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劫眉之三故山旧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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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汴京,入皇宫,取帝冕之珠,不知取珠之时,唐俪辞是否也是白衣锦绣,倚窗而笑?
洛阳。
杏阳书坊。
阿谁抱着凤凤在书坊门外晒太阳,凤凤白皙的脸颊粉嘟嘟的,在阳光下睡得甚是满足,阿谁轻轻拍哄,坐在门前目望远方。日子过得安逸,平静无波,她的心头却不平静,江湖风波难平,唐俪辞、柳眼、小傅、红姑娘……都是她关心的人,自己的平安究竟是一种无关紧要的离开,或者是一种极端的自私呢?
“咿呀……呜呜……”凤凤在她怀里翻了个身,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趴在她肩头往后看。她轻轻地摸了摸凤凤柔软的头发,回头一看,只见街市之上一辆马车飞驰而过,遥遥往国丈府的方向奔去。
最近在汴京和洛阳之间走动的人很多,她虽然不是刻意留心,但仍是注意到许多异常之处,这已经是第三辆去向国丈府方向的马车,车里坐的究竟是谁?
“姑娘,买本书。”门前有人吆喝了一声,她转过身来,在书架上为客人拿了一本《易经》,书坊前买书的客人俊朗潇洒,衣冠楚楚,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模样像是武林中人。阿谁不免多看了两眼,微微一笑:“先生可是外地人?”那佩剑的客人笑道:“我姓杨,叫杨桂华,来自华山,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阿谁道:“小女子本无姓名,先生称我阿谁便可。最近洛阳外地人来得多,书坊的生意比往常好些。”杨桂华拿起《易经》,翻阅了一下:“这是我见过刻板里最好的,阿谁姑娘心细,最近来往洛阳的外地人的确是多了些,不知姑娘可有留心大家多是去了何处?”
阿谁眼神清澈:“似乎是都往东街去了。”杨桂华拱了拱手:“多谢姑娘。”言罢将一锭银子轻轻放在台前,挂剑而去。她凝视着杨桂华的背影,本想向这位佩剑人打听洛阳和汴京之间将发生什么事,不料这人也是打听消息而来,心中一股忧虑隐隐涌动,目光转向案台上的银子。
出手一锭银子,不是寻常路人能出手的价钱,她翻过银锭,底下一个清晰的印符,这是官银,方才那人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官府中人。为什么官府中人要打扮成游学书生的模样,他出手官银,是一种含蓄的示威吗?
必定有事要发生了,她抱着凤凤站了起来,沉吟良久,往东街方向缓缓走去。
国丈府。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富丽堂皇的国丈府门前,一人撩帘而下,雪白的云纹绣鞋踏在地上,鞋子是新的,踏在地上愈显地面灰暗不洁。门前看门的红衣厮仆见人一呆,大叫一声:“少爷!”马车上下来的人一身白衣,满头银发,正是唐俪辞。那红衣厮仆将手中握着的扫把一丢,转身冲入府内,“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好生生的呢!您快出来看啊!”
