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为奴-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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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握了握容与的手,“你为了我做这些,不顾自身安危,我如何还能负你?难不成真罚你,或是把你丢出去任他们口诛笔伐?那我也太无能了些!绝不会有那一天的。”
沈徽的承诺,容与自不怀疑,心里也踏实下来,只要他不觉得自己是个麻烦,那便一切安稳无虞。
到底才担心耗神过,容与这会儿意识开始模糊,昏沉沉间,只觉得枕边人又开始不规矩起来,一点点挪过来往他身上蹭,右手还不安分地往他身下游移。
“别闹,”容与不睁眼,却精准抓住沈徽的手,“才缝合上,仔细伤口崩开了线。”
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是还有圣手在此么,大不了再缝一次就是了。
可看着枕边目光迷离的人,浑身散发着疲倦至极的慵懒,沈徽一颗心像要化了似的,咬着唇挣扎思量,半晌无声喟叹,为了体恤这个人,自己虽痒,亦愿忍!
安稳一梦,接下来几日,沈徽因有伤在身,便坐镇大营指挥前线战事,容与亲眼看着他布局,看着他挥斥方遒,看着他运筹帷幄,举手投足间带出俊美峥嵘,于每一记发号施令里展露男性强健的力量。
经过几场围剿战役,胤军终于在太行山深处发现辽王遁逃行迹。待擒获辽藩押解其人回归大营,大同城内城外百姓恨不得倾巢出动,争相夹道目睹。
那日沈徽登上城墙,遥望囚车上已废为庶人的同姓宗亲,目光是睥睨傲岸的,不过在罪人脸上停驻一瞬,便即看向奉命前去押解叛军的大胤提督太监。
他穿月白色蟒袍,在一众或铁血或朱红的颜色里,异常醒目。这不按常规略显违逾的颜色,正是源自于沈徽亲口特准,那一身簇新蟒袍玉带也是此番救驾得获军功的恩赏之物。
沈徽亲定下这颜色,只为惟有如皎皎月光的色泽,才能衬托出衣衫上若隐若现的捻金浮动,也才堪配他心目中爱人飘逸出尘的风仪。
定睛去看马背上的人,修正笔挺,身形极漂亮,玉带勾勒出纤细劲瘦的腰肢,姿容令人心折。那是他的少年,他的爱人,如今业已长成了可以和他并肩立于天地的忠义儿郎。
暧暧晴光照在他的纱帽上,沿着白皙秀逸的脖颈流转,通身仿佛被镀上一层绮丽的金粉,他微微仰首,冲着高墙上的至尊展颐,依然是光风霁月般明澈,几乎让沈徽在一瞬间浑然忘我。
随即辗转忆起这许多年间,他看着眼前人从起初在他面前努力垂首想要隐匿,到惶恐不安陪伴在他身边,再后来无奈又无助地被绑架进权利漩涡,到如今一步步趟出生路,成为大胤朝堂上最为耀眼的权珰。
从前清秀纯澈的少年已长大,长成为了一个不骄不躁,既柔软又清刚,心智成熟意志坚定的男人,这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堪称他人生最得意圆满的作品。
迎着骄阳,沈徽满眼满心皆是畅意,不禁开始思忖起对待如斯妙人,还该当送份大礼以示嘉奖才行。
第114章 仆婢()
及至入冬,沈徽班师回朝,这一场平叛战役以胤军大获全胜告终。一时间朝野振奋沸腾,天授帝沈徽的威望也由此达到顶峰。
冬至来临前,宫里例行纳入各州府选上来的年轻宫婢,为显皇恩浩荡体恤老人,同时也会恩准一批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出宫返乡。
近来林升似有心事,总显得闷闷不乐。
容与一再询问,他却只摇头不语。明明不快又不肯倾诉出来,这么纠结倒弄得容与很是奇怪,直到看到司礼监报送的出宫侍女名单,方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在尚衣局服役,名叫樊依的少女也在名单之列。
这些年下来,林升已和樊依建立了一种甚为亲密的关系,类似兄妹,又无话不谈。每每无事他便会去找樊依闲谈互娱,很明显他并不想失去这个密友,心里一定不舍她即将要出宫离去。
