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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七夜雪-第36部分

小说: 七夜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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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一次全歼八骏,这样的人全天下屈指可数。而中原武林里的那几位,近日应无人远赴塞外,更不会在这个荒僻的雪原里和魔宫杀手展开殊死搏杀——那么,又是谁有这样的力量?
  “找到了!”沉吟间,却又听到卫风行在前头叫了一声。
  他掠过去,只看到对方从雪下拖出了一柄断剑——那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已然居中折断,旁边的雪下伏着八骏之一飞翩的尸体。
  “看这个标记,”卫风行倒转剑柄,递过来,“对方应该是五明子之一。”
  霍展白一眼看到剑柄上雕刻着的火焰形状:火分五焰,第一焰尤长——魔宫五明子分别为“风、火、水、空、力”,其中首座便是妙风使。他默默点了点头——
  “妙风使。”
  不错,在西域能做到这个地步的,恐怕除了最近刚叛乱的瞳,也就只有五明子之中修为最高的妙风使了!那个人,号称教王的“护身符”,长年不下雪山,更少在中原露面,是以谁都不知道他的深浅。
  然而,魔宫为何要派出八骏对付妙风使?
  “大家上马,继续赶路!”他霍然翻身上马,厉叱,“片刻都不能等了!”
  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
  雪下,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风雪的呼啸声里,隐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浮动于雪中,凄凉而神秘,渐渐如水般散开,化入冷寂如死的夜色。一直沉湎于思绪中的妙风霍然惊起,披衣来到窗前凝望——然而,空旷的大光明宫上空,漆黑的夜里,只有白雪不停落下。
  那是楼兰的《折柳》,流传于西域甚广。那样熟悉的曲子……埋藏在记忆里快二十年了吧?
  难道,这个大光明宫里也有同族吗?
  此夜笛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山阴的积雪里,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然后拍了拍新垒坟头的积雪,叹息一声转过了身——她养大的最后一头獒犬,也终于是死了……
  这些獒犬号称雪域之王,一生都是如此凶猛暴烈,任何陌生人近身都得死。但如果它一旦认了你是主人,就会完全地信任你,终生为你而活。
  ——那样的一生,倒也是简单。
  可是人呢?人又怎么能如此简单地活下去?
六道轮回,众生之中,唯人最苦。
  第二日,云开雪霁,是昆仑绝顶上难得一见的晴天。
  “真是大好天气啊!”
  “是呀,难得天晴呢——终于可以去园子里走一走了。”
  薛紫夜起来的时候,听到有侍女在外头欢喜地私语。她有些发怔,仿佛尚未睡醒,只是拥着狐裘在榻上坐着——该起身了。该起身了。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冷醒而严厉。
  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如赖床的孩子一样,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
  ——今天之后,恐怕就再也感觉不到这种温暖了吧?
  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
  那一瞬间,她躲在柔软的被褥里,抱着自己的双肩,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原来,即便是在别人面前如何镇定决绝,毕竟心里并不是完全不害怕的啊……
  她从枕畔药囊里摸出了一把碧灵丹,看也不看地全数倒入口中。
  她必须靠着药物的作用来暂时抑制七星海棠的毒,把今日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墙上金质的西洋自鸣钟敲了六下,有侍女准时捧着金盆入内,请她盥洗梳妆。
  ——该起来了。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
  她咬牙撑起身子,换上衣服,开始梳洗。侍女上前卷起了珠帘,雪光日色一起射入,照得人眼花。薛紫夜乍然一见,只觉那种光实在无法忍受,脱口低呼了一声,用手巾掩住眼睛。
  “还不快拉下帘子!”门外有人低叱。
  “妙风使!”侍女吃了一惊,连忙刷地拉下了帘子,室内的光线重又柔和。
  虽然时辰尚未到,白衣的妙风已然提前站在了门外等候,静静地看着她忙碌准备,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帘:“薛谷主,教王吩咐属下前来接谷主前去大殿。”
  “好,东西都已带齐了。”她平静地回答,“我们走吧。”
  然而他却站着没动:“属下斗胆,请薛谷主拿出所有药材器具,过目点数。”
  薛紫夜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下了怒意:“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
  “属下只是怕薛谷主身侧,还有暴雨梨花针这样的东西。”妙风也不隐晦,漠然地回答,仿佛完全忘了昨天夜里他曾在她面前那样失态,“在谷主走到教王病榻之前,属下必须保证一切。”
  “你是怕我趁机刺杀教王?”薛紫夜愤然而笑,冷嘲道,“明介还在你们手里,我怎么敢啊,妙风使!”
