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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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国对内法政严苛,实行胡汉分治,明文规定匈奴族为国族,高于各族之上,纵容匈奴人欺压异族,对境内除匈奴以外的各民族实行高压政策。
对外一直对长安虎视眈眈,秣马厉兵,必欲要灭司马家国而罢休。晋、汉两国不可能媾和,且没有记错的话,不到三年时间,长安失陷敌手,西晋最终灭亡。烽火连天之中,关中和中原万千黎民欲苟活而不可得。
这种大环境下,想安安稳稳,不问世事的隐居山间,那是绝无可能。再者,以他的武艺,他的抱负,和他对义父英灵护佑不死的绝对信念,也不甘、不屑隐居山间。
郅平的为人,高岳已经听闻,心内极度不齿。但为什么还要去首阳县投军,高岳有着自己的思量。
一则是考虑虽然自己前世算是戎马生涯,标准军人,但乍来此世,对这一世的军队、士兵、战阵,方方面面都不是很了解。五胡兵祸,在煌煌史册中亦是触目惊心,极为有名,到底是如何情形,投军后便有所知晓。
二来在他心内,刘聪刘曜也好,石勒石虎也罢,都是趁着晋朝疯狂内斗以致实力大损,良将悍卒皆死于非命时候,所谓板荡糜烂之时,趁机明火执仗闯进中原,反客为主的强盗嘴脸。
而数年后,司马睿于江南建立东晋。但自建国伊始,便一意偏安南方,最终在内忧外患中忧惧而亡。想要驱逐胡虏,护我黎庶,复我土地,还我河山,还是要靠自己一点一滴的努力,和见机行事的警觉,不要指望任何人。
三来,不管首阳县再小再破,也是相对的。和白岭村这个山村小坞堡相比,怎可同日而语,人往高处走,还是要先往城里找找看可有什么机会再说。
既然自己已来到这个乱世,索性大展身手,振臂高呼,拥百万熊罴虎贲而气吞万里,使五胡乱华变为华乱五胡,复我汉人河山,重现华夏衣冠。
要想到达终点,路就要一步步的走,首阳县虽小,毕竟是个县城,百姓多,又有兵,总好过窝在这山村里,以其为基础徐图发展,复为跳板,跃向更远的方向。
高岳自己筹划一番,便对众人道:“我有一句话,若是大家都是胸有抱负之人,那么白岭村和首阳县都终非你我兄弟的寄身之处。但眼下这样吧。明日一早,李大哥和亮子,随我一同去县城,打量一番,再做计较。”
李虎冯亮二人点头应允。
李豹坐在地上,叉着腿不屑道:“狗官既然瞧咱们不起,那还巴巴地跑去做甚,高大哥,你做事欠考虑,把热脸贴那冷屁股,要听我的,趁早别去,咱们就在村里自己快活多好,真是想不开!”
高岳面色变冷,只把眼看向李豹。
两道威严锐利的目光刺来,李豹顿时一阵心慌,先前心无忌惮的随随便便,不由得被收起。李豹慢慢站起身冲着高岳讪讪地笑了笑,他察觉到了无形的威压和警示的意味。
“李豹,又没要你去,你说这些丧气话干嘛。”
冯亮看了看高岳的脸色,瘦小的身子一下子蹿起,垮下脸来不满道。
“高兄弟的心思,比你个二愣子亮堂了不知多少,他既这般说,自有他的道理,跑一趟县城有甚打紧,要你多呱噪。”
李虎虽然粗豪,但为人沉稳,心思比老二细腻。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他忙上前作势踢了李豹一脚,把他连推带搡,口中连叫滚回家去,又转身向高岳道:“高兄弟,那就说好,明日咱们一起去趟县城。”
高岳点点头,却没再笑,只淡淡道:“如此,明日恭候李兄。”
几人都散去,各自回家。李虎面色阴郁,大步往回便走,李豹跟在兄长后面亦步亦趋,叫唤几声,李虎只是不理会。
“大哥!我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他姓高的是皇帝老子还是佛祖神仙?你咋帮个外人作践自家兄弟?”