容与心下了然,不禁也踌躇,不知该不该提醒他,这是宫女到了年纪应享有的权利,除非她本人坚持要留在宫中服役。暂时将那份名单按下不提,他思索着找个机会,亲自去问问樊依自己的想法。
这日傍晚去暖阁陪侍沈徽,如今在御前早就无须他做端茶递水的活儿,且养心殿新来的几个宫女还算伶俐,容与便只专注为沈徽念奏疏。
“报本宫和毓德宫新进的宫女也都是你亲自挑的?”待批完奏疏,沈徽闲闲发问。
容与说,“臣负责挑选养心殿和毓德宫的宫人。东宫的人选交给了孙传喜,他近来还算得太子殿下赏识。”
沈徽立即听出他的意思,“二哥儿还那么不给你面子?既如此,你往后就少管他宫里的事,若有麻烦只管来告诉我。”他此刻心情甚好,不由笑着埋怨两句,“行了,这会儿并没旁人,就别臣来臣去的了,听着累得慌。”
容与一笑,还没说话,却见一个脸生的宫女捧了新沏的女儿茶进来,那茶汤里加了芡实红枣,有消食养胃功效,更兼可以有助于安眠。
他随意看向那宫女,见她年纪不过十三四岁,圆圆的脸盘,大大的杏眼,生得很干净俏丽。隐约想起她好似叫做俞若容,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然而她好似还没完全适应差事,半垂着头端着那茶盘,才走到书案边,忽然手一松,茶盘顿时滑落,上面放的天青汝窑茶盏随即跌落在地,幸而地上铺有厚厚的盘龙金线毯,倒也未曾摔碎。
俞若容吓得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地看了沈徽一眼,慌忙俯身跪下,一边拾着茶盏,一边磕头告罪。
此举若要严究当属御前失仪,该罚俸或者该杖责端看沈徽此刻心情。
果然沈徽皱着眉已有些几分不悦,只是并没立时发落。那俞若容大概越发觉得皇帝正积蓄怒气,吓得一径默默叩首,连脑门都磕红了,却是不知开口说几句讨饶的话。
容与见她如此实心眼,默默一叹,起身拾起那茶盘,摸到两边扶手处有些油腻感,便又着意看了一眼这俞若容,心中隐隐猜测,她大约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在茶盘扶手处故意涂上些油,端着时容易打滑脱手。或许是因为她得选养心殿,在御前服侍,所以找来了嫉恨。
而这类因为嫉妒生出的陷害,在内廷中实在是屡见不鲜。
“这茶盘用久了,扶手都有些松动,也不怪她没拿稳。”容与淡笑着解围,“臣早前发觉就想吩咐她们换了,一忙别的倒给忘了。原是臣失察,还请万岁爷息怒。”
沈徽似笑非笑地瞥着他,又看了看那茶盏安然无恙,随意摆了摆手,“罢了,今日是厂臣替你说话,朕且饶过这一次。下次警醒些,不是回回都有好人愿意帮你。”
俞若容没敢抬头,叩首后诺诺道是,声音仍不自觉发颤。容与将那茶盏递给她,吩咐道,“去换了新的来,精心些,散了热气后再端来。”
她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对惶恐不安的大眼睛,连连颌首称是,容与见她唬成这样,亦冲她温和一笑,示意她退下去。
俞若容自去备茶,容与转头,瞥见沈徽笑而不语,索性替他把心里话说全,“我知道自己的毛病,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也只有请万岁爷多担待些罢。”
沈徽散漫地笑笑,也懒得计较他时不时发作的心软毛病,因转口道,“我瞧着你那唐史修的也差不多了,倒是做点正事要紧。二哥儿终究还小,性子又激烈,我前阵子想起要把历代贤明、不贤的君主故事都编篡成一部书,到时候让他师傅楚铎讲给他听。这事儿还是交给你办罢,可不许推托,也不许偷懒儿。”
这倒是个对太子有助益的事,容与自然明白,沈徽这是找机会修复他和太子的关系。于是也不说破,只含笑应了,心里却觉得此事最好不要让沈宇知道,否则十有八/九他会拒绝学习那书。
晚间回到房里,容与复又想起樊依的事,便到林升房中去探探他的意思,不成想刚走到门口,听见里头传出他和一个女子对话的声音。
只听林升语气焦灼的问,“你就真的那么想出宫去?原说你最亲的人是母亲,五年前她过世之后,你父亲再也没和你有过什么联系,除了要你寄回去银票,竟是一点都不关心。既这么着,又何必一意要出去呢?难道,在这宫里就……就不行么?”
