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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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剂,这种惊喜,自不待言。
朝廷虽然式微,但是毕竟还是正统所在,大义名分不可忽视。高岳愿意勤王,可是目前还没有名分,这说不过去。所以朝廷必然会不吝封赏,用名爵来嘉奖和肯定他。不仅做给高岳看,更要做给全天下来看,用以激励和劝勉。
至于第二篇奏疏。就是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翻来覆去就是姿态低三个字。表明了虽然高岳占据陇西,但是承认这是大王司马保的地盘,我无意与大王您对抗,也可以顺服于大王。只要您承认我的地位,我甚至愿意为你打击你不喜欢的敌人。
总之,跟朝廷,用的是忠义的气节来说话;跟司马保,则用的是现实的利益来交换。两篇奏疏,皆是一针见血,言简意赅,毫无拖沓沉冗之感。
两篇奏疏读完,高岳忍不住又逐字逐句的细细品读玩味,越读越爱。此外,让他激动难耐的是,信笺之上,那浓墨字迹力透纸背却又清新飘逸,有一气呵成的酣畅淋漓之感。
这字迹,赫然正是当初高岳在首阳县初次投军之时,在县衙前,见到的那篇招兵告示上,笔走龙蛇的字迹!
好文。好字。那么,人也定然是德智兼优之辈。当日无缘见面,今时再不可错过。高岳连读三遍,脉搏都亢急起来,宽广的额头上,汗水涔涔。
“此是何人所写?快说!”
那送信来请高岳审阅的两名兵丁,见高岳看着看着,越发面有异色,到得后来,已是剑眉深锁,虎目闪烁,二人不明所以,担心那疏文写的不堪,导致高岳发怒。
正自惴惴之时,耳边猛听得高岳急切发问,两人一个激灵,一人忙应道:“回,回禀主公。这是朱功曹在城西街上,找的一个代笔先生所写。听闻这人,文笔甚好,在那条街上一众代笔先生中,算是出类拔萃。不知主公”
高岳拍着床榻边沿,大声道:“何止是在代笔先生中出类拔萃!”
另一士卒没有听出意味,接口道:“若是他写得有不妥之处,我二人这就去将他抓来,请主公当面责罚发落。”
“混话!”高岳没好气的叫出声,二人又骇了一跳,不知所措。高岳也不暇解释,只催促道:“速去将此人请来,要快!”
两名士卒,拱手转身就走。不管处不处罚,反正把人带来再说。
高岳兀自有些放心不下,急对冯亮说道:“你亲自跟去一趟,将这个先生请来。记住,要恭敬客气,千万不可无礼,快去。”
见高岳语气急促,冯亮应了一声,也是立即转身就奔了出去,内室里便只剩高岳一人。
等了片刻,高岳难以忍耐,直欲翻身站起,自出门去。奈何伤口连痂都还未结,动作稍大,便牵筋连骨,疼痛无比,不得已只有引颈瞭望。
高岳自觉过了很久,终于见冯亮从堂外小跑着进来,人未到,声音已传来:“大哥,代笔先生已经带到,便在堂外等候。”
“快请进!”
不多时,两名士卒,客客气气的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士卒便施礼而去。
高岳忙抬眼细看。只见此人身高七尺三寸,面目白皙。一双朗目深沉睿智,鼻梁高长端正,很是隽秀清逸的气质。
这人身材清瘦,很随意的披了件洗得发白的天青色罩衫,头发也随随便便的挽了个扁髻,连帻巾都没有束戴,又显出几分懒修边幅的不羁气质。
看面貌,应该也就二十多岁。他站在堂下,从容不迫,神情自若,甚至也张着眼睛,有些好奇的打量起高岳来。
高岳笑道:“请问先生,高姓大名?今年贵庚?”
