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阁-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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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残,齿牙大张,还伸出深红的长舌,一点点舔噬壁上的血迹,似乎不能吞噬敌人,宁愿用自己的血液聊解饥渴一般。
相思已经被眼前这副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帝迦冷冷道:“这些都不是你分内之事。开始你的占卜。
华音流韶之天剑伦第三卷 第十一章、飞廉
日耀两个头颅似乎都渐渐平静下来,陷入了沉睡。
而她的身下,却渐渐涌起一团极细的珠粒。那些珠粒五颜六色,千形万状,不一而足。开始还不过蚕豆大小,而后缓慢上升,逐渐膨胀,速度越来越快,如乱炸的花雨,向冰宫上端喷薄鼓涌而来。
珠粒受了宫顶反压,又转折向下,不断破碎,化为万亿尘芥。然而每一粒尘芥,又返向上涌,慢慢膨大。如此循环往复,整个冰宫都被大大小小的彩色珠粒充满,围绕着她的身体飞速旋转日耀婴儿一般的躯体,也随着这些珠粒在倒梨形的冰宫中飞速旋转着。那些宛如脐带的长发在旋转中螺旋扭曲,越绷越紧,不时啪的一声被生生挣断,桃红色的鲜血大股大股从断口喷出。瞬间,冰宫就已被这诡异的桃色染红。
筋肉断裂之声噼啪不绝,让人毛骨悚然,而冰宫中的血色也越来越浓。到后来只剩下一汪粘稠的血液,缓缓翻涌。
里边的人体,似乎都已看不见了。
血光映照,相思眉心刺痛宛如刀割。她要紧紧抓住帝迦,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晕倒过去。她双手颤抖,长长的指甲将他的手心刺得鲜血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倒梨形的冰宫渐渐平静,那汪血水浓得几乎凝固。
寒光隐微,四周一片死灭般的寂静。
突然,空中响起一声碎响,那团粘稠的血块似乎被突然撕裂。
两张浴血的脸不知从何处冲出,紧紧贴到冰壁上!
那瘦弱如鸟爪一般的手掌,伸出十支寸余长的指甲,在冰壁上疯狂乱抓。冰壁吱喳作声,只听得人寒毛倒竖,而一道道凌乱的血痕,就在惨白的冰壁上纵横交错。
相思头痛欲裂,捂住双眼,也顾不得看她。
帝迦道:“有了结果了么?”
日耀两张脸上都露出诡秘的冷笑,声音变得嘶哑而尖细,宛如锐利的金属划过坚冰,同声道:“你要真相?”
帝迦深红的眸子渐渐变得静如止水:“讲。”
她左侧的头颅微微转开,笑容讥诮而冷漠,凝视着相思,缓缓道:“她不是。”
而她右侧的头颅却爆出一阵尖利的叫喊,刺得整个地底都在震颤:“杀了她,杀了她!”
相思扶住额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只见那两张脸一笑一怒,披发浴血,狰狞异常,让人不由骇然变色。
正在她这一怔之时,一道极细的紫光,无声无息的逼进她的胸口。
眉心又是一阵剧痛袭来,鬼使神差,她突然扶着额头,侧了侧身。
一声极轻的碎响,那道紫光从她胸前透体而过,深深没入冰封的岩石里。
她缠绕在身上的彩幔被划开一道极小的口子,鲜血如散开一蓬妖艳的花,从她身后的伤口喷出,溅上殿中冰柱,宛如雪地中绽开的一支寒梅。
相思双眉紧皱,脸上都是痛苦之色,她双手捂在胸前,鲜血还是从苍白的指间流淌而出。
帝迦轻轻收手,叹息道:“本来这样可以让你少受一些痛苦,然而你偏偏躲开了……这就是你的命运,我也帮不了你。”他一扬手,从上方摘下一支锐利的冰凌,缓慢而准确的抵上她的咽喉。
他从上而下,俯视着她,深红的双眸中已经没有了一丝怜惜、犹豫、甚至一点温度。
就宛如那跳起坦达罗舞的灭世破坏神,一切在他眼中都已消散为过去的灰烬,那曾经的柔情与怜悯,爱意与仁慈不过是他短暂的幻影。
而这个神灵最终想要的,只是毁灭。
相思望着他,微笑了一下,将目光转开,轻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他眼中冰霜一般的神光似乎也为之一动,然而这种波澜立刻又消失了。他点了点头,手腕一沉,冰剑爆出一片森然寒茫,向她胸口刺去。
地脉震动,银浪翻涌,所有石柱都在巨大的轰鸣中缓缓下沉。
卓王孙站在一根赤红的石柱上,身后的长发在灼人的热浪中蓬然乱舞,而他的身形却宛如渊停岳峙,一动不动。
那黑衣人脸上的微笑却再也挂不住,指着他脚下的石柱,沉声道:“为什么不进反退?”