想来那被他问话之人一定是樊依了,她沉吟一阵,不急不缓道,“你别误会。我决意要出去,并不是不想和你待在一起。这些年,你怎么对我,我都清楚。况且你又和我这般投契,咱们也算是难得了……可是,若要我一直在这宫里待着,我也委实不乐意!”
她停顿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我和你们这些内臣不同,只是个使唤婢女,左不过做些针线上的活儿,一辈子也熬不出头。自然我也不盼着能有什么升迁,可是……我也想要些自由。那种想做什么,都可以由着自个儿的心,哪怕是做件衣裳呢,也不用按规矩,听人吩咐的自由。阿升,你明白么?要是你也有过这样的向往,你一定会懂的,是不是?”
林升许久无语,过了好一会,竟有些哽咽起来,“我懂……我何尝不想自由……这宫墙里的日子我也是过得够够了,可我没有法子……算了,我不该为了自己牵扯你。只是有一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今儿大着胆子问出来,将来你出去了,会不会,就再也不理我了……自然,你若想过……想过正常女子的生活,我绝不敢阻拦。不过是,不过是想听听你的打算。”
樊依没有回答,半日过去,连等在外头的容与都有些着急,可想而知,林升这会儿怕是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
“什么是正常女子的生活?难不成非得嫁个男人就算幸福圆满?”樊依轻轻笑出来,声音愈发低下去,“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甭担心!我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这些年你如何待我,我待你,也是一样的。总之你放心,就算出去了,我也一样可以等你,回头等你老了出宫休养,咱们结伴,我伺候着你也使得。”
她说得坦诚,没有一丝一毫扭捏。容与欣慰暗道,看来林升眼力倒是不错,能找到一个可心的红颜知己,虽说世事难料,眼下能有这份真情也算弥足珍贵,至于将来的事,不过是听凭造化罢了。
翌日林升果然找到他,很是愉快地谈起樊依放出宫去的事。容与自然答应,因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免侧面问他,是否以后还要和樊依保持联系,又预备如何安置她。
林升想了想,对他坦言,打算在京郊置一处房子,让樊依在京里也能有个落脚的去处,等他闲时出宫再去看望她。
容与略一思忖,建议道,“不必麻烦了,索性让她去和方玉一道做伴,这样平常两个人还能说说话。我也不常回去,你每次出去看樊姑娘,顺道也就把方玉一并探望了。这么办是为给你省些银子,你觉得可好?”
林升大喜过望,笑逐颜开一连声多谢他。容与摆手笑笑,“什么事值当这么客气,你不是我弟弟么,跟哥哥还用说谢谢?回头帮我告诉传喜,这批放出去的宫女名单我都看了,没什么意见,让他按规矩办就是了。”
林升点头答应着,忽然想起什么,撇嘴一笑,“您是有日子没去过东宫了,不知道这位孙秉笔如今多得太子爷宠。早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