  “只怕万一。”妙风依旧声色不动。
  “如果我拒绝呢?”药师谷眼里有了怒意。
  “那样,就不太好了。”妙风言辞平静,不见丝毫威胁意味,却字字见血,“瞳会死得很惨,教王病情会继续恶化——而谷主你,恐怕也下不了这座昆仑山。甚至,药师谷的子弟,也未必能见得平安。”
  “你!”薛紫夜猛然站起。
  妙风只是静默地看着她,并不避让,眼神平静,面上却无笑容。
  片刻的僵持后,她冷冷地扯过药囊,扔向他。妙风一抬手稳稳接过,对着她一颔首:“冒犯。”
  他迅速地解开了药囊,检视着里面的重重药物和器具,神态慎重,不时将一些药草放到鼻下嗅,不能确定的就转交给门外教中懂医药的弟子,令他们一一品尝,鉴定是否有毒。
  薛紫夜冷眼看着,冷笑:“这也太拙劣了——如果我真的用毒,也定会用七星海棠那种级别的。”
  七星海棠?妙风微微一惊,然而时间紧迫,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个底朝天,然后将确定安全的药物拼拢来,重新打包,交给门外的属下,吩咐他们保管。
  “薛谷主,请上轿。”
  他挽起了帘子,微微躬身,看着她坐了进去,眼角瞥处,忽然注意到那双纤细的手竟有些略微地颤抖,瞬间默然的脸上也稍稍动容——原来,这般冷定坚强的女子面对着这样的事情,内心里终究也是紧张的。
  妙风看了她一眼,轻轻放下轿帘,同时轻轻放下了一句话:
  “放心。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但是,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
  太阳从冰峰那一边升起的时候,软轿稳稳地停在了大光明殿的玉阶下,殿前当值的一个弟子一眼看见,便飞速退了进去禀告。
  “有请薛谷主!”片刻便有回话,一重重穿过殿中飘飞的经幔透出。
  薛紫夜坐在轿中,身子微微一震,眼底掠过一丝光,手指绞紧。
  那一刻,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身体里被她用碧灵丹暂时压下去的毒性似乎霍然抬头,那种天下无比的剧毒让她浑身颤抖。
  “薛谷主。”轿帘被从外挑起,妙风在轿前躬身,面容沉静。
  她平复了情绪,缓缓起身出轿,踏上了玉阶。妙风缓步随行,旁边迅速有随从跟上,手里捧着她的药囊和诸多器具,浩浩荡荡,竟似要做一场盛大法事一般。
  薛紫夜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庄严森然的大殿走去,眼神也逐渐变得凝定而从容。
  是的,到如今,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
  她本是一个医者,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然而今日,她却要独闯龙潭虎穴,去做一件违背医者之道的事。那样森冷的大殿里,虎狼环伺,杀机四伏,任何人想要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她,都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她却要不惜任何代价,将那个高高玉座上的魔鬼拉下地狱去!
妙风跟在她后面,轻得听不到脚步声。
  她低头走进了大殿,从随从手里接过了药囊。
  “薛谷主,”大殿最深处传来的低沉声音,摄回了她游离的魂魄,“你可算来了……”
  抬起头,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居中的玉座上,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
  薛紫夜刹那间便是一惊:那、那竟是教王?
  ——只不过一夜不见,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
  “等下看诊之时,站在我身侧。”教王侧头,低声在妙风耳边叮嘱,声音已然衰弱到模糊不清,“我现在只相信你了,风。”
  “……”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随即低声:“是。”
  “风。”教王抬起手,微微示意。妙风俯身扶住他的手臂,一步步走下玉阶——那一刹,感觉出那个睥睨天下的王者竟然这样衰弱,他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骇。妙水没有过来,只是拢了袖子,远远站在大殿帷幕边上,似乎在把风。
  薛紫夜将桌上的药枕推了过去:“先诊脉。”
  教王不发一言地将手腕放上。妙风站在身侧,眼神微微一闪——脉门为人全身上下最为紧要处之一。若是她有什么二心,那么……
  然而不等他的手移向腰畔剑柄,薛紫夜已然松开了教王的腕脉。
  “大人的病是练习寒性内功不当、走火入魔引起,至今已然一个月又十七天。”只是搭了一会儿脉,她便迅速书写着医案,神色从容地侃侃而谈,“气海内息失控外泻,三焦经已然瘫痪。全身穴道鼓胀,每到子夜时分便如万针齐刺,痛不欲生——是也不是?”
  教王眼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医者,点了点头:“真乃神医!”
  “呵……”薛紫夜抬头看了一眼教王的脸色,点头,“病发后,应该采取过多种治疗措施——可惜均不得法,反而越来越糟。”
  教王眼神已然隐隐焦急,截口:“那么,多久能好?”
  薛紫夜停笔笑了起来:“教王应该先问‘能不能治好’吧?”
  教王也笑,然而眼神逐步阴沉下去:“这不用问吧?若连药师谷主也说不能治,那么本座真是命当该绝了……”
  “是啊,”薛紫夜似完全没察觉教王累积的杀气,笑道,“教王已然是陆地神仙级的人物,这世间的普通方法已然不能令你受伤——若不是此番走火入魔,似乎还真没有什么能奈何得了教王大人呢。”
  她说得轻慢,漫不经心似的调弄着手边的银针,不顾病入膏肓的教王已然没有平日的克制力。
  “别给我绕弯子!”教王手臂忽然间暴长,一把攫住了薛紫夜的咽喉,手上青筋凸起,“说,到底能不能治好?治不好我要你陪葬!”
  薛紫夜被扼住了咽喉,手一滑,银针刺破了手指,然而却连叫都无法叫出声来了。
  妙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跨出一步想去阻止,却又有些迟疑,仿佛有无形的束缚。
  ——毕竟,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未曾公然反抗过教王。
  “能……能治!”然而只是短短一瞬,薛紫夜终于挣出了两个字。
  教王的手在瞬间松开,让医者回到了座位上,他剧烈地喘息,然而脸上狰狞的神色尽收,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慈爱安详:“哦……我就知道,药师谷的医术冠绝天下,又怎会让本座失望呢?”
  他重新把手放到了药枕上,声音带着可怕的压迫力:“那么,有劳薛谷主了。”
  薛紫夜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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