卓王孙刚才的一步,并未向前迈出,而是退回了第一支赤红的石柱上。
五色斑斓的巨大石柱,如雀屏一样在地底张开,而他就站在这最根本的一支上,俯瞰脚下这幅绚烂夺目、漫无边际的图案。身后,地脉震动,热浪滔天,银湖撼荡,碎浪横飞。
整个石阵都在巨大的轰鸣之中,缓缓沉向银湖之底。然而那些石柱下沉的速度,却并非是一致的,石阵之柱时高时低,无数幅湿婆神像,被千万道无形之力撕扯拉伸,透过灼热的空气,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变形。
黑衣人声音转厉:“你难道是要放弃?”
卓王孙也不看他,双眉紧锁,俯视整个石阵。
石阵在一种几近崩溃的振荡中,上下沉浮,光影凌乱不堪,宛如燃烧着烈焰的炼狱,让人无法呼吸,在这里,死亡也成了一种解脱。
就在整个石阵就要沉入银湖的一刹那,卓王孙的身形突然跃起,宛如长虹贯日,直掠向石阵西面一支毫不起眼的彩柱。
卓王孙广袖一拂,地底涌动的灼热气流顿时一滞,整个地底宛如顿时被抽空,所有的气息都被他聚在腕底,瞬时已凝结为一道锐不可当的劲气!
这道劲气如钧天雷裂,狂龙一般凌空扫下,围绕在彩柱周围的幽幽蓝光顿时撕裂成满天碎屑,纷纷扬扬。那一瞬间,整个地宫宛如突然被剥去了一层光影的包裹,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景象。
这种景象不过一纵即逝,然而卓王孙的身形宛然已与那道锐不可当的劲力合一,撕开光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西面的彩柱掠去。
他的身形还在半空之中,突然凌空出掌,向彩柱上方击去。彩柱上方却空空如也,绝无一物。
夜色中,一声碎裂的闷响从柱上传来。大蓬鲜红的血花宛如秋江芙蓉,突然盛开在空寂蓝光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扭曲的血色中缓缓凝聚成形,然后立刻又瘫软下去。
那黑色的人影伏在彩柱边缘,身体剧烈的抽搐着。鲜血宛如小溪一般,从他身下淌出,顺着彩柱,滴滴落入水银湖中,将皎洁的湖面,染上朵朵红梅。
这一刻,整个孔雀之阵都宛如被一道无形的巨力震动,突然往上跃动了一下,宛如垂死之人最后一声心跳,悲怆而剧烈,而后就归于永久的寂静。
氤氲热气渐渐消散,湖底水银波浪翻涌,如怒海惊涛,呼啸不止。然而,无论如何,总有归于平静的一刻。
卓王孙站在彩柱顶端,冷眼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道:“杀死了你就能解开孔雀之阵,看来我的想法没有错。”
那人眼睛死死盯着湖面,剧烈喘息道:“不可能……幻影重叠,阵中一切光线、声音都被打乱,你,怎么可能找到我的真身所在?”
卓王孙冷冷道:“整个孔雀之阵我都已看透,那些幻影甚至你本身,在别人看来或许纷繁芜杂,在我,不过是有和无的各种组合。”
那人摇了摇头:“孔雀之阵是湿婆大神亲手布下,其中秘梓决不可能为凡人所知晓!”