快走到家门了,李虎还是闷头不语,李豹也怒了,一把拽住李虎的肩头,气呼呼地吼道。
“妈了个逼的,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
李豹不由愣住。他记得从小到大,兄长和他也拌过嘴,打过架,这等粗话对别人也骂过,但却从未对他骂过,这次显然是气极。
李豹也就闭嘴,把头昂起望向天上,鼻息粗重,咬肌隆起多高。
李虎定了定心绪,沉声道:“我跟你好好说一句,不管你服不服,从今往后,不要无故招惹冒犯高岳。”他顿了顿,又道:“别的不说,好歹人家也救过咱们性命不是?”
“凭什么?”李豹猛地回头,怒视兄长,恶狠狠地叫道:“往日里,咱兄弟在左近,不是第一,就是第二。那个青壮好汉斗得过咱?见面不都得叫一声大哥二哥?”
“他姓高的来了,咱兄弟就得贴在后面给他做小弟?救命,救什么命,屁大的事,咱老子平日也够给他面子了,难不成做龟孙?”
他脖颈青筋扭曲,转头四下看看,小跑两步,一脚跺在路边一棵枯槁苍老的树上,跺的树叶哗哗,残枝败叶无言的飘落纷舞。
李虎面色铁青,一语不发,上前一脚将李然踢到在地,这次是真踢。
“你总有些自私尖刻,我也不跟你多讲。大哥是那种怂兮兮的怕事人吗?但这一次,我感觉高岳,我也说不出那种感觉,反正不像常人,将来必定不会默默无闻。”
李虎慢慢在兄弟身边蹲下,不理会李然的恨怒和不解的表情,他压了压情绪,目光变得恳切,低声说话。
“恐怕有朝一日,不止你我兄弟,多少人都得靠他庇佑,你惹不起他,回头平白添祸。你平日散漫惯了,与人打交道,也不注意,也不讲究,总是狂得很,往后得多长点心眼。咱们是一娘所生的亲兄弟,我能不为你好?”
“兄弟,记住大哥一句话,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哪,别等到吃了亏才知道后悔。上次招惹了那姓雷的山匪?”
他想了想,干脆在李豹身边坐了下来,避开兄弟的目光,闷声道:“还有亮子,你以后也尽量别撩拨他。”
看李豹一骨碌坐起,满脸不服又要发问,李虎摆摆手,皱起了眉头。
李虎叹道:“村里差不多大的伴当,大多壮健的很。亮子却一直瘦瘦小小。他自卑的紧,耿耿于怀,偏生自尊心又重,丝毫不愿示弱,生怕别人瞧他不起。这种人的心理”
“去年一起上山野猎,你不记得了?大家都猎到了,就他猎只山鸡,半天还猎不到,咱们大家伙儿还都笑话他。”
“后来好不容易捉住一只,他宁愿空手回家,却将那山鸡拿刀一段段的斩开,最后咬牙切齿拧断了鸡脖子。他这种人,心眼小,气性大,若是有了靠山,将来再一旦翻身得了势,必定不会放过曾经藐视和得罪过他的人。”
李虎说的语重心长,李豹怔怔的望着兄长,心里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最后也得闷闷地应了一声。
第十一章 首阳小城()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天气晴爽。高岳、冯亮和李虎三人,按照约定,吃罢早饭,便出发一起去首阳县。三人一路说说谈谈,不紧不慢走了两个多时辰,远远已经能看到县城的轮廓了。
李虎和冯亮来此多次,见怪不怪,高岳这还是穿越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来到一座正儿八经的城市,他加快步伐向前,仔细打量着映入眼帘的一切。
远远地看见墙头上有稀稀拉拉的人影在城墙上来回走动,应是巡城士兵,不过显得很无精打采。