那人便拢手入袖,躬身施了一礼,不紧不慢道:“不敢。在下杨轲,字舜臣,今年正弱冠之年。见过高将军。”
弱冠之年,便是二十岁。高岳点了点头,没想到此人如此年轻。他听这杨轲称呼自己高将军,而没有奉承性的上来就尊称明府、太守之类,心中倒对杨轲很有些好感。
目前,朝廷还没有正式任命高岳为陇西太守,所以对高岳的尊称,最好就是称一声将军。
“高某这番窘相,相见尊客,殊为无礼,先生勿要见怪,且请安坐。”高岳说着,便示意冯亮搬过椅子,请杨轲坐下,杨轲谢过,便徐徐坐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真知灼见()
杨轲微笑道:“将军实在过谦。昨日将军严肃军纪、为民伸冤,乃至自责,满城皆知。如今上至苍髯皓首,下到黄口小儿,都对将军大义之举,感怀不已。在下昨日虽没有亲眼见到,闻言也是对将军既敬且仰。”
高岳趴伏榻上,抿了抿嘴,道:“惭愧。高某驭下不严,致使百姓无辜受害,便是再如何自责自罚,也无法挽回,至今我想起仍是追悔愧疚。”
“将军爱民如子,军纪严明,这样的祸事,日后定能避免,将军也不必太过自责。再说士卒之间,良莠不齐,忠奸混淆,只要严加管教也就是了。”
杨轲又拱手道:“蒙将军召唤,却不知将军有何事垂询指教?”适才冯亮带着两名兵丁,在街上找到他时,言谈举止客客气气,但也不知道高岳为什么要找他,语焉不详,只让他自己当面去问高岳。
高岳道:“啊。这两封奏疏,可是先生亲笔所写?”
“正是,若有不妥,便请将军当面指教。”
高岳又追问道:“那么,年初之时,首阳县的募兵告示,也是出自先生之手吧?”
乍闻此言,杨轲先有些迷茫困惑,显然是一时回忆不起。他凝眉垂首片刻,恍然道:“啊,正是,正是。不过说来惭愧。”
杨轲本是天水人,自幼熟读诗书,经纶满腹。但是因为出身寒门庶族,在当时魏晋门阀等级森严的大环境下,想出仕为官,真正是可望而不可及。
他本来满腔热情,游学陇右诸郡。经过首阳县时,正巧遇上当时城主郅平,招寻一个能书善写的幕僚。杨轲毛遂自荐,替郅平办的第一件事,便是写了那篇募兵告示。
结果因为应募之人大多反应看不懂,杨轲被郅平很是埋怨一顿。杨轲心中不平,索性当天便辞了公事,拂袖而去。
后来屡次碰壁。他寒门无名之士,没有人脉没有背景,那会有人对他感兴趣。杨轲便索性浪荡不羁,悠游于山水市井之间。待得上个月时,分文皆无,不得已便在此做了个代笔先生,替人写写书信,赚些资费,暂且栖身。
例如杨轲这样怀才不遇的年轻人,比比皆是。当时只要是名门士族出身,就算人又呆又傻,自小就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享用,生活无忧无虑不说,长大了就肯定有个官做。
于是高门望族就此循环,沿承了家族的血脉,世世相袭。除非更朝换代或是家族谋反,否则高枕无忧。
而庶族出身呢?截然相反。除了吃糠咽菜,受尽折磨外,很少有人可以享受文化教育的。路上的冻死骨大都是他们。
虽然也有少数努力勤学、胸有大志的,就算被征召入为官,也是小官小吏,是被士族利用和驱使的,国家大事根本沾不上边。
门阀制度阻塞了寒士的仕进之路,一些才高的寒士自然心怀不平。有些人,不甘心满腔学识就此埋没,便投身和效忠于能够赏识他们的人。
例如张宾和王猛。此二人,前者“算无遗策”却效忠后赵羯人石勒,后者“功盖诸葛”却投奔前秦氐族苻坚。
两者都是有白手立国之大能的汉人,却出门寒门,被士族所鄙夷蔑视,故而跟随胡人之主,在各自胡族政权下,大放异彩,最终都成为了两晋十六国乃至整个历史上,最为出类拔萃的一流名臣。
而有些寒门高士,心知出头无望,心灰意冷,便一意遁隐山林,或是混迹于市井之间,自娱自乐,不问天下兴衰,不与朝廷合作。国家覆亡,政权更迭,只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日后杨轲便是属于这一类。如果他没有遇见高岳的话。
高岳听他说完,暗忖此人写得一笔好字自不必说,言谈之间口辞清晰,条理明顺,确实有些不俗。关键不知道他可有真知灼见的政务才干,有心想考较他一番。
“杨先生怀才不遇,可惜可惜。今日难得与先生相逢,这天下态势,不知先生可有以教我?”