府里一阵轩然大哗,唐为谦带着府里一群下人奔了出来,一见唐俪辞站在庭院之中,唐为谦破口大骂:“你还知道要回来?不是听说你死了吗?怎么还活灵活现的?我打你这四处乱跑,连个消息也不往家里捎的狐妖!”他扬手就打,“我打死你!打死你看你能复活几次?大半年上哪里去了?你眼里还有这个家?还有我吗?啊?”唐俪辞姿态恭敬,安眉顺眼地任唐为谦挥拳痛殴,直到唐为谦打累了,他扶住气喘兮兮的义父,对围观的众人微微举袖:“各位请。”众位厮仆眼见唐俪辞回来,一句话不敢开口,急忙退下,让唐俪辞把唐为谦扶回客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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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云深不知(7)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唐为谦在客堂坐下,接过唐俪辞端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脾气稍平,“大半年的杳无音信,竟然还有人说你死了,真是……真是荒唐至极!你有想过你的身份吗?有想过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乱花银子,旁人要怎么看我、怎么看妘妃吗?你……你说你也不是孩子了,成天瞎逛胡闹,除了会赚钱,你还会什么?”唐俪辞应了声是,抚了抚唐为谦的背,柔声道:“义父别太担心了,孩儿在外面很好。”唐为谦勃然大怒:“谁担心你了?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不死?你怎么还不死?”他怒气冲冲地指着唐俪辞的鼻子,重重一摔袖子,“等你死了再来见我!”言罢拍案而去,头也不回。唐俪辞端起桌上自己的茶,浅浅呷了一口,将茶碗的扣轻轻放回,目望地面,一派安然。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怯怯地靠近唐俪辞:“少……少爷……”唐俪辞回过头来,温和一笑:“元儿。”那小厮点了点头:“少爷……”唐俪辞将他拉近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就如他时常抚摸凤凤的头:“什么事?”元儿眼眶顿时红了:“老爷……老爷骂我。”唐俪辞拍了拍他的头:“老爷也时常骂我,不碍事,他骂你是因为他在乎你。”元儿点了点头,哽咽道:“元儿明白,可是……可是老爷骂我,是不许我给少爷捎消息……老爷病了,病得可重了,大夫说只有……只有大半年的寿命了。”唐俪辞微微一震:“什么病?”元儿指着胸口:“老爷胸口长了个瘤子,老痛。”唐俪辞把他搂了过来,又拍了拍他的背:“好孩子,这事真是要向我说,别怕,没事的。”元儿满眼含泪:“少爷你会治好老爷吗?”唐俪辞微微一笑:“当然,别怕,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元儿应了一声,跑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少爷……”唐俪辞端起茶碗,白玉般的手指轻拦绘着青蓝松柏的瓷面:“什么事?”元儿迟疑了一下:“我听说妘妃也病了……”唐俪辞眉头微微一蹙:“我知道了。”元儿退下,他呷了口茶,轻轻叹了口气。
未过半刻,有个人影从大门走入,拱手一礼:“少爷,丞相府听闻少爷回府,请少爷前往有事相谈。”唐俪辞放下茶碗:“我知道丞相想谈的是什么事,你去回话,丞相府不保我国丈府上下平安,我不会和他谈。”那红衣厮仆表情尴尬:“来的是丞相府的马护院。”唐俪辞身子后移,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指尖轻敲白瓷:“马护院也好,牛护院也罢,这样吧……你告诉他到今年腊月十八,如果我满府上下包括妘妃都平安无事,我就和他谈他很想知道的那件事。如果赵丞相不愿意,那便算了,反正那人和我也没多大关系,是死是活我也不关心。”红衣厮仆唯唯诺诺,退了下去,心里显然很是诧异。
唐俪辞望着红衣厮仆的背影,缓缓站了起来,往唐为谦的房间走去。
从窗外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唐为谦的背影,他对着桌台在摆弄什么。唐俪辞站到床前,并不掩饰身形,抬目望去,只见唐为谦手里拿的是一瓶药丸,正颤颤巍巍地要放进嘴里。他微微叹了口气,推门而入,把唐为谦扶住,倒了杯清水给他送药。
