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阁-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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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所以,她才那么希望有个小木屋,有个镜台,有一段他们两个人的经历。那不是礼物,也不是经历,那是回忆——是剑芒纷飞的撕心裂肺之后,可以静静拥抱着的回忆。
或许,她早就知道,那个人,迟早会拿出一把剑来,这么对着她。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柄剑会事先沾满了他的血。
罢了,罢了,这样的结局,已经超出了她的期望。
所以,她纤手用力,将衣衫扯开,露出胸前凝脂般的肌肤。
不知何时,凝脂也被血泪沾染,晕开一抹淡淡的水红。
如果自己真的有他要的剑心,那就给他吧。这颗心,这份情意都不能陪伴他,那就让他所谓的剑心去陪伴吧。
天都剑悲鸣着,仿佛知道这天地中将会飞舞着无尽惨烈。
卓王孙冷冷看着她,看着这抹淡淡的水红。
鲜血,在他们之间纵情流淌,仿佛这世间空幻的花朵。
那盈盈浅笑的莲花,那曼荼罗阵中的重重幻境,岗仁波吉峰上的纷茫大雪……
他这一生,有多少是与这抹水红一起度过的呢?没有了这淡淡水红,他的一生,又将会怎样?
卓王孙忽然有了一丝迟疑。
一天一件礼物,每件礼物都是我的心,我的血。七日之后,我会准备最后的礼物,给你。
这七日,他真的只是为了准备这柄染血的剑么?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卓王孙烦躁了起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燃烧般的疼痛,思绪许久不能宁帖。
这感觉让他极为心烦,他忽然提剑,向这抹水红刺了下去。
恍惚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声裂响——那是心,破裂的声音。
剑声响彻了整个喜堂,这一剑正刺在相思的心口上。
相思踉跄后退。但她没有受伤。
天都剑断了,齐齐地从剑柄上折断!
传世千年的神剑,仿佛也承受不了这份哀伤。
相思看着卓王孙,这眼神中有伤心,有愤怒,有痛悔,也有深深的失望。但终于,这眼神转为冷彻,面对陌生人的冷彻。
然后她倒了下去。
剑气没有挫伤她,伤的、死的,是她的心。
剑动的一瞬间,她的世界就已分崩离析。
不需焚灭就成灰,当她醒来的时候,还有泪可以流淌么?
大红的嫁衣在地上徐徐铺陈开去,一如她脸上那尚存的嫣红。
却不知,她是谁的新娘。
卓王孙下意识地伸出手出去,想要扶住她,但他的手凝止在半空中,什么都没有抓住。
良久,他终于怆然一笑,从她身边走开。
他重新登上喜堂最高处,对呆若木鸡的宾客一挥手,示意尚公主的庆典继续。
四座无言。
而他,重重跌坐在堂中的座椅上。
伤口处的穴道已经封住,鲜血流势减缓,终会凝结。而他心中的伤,又要流血倒何年何日……
鼓乐依旧阵阵响起,吴清风催促着所有的一切赶紧重新开始,想掩饰掉这满堂血痕。但风,却吹过来吹过去,吹不尽这繁华的伤悲。
喜幔,歌舞,欢笑,一切都在等待凋谢。正如没有人在意的杨逸之,躺在喜堂的角落里,看着这刻意的繁华。
这些统统都与他无关了,他在心底想着,流动的血也让他感觉不到温暖。也许,该是将这些都放下,睡一觉的时候了。
方正他也不必再在乎。只是相思……
相思……
剑心第七卷 第一章
武成业惶恐地站在这绝巘之巅,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他找上,但他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不久了!
他有些畏缩地看着对面傲然站立的卓王孙,他甚至不敢出手,也不敢逃跑。卓王孙手中的是一柄重达三十三斤的铁剑,武成业知道,这柄剑叫做啸阳剑,乃是他最好的兄弟——陈暮松的佩剑。
他知道卓王孙的习惯是用名剑杀名人,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自嘲:原来他们合称松林双义的江湖汉子,在华音阁主的眼中,还是名人啊。
卓王孙的眼神很淡,似乎在他的心目中,只有那悠悠的白云。他的话语也很淡,“啸阳剑的主人本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他永远都不知道,当年联合连云双虎暗算他的,就是你。所以,我才取了啸阳剑来杀你。”
此话一出,武成业的脸色顿如死灰。这件事本没有第四人知道,他在此事发生后不久,就杀了连云双虎,怎么会被他知晓?他惊恐地抬起头,却看到了卓王孙冷冷的眸子。
那是空绝天下的眸子,那是卓出尘外的眸子,那是悠远浩瀚的眸子,武成业仅余的一点斗志全都冰消瓦解,他突然返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他宁愿摔个粉身碎骨,也不愿对着这个已没有任何感情的人!
