边望下去,可以看到不远处一个五公里见方的停鹏坪上,整整齐齐地停着十余只棕灰色的大鸟。
“鹏。”
槐枫把脸贴在琉璃窗上,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音节,无特殊意义。
“嗯,鹏,”楚云略挪过去一点,遮住槐枫那破不雅观的姿态,“庄子《逍遥游》不是说么?’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说的就是这它了。”
槐枫茫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听明白没有,又转回去对着停鹏坪坎了一会,挺起身来:“好乖啊——真的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