城墙高不过两丈半,和自己那一世的城墙相比,明显低矮、单薄的多。再走的近些,发现墙面是灰色的砖石砌成,不少地方都已残缺,伤痕累累。重要的是,根本没有护城河,就这么大摇大摆,直接走到城门前。
低矮的城门倒是包裹了铜皮。但只要稍微注意下,就能看到门下方边缘处,铜皮都腐蚀的厉害,翻卷了开来,窘迫的露出里面已发黑的木头。
城门外,一边一个守门卒子。身上连轻甲都没穿,一个套着灰扑扑的襦袄,还有个穿了件坎肩,都用一根看不出颜色的带子系着腰。两人各拄一支枪,都斜倚在墙面上,懒洋洋的,好像在眯着眼睛晒太阳。
高岳摇了摇头。首阳县,对他而言,称不上是一座城,给人一种潦倒、羸弱的直观印象。是的,羸弱。
他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下。若是自己攻打这座城,投石车,云梯车,攻城槌这些最基本的器具都无需准备,只要两、三千精锐步卒,就算强攻,也不过半个时辰内就能拿下。
这里只能暂作栖身,绝对不可当作根本来慢慢经营。郅平盘踞在此便心满意足,其鼠目寸光,不值一提。
“站住!没规矩的东西,这城是想进就进的吗?”
一声怪喝,打断了高岳的思绪。发觉自己已走到城门前,两个守门卒立起身子,吹胡子瞪眼,拿手中的枪直直对着自己的胸口。
正愕然间,李虎快步上前,拉住其中一个穿灰衫卒子的衣袖,笑道:“二位军爷,这是我家表兄弟,第一次来这大地方,只顾看新鲜就犯了迷糊,无意冒犯二位军爷,军爷买两碗水酒喝。”
李虎幼年便跟随父亲,操持生计,和各种人打交道,这察言观色,人情世故倒也是熟滑的很,他说笑间,悄无声息地已经将十枚钱,塞进那卒子的口袋里。
卒子掂了掂,晓得买两碗酒喝,应是够了。看着三人也是苦哈哈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油水,见好就收。和同伴使个眼色,两人把枪收起,面色缓和不少。
收钱的灰衫卒子看了看李虎,对坎肩道:“这人不该是奸细。面熟,面熟。是那白岭村老李家的罢?这大个子是你表兄弟?你亲兄弟呐?”
一连串的问题扑面而来。李虎忙拱手道:“哎呀,军爷还记得在下,那真是荣幸得很。这确实是我家表兄弟,我自家兄弟上山去了,来日进城卖了山货,再请二位大哥喝酒。”
另一个身披薄坎肩的,也凑过来看看李虎,又把旁边沉默不语的高岳和冯亮也打量打量,最后盯着高岳看了一会,摆摆手道:“进去吧。块头倒不小。”
高岳从小等于是英雄烈士遗属。岳飞倾其所有供养照料于他,南宋朝廷也屡有赏赐。后来从军在岳飞麾下,东征西讨,基本上对钱财没有什么太大的敏感和概念。
那边厢,冯亮就已经气呼呼道:“李大哥,你家过得也紧巴巴的,怎么还把钱给那两个看门狗,老叔知道了,不得心疼坏了。我也带了钱,我还给你。”
李虎瞪他一眼,又笑道:“我老远一看,今天是这两个最贪财的当值,就晓得不给他们意思意思,进不来城。再说他们看高兄弟一张陌生脸,要钱要的更是理直气壮。”
高岳倒才反应过来,敢情李虎刚才放了一次血。他迟疑道:“这,连累李大哥破财,我心中委实不安,容日后相报。”
看高岳微窘,李虎哈哈大笑:“往日高兄弟都是沉着洒脱,今日难得看你窘迫一把,实在新鲜,好笑,好笑。”
冯亮却笑道:“高大哥,你也说过都是自己兄弟,那你就不要再提什么日后相报,李大哥最是仗义的好汉子,他不爱听这个。”
李虎把个粗大手掌往冯亮瘦削肩上用力拍了拍,拍的冯亮歪眉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