但剑光就在这瞬间裂空而起。
剑光并不强,但带来了分,这风一瞬间就充满了整个山顶,然后悠悠扬了出处。天地苍茫,身寄如尘,这一剑疏忽之间已化为天地洪炉,将武成业完全罩住。武成业恐惧地发出一声大叫,就在叫声刚发出的瞬间,他的双足凭空从身体上斩落,然后是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身,他的颈,最后是他的头颅。他的身体一分一分整齐地断绝了,伴随着这恐惧的惨叫。
风并没有停,啸阳剑伴随着武成业分散的尸体坠落悬崖,再没有赢得卓王孙一顾。因为他知道,这柄铁剑在空中将再度将武成业的尸体整齐地穿起,然后钉在悬崖底下。这是他的武功,他的剑法,不需任何的怀疑。
然后,卓王孙的目光抬起,盯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如果不是他的目光,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他绝不平凡,他的长相很清奇,他的神态很傲岸,他本是个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的人,但一置身于天地之间,他就仿佛已与这云、这风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他的清奇,是山松山石之清奇;他的傲岸,是白云青天之傲岸,已变得平平无奇。
现在,卓王孙的目光停驻在他身上。
他的武功虽然微不足道,但江湖中每个人都知道,铸剑第一大师钟石子不但能铸出天下最好的剑,还能品评天下最精微的剑法。卓王孙自然也是因为他的眼光而将他带来,看自己杀人。
钟石子缓缓闭上眼睛,他的神情有些萧索,“十年之前,我曾见过阁主这样的剑法。”
卓王孙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钟石子一定会说下去。
“那时锋芒最劲的门派还是天罗教,我爱剑成痴,于是悄悄潜入天罗教总坛西昆仑山,想要偷看天罗教主的剑法。因我一直相信,只有通晓了最强的剑法,才能炼出最好的剑,但我没想到,我竟见到了我从未想象过的剑法……”
他仰起头,已沉浸在那段回忆中,喃喃道:“那本不是人能施展的剑法,天罗教高手如云,却都挫败在这剑法之下,连教主都未能免。我震撼之余,不顾一切冲上去,问他这是什么剑法,他微微一笑,告诉我,这是剑心诀。他不修剑意,不修剑气,却以剑为心,以心为剑,修的是剑心。我一闻之下,登时如痴如呆,因为我爱剑成癖,但却从未想过可以以剑为心。他这几句话,让我对铸剑之道有了很深的领悟,从此我铸剑便不再以火以煅,而是以心血。”
他的目光凝视着卓王孙,“你的剑法已天下无敌,因为你也已有了剑心。”卓王孙目中露出一丝讥嘲之意,“可我从未休习过剑心。”
钟石子微微笑了笑,他的笑容中尽是苍凉之意,“天下要道殊途同归,修炼到了极处,都是差相仿佛。于长空以天纵之才,将剑中要道明白地说了出来,阁主不过是能行之而未言之而已。”
他直视着卓王孙的眼睛,声音突然一沉,“珍惜那个人吧,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剑心的。”
卓王孙止水般的眸中也禁不住兴起一层涟漪,“你是说,我的剑心是因为一个人?”
钟石子不再看他,缓缓向山下走去,“我的弟弟一直想超越我,成为铸剑第一人,但他从不知道,我情伤心死之后铸剑,铸的并不是一柄柄神兵利刃,而是我的感情……剑无情,人却有情,高手所挥出的哪一剑,不是情之所至呢?”
他的身影被回环的山势隐没,氤氲在天地悠悠中,卓王孙忽然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冷意。
你有天下无敌的剑法,但她却是你的剑心。
那你的剑法再强又如何,这样的无敌的剑法,你有能控制多少?
君临天下的卓王孙,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冰冷,同时,他的愤怒不可遏制地迸发。
他是天下的王者,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撼动他的剑与威严,他的剑心,必须是他自己,而不属于任何人!
谁,到底是谁,悄无声息地撼动了他的威严?
那抹水一般的淡红,仿佛垂天的朝霞,在他的眼中浮现着。
他知道,如果牵挂萦绕于他心的,不是步小鸾,那就一定是她。
必定是她。
他的心中忽然多了一份讶然,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牵挂她了呢?难道她不是永远跟随着他,绝不会背离的么?难道他不是一直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难道他不是掌控着她的一切,正如别的所有的人一样么?
难道、她、不仅仅、只是、那千万人、中、的、一个么?
卓王孙第一次这样问自己。
这实在很像个精心编造的谎言,卓王孙本该冷笑才是,但他却发觉自己笑不出来。
因为,他就是为了证实这一点才来杀武成业的。
吴清风或许会骗自己,但钟石子不会骗自己,他手中的剑不会骗自己,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不会骗自己。
或许在这个天地间,他需要守护的,并不仅仅只是步小鸾一人,还有另一个,他一直故意去漠视的人。
或许,他早就隐隐预感到,若不刻意去漠视、疏远她,他的心,迟早会被她的柔情牵绊?
你的剑天下无敌,但你的剑心,却是另一人。
那个水中红莲一般的女子,淡淡的,与世无争的,却悄悄改变了一切……
山野冷冷的风吹来,卓王孙矍然而醒,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剑只是他的,绝不会属于任何人!剑心或许真的是剑中最高境界,但卓王孙绝不会借助于别人达到!
慢慢地,他笑了。他心中已有了决定。他将直面这温情或者残酷的一切,他要证实给他的心、他的剑——只有他,才是驾驭这一切的真正王者。
他必须要操纵这所有的一切,每一分、每一毫的变化,都是他卓王孙的意识,绝不允许任何的掺杂。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
至于那抹水一般的淡红……
七日,卓王孙在心中做出了决断。
这七日,我将深深爱你,每日送一件礼物给你,每一件礼物都是我的心、我的血。七日内,我所有的深情都呈现给你,守护你所有的愿望,给你满心的爱。
但在七日完结之时,我的情也一起完结,那时,我将送你最后一件礼物,就是你的死。
生与死,情与爱,都必须无法影响卓王孙,因为他是王者,只能操控一切、却不能被任何东西操控的王者。
淡淡的莲花寂然开放,淡淡的水盈盈流动,衬出相思那淡淡的容颜。她就这样凭水立着,时光从她身边掠过,却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