高岳本是对杨轲的一笔好字,惊艳不已。但是开口之间,却并未提关于书法的半个字。为何?书法,兴致也,乃是闲情逸致时候的雅好。
如今乱世之秋,巴巴的将一个有学之士招来,于军国大事而不顾,于百姓民生而不谈,开口便聊这些无关痛痒的个人技艺,便显得格局浅薄、德行幼稚,也容易招致对方的轻视和不满。
杨轲听闻高岳发问,哪里不知道高岳有探询考较的用意。他微微一笑,并不开口即答,只道:“天下纷乱,胡人肆虐,此老幼皆知,何用多言。”
“高某不才,真心实意的愿意驱逐胡虏,复我中华。奈何目标艰难远大,而个人力量又微小幼弱,故而彷徨反侧,夜不能寐。不知先生可能点拨一二?”
杨轲略有迟疑道:“在下只是流浪漂泊的乡野平民,国家大事,军政方针,哪里能够有我随意置喙的道理?”
“不然。须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且先生能写出这般锦绣犀利的好文,就算当下略有困窘,也是蒙尘明珠罢了。先生放心,我乃是真心向先生求教,愿与先生探讨一番。”
杨轲却有些沉默。他本是抱着有些敷衍和客套的态度,只用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说话。但交谈下来,他却听出了高岳的话中,发自肺腑的诚恳和真切。这种真诚和尊重,让杨轲冷淡避世的心,有些动摇起来。
“将军既语出诚挚,在下不敢不尽些愚见。”
高岳见杨轲终于愿意说到正题上,很是兴奋,直言洗耳恭听。
杨轲端坐椅上,不慌不忙的将罩衫下摆轻轻抖了一抖。他张口便让人大吃一惊:“王朝更迭,自古使然。依在下愚见,我大晋朝,覆亡不远矣。”
虽然晋朝当时已经确实是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但这样公然的说出朝廷将亡的话,仍然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
冯亮满面惊愕,下意识的就去看高岳,只待高岳面有怒色,便唤进兵士,先将这口出悖逆之言的狂生,捆缚起来再说。
冯亮转眼望去,不特高岳面色如常,连那杨轲也是悠然自得,毫无惊慌不安的神色。冯亮心中暗道此人倒有些胆色,便立时垂首退后,把自己当作了石头人。
见高岳毫无怒色,杨轲自信微笑,娓娓而谈:“将军决心勤王,正譬如父母年迈将死,子女辈断无不请医问诊的道理。这乃是圣人所传的忠孝之本,并不会因无法治愈,就舍弃双亲于不顾,此中道理,无需多言。”
“将军慷慨忠义之心,将会为天下所赞。不过,不要说将军现在力有不逮;便是羽翼丰厚,兵强马壮,也挽救不了朝廷的覆亡命运。朝廷内忧外患,积弊深重,乃是病入膏肓了,即便没有胡人作乱,也会有其他的因素,来做这倾覆大厦的最后一根茅草。”
“朝廷必亡。将军首要便是自保以待将来。如何自保?有个稳重的根基之地,乃是重中之重。昔日,刘先主流离一生,累经失败,就是因为没有一个牢固的根基地。待到据有巴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