卓王孙脸上聚起一丝讥诮的微笑:“这个秘密,正是你们的神亲自告诉我的。”
那人似乎被激怒,挣扎着回头看着他,目光与他一触,却觉骨鲠在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卓王孙道:“这个阵分支无穷,要想一直对下去,几乎毫无可能。而运气这种东西,我是从不相信的。”
那人嘶声道:“你是说你找出了其中规律?”他语音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白摩给你的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话音未落,他头顶上方一声哗的轻响,一那张带着樟木气息的纸卷从卓王孙袖底展开,直垂到他眼前。
纸上,是一片被岁月浸成的深黄色。
那人惊道:“他给你的就是这个?”
卓王孙淡淡笑道:“正是。”
那人摇头道:“可是上边什么都没有!”
卓王孙道:“然而他却提醒了我孔雀之阵的关键。”
那人道:“什么?”
卓王孙将目光投向整座石林,缓缓道:“略其枝节,观其全部。”
那人方要开口,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他低下头,沉吟半晌,喘息道:“你是说,最后的关键并不在于一步步的猜选,而是通观整个孔雀阵?”
卓王孙微笑道:“这所有石柱加起来,正是一幅曼荼罗图。”
那人一怔,摇头道:“不可能,孔雀之阵我曾看过千万遍,每个角度,每个细节!它决不是一幅曼荼罗图!”
卓王孙看着他,叹息一声,道:“你还是不曾明白……阵的枢纽本不在细节之中。只有战阵发动,所有石柱都振荡下沉,沉到某一刻的时候,这些石柱恰好能组合出一幅特殊的图案。而这个图案,就是一张八瓣曼荼罗。你藏身之处,就在八瓣花中,看透了这一点,要透过幻术,寻到你的本身也就不难了。”
那人突然握拳,鲜血滴落的速度加快,宛如一盏坏了的更漏。他咬牙道:“我不相信!既然如此简单,为什么千百年来,孔雀之阵就没有人走出过?”
卓王孙看着湖中浓艳的血迹,淡淡道:“因为他们太执着于你所谓的引导,真的去猜选那些石柱。选择的越多,踏入孔雀阵就越深,再难看到此阵的全貌。何况每次选择,就算正确,也会有六根石柱下沉,这副曼荼罗图也会随之而破坏。那些人一旦再多走几步,就算想明白这‘观其全部’的道理,曼荼罗图也已经七零八落,追悔莫及了。”
那人伤势极重,似乎要用尽全力才能保持神志清醒,他顿了良久,缓缓问道:“就算你真的看出了这是一副曼荼罗图,又怎么明白它的意义的?”
卓王孙又微微一笑,道:“我说了,是你们的神亲自告诉我的。”
那人摇头道:“亵渎神明,我看你是疯了。”
卓王孙并不看他,笑道:“几月前,我曾经看到过这副曼荼罗图。”
那人哑然道:“在哪里?”
卓王孙将目光投向湖泊深处,动荡的波光幽暗无比:“船上。”
三月以前。
一个风雨交加的暗夜,巨大的海船也如芥草一般在天地间挣扎。冥冥苍穹,彤色的云彩向四面八方飞驰。突然,密云深处炸开一道雷鸣。
天地振荡,孔雀阵本来的守护者阿布娑婆?兰葩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嫣红的笑意,她伸手将身边的杨逸之推出去。
巨帆轰然落地的巨响将她最后的轻轻的叹息掩盖得无影无踪。
无边无尽的尘埃在夜风中渐渐散去,她的身体平躺在甲板上,被切开了一个巨大的十字。雪白的巨帆轻轻覆盖着她残缺的身体。
帆上油彩绘制的曼荼罗本已黯淡,如今有了鲜血的浸染又重新鲜亮起来,并和其下那具残缺躯体上的图案渐渐重合。
这副诡异曼荼罗静谧的在甲板盛开,一如绽开在那位少女光洁的背上,在淡淡的曙色中结实出光明与黑暗,痛苦与欢乐,记忆与遗忘,存在与消逝,毁灭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