“你……你来干什么?”唐为谦服下药丸,喘了几口气,“我叫你死了以后再来见我!反正在你眼里本来就没我这个义父!你来干什么?出去出去!”唐俪辞并不解释,等候唐为谦怒骂之后,柔声问道:“听说妘妃病了?”唐为谦一怔:“你从哪听说的?”唐俪辞微微一顿,轻轻叹了口气:“那就是真的了?”唐为谦沉默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捂住胸口狠狠地道:“病得不轻,我去见了一次,什么也不说,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唐俪辞不再说话,突地并起双指,点中唐为谦胸口两处穴道。唐为谦蓦然受制,张口结舌,惊愕地看着这个他从水井里捞起来的义子:“你——”
唐俪辞并不理睬唐为谦的惊愕,轻轻解开他的衣襟,只见在胸口正中生了个鸡蛋大小的瘤子,生相甚是可怕。他不通医术,手掌按在唐为谦胸口,一股真气传入,顺血脉流动,只觉这瘤子里气血流动,并非单纯的肉瘤,似乎和体内较大的血脉相通。“嗒”的一声轻响,他出手截脉之术点住唐为谦胸口处与那肉瘤相通的血脉,掌下真力加劲,一股炙热无比的真气逼入那肉瘤之中。唐为谦一声大叫,刹那只觉是一把烈火烧在了胸口:“你这妖狐!给我施了什么妖法……”但见皮肉刹那灼焦,肉瘤干瘪焦黑,浑然就是被火焰烙死了,然而却没有流出半点血迹。唐为谦张口结舌,体内灼热的真气仍在流动,唐俪辞闭目凝神,真元所凝的内力推动唐为谦气血循环运行,片刻之后,他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精力充沛,四肢百骸到处都舒服得很,刚才胸口的剧痛似乎都是久远之前的事了:“你给我施了什么妖法?”唐俪辞举起左手按在唇上:“嘘——闭上眼睛,好好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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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云深不知(8)
不必等他说,唐为谦也觉得神志困顿了,勉强睁了睁眼睛,未过多时便沉沉睡去。唐俪辞掌下真力仍然源源不绝地渡入,唐为谦胸前所生的瘤子究竟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以烈阳真力将其焚毁比之涂抹、服用药物要直接得多。然而这瘤子连接血脉,截脉之术不能永远封住流血,要止住伤口往外喷血,只能在唐为谦气血流转的时候渡入真气封住伤口,一直到血脉自凝伤口结疤,在整个过程之中不能停止真气渡入,否则伤口鲜血喷出,人立刻就死。
下午的时光渐渐过去,一整夜唐为谦都睡得很沉,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暖暖晒着他的被角。唐俪辞还坐在身前,只是自己已被放到了床榻上,胸口尚有点痛,但伤口已上了药包扎了起来,前日来看病说自己大限将至的大夫也在一旁,满脸惊喜地看着他。唐为谦老脸一沉:“你来干什么?”那大夫连连鞠身,“老爷,您这胸口的祸根是彻底地去了,性命已经无碍,多亏了国舅爷医术如神、妙手回春,这是在下万万不及的。”唐为谦恼怒地抬了下身子,唐俪辞将他按住,温言道:“李大夫,义父已经无碍,李大夫就先退下吧。”那大夫如蒙大赦,立刻匆匆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出去,我要休息!”唐为谦转过头去,背对着唐俪辞。
“是。”唐俪辞面对唐为谦一贯安眉顺眼,从不反驳,起身往门外去,走到门前微微一顿,“义父胸口伤势未愈,切勿莽动。”
唐为谦只作未闻。
“还有,今日我会见妘妃一面。”唐俪辞柔声道,右手拂后,负袖走了出去。
唐为谦转过头来,老眉深深皱起,似乎本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阿谁抱着凤凤在街上走着,国丈府离此尚远,她走出去百余步,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国丈府的方向行了一礼,折返回杏阳书坊。
一个时辰之后。
一辆马车缓缓自东街而来,华丽的雕花和修饰,悬挂着碧水般的帘幕,马车摇晃,那帘幕如水动涟漪颤动,华美无限。马车慢慢停在杏阳书坊门前,一人撩帘而下,白衣如雪,崭新的云鞋,腰间轻垂羊脂白玉,容颜在衣着的映衬之下更是秀丽绝伦。来人一步一徐,衣袂拂然,正是唐俪辞。
阿谁抱着凤凤站在门前,眼见唐俪辞缓步而来,她鞠身行礼,本该说些什么,却是默然。唐俪辞面含微笑,他似乎看来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许久不见了,阿谁姑娘别来无恙?”
“劳烦公子操心,我过得很好。”她微笑回答。唐俪辞走上前来,轻轻抚了抚凤凤的头,她伸手将凤凤递给他,他顺势抱了起来。凤凤眉开眼笑,揪着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