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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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既然石邃倒台了,那么剩下的所有兄弟,大家等于都是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都有份去竞争储君之位,谁也不比谁天生便更有资格。虽然前不久,石虎又立了次子石宣做皇太子,曾让石挺愤懑失望不已,但转头想想,他觉得事情仍然可以挽回。石宣算什么?文采平平,武事上又比不上前太子,也不如他石挺,性情上更是骄纵暴躁的人,除了长相俊俏以外,其余简直一无是处。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能做太子不过是按顺序轮到了而已,迟早会被自己拉下马来取而代之,石挺望着乌沉沉的天板眯起了眼睛,他有这个信心。
凭着以往的功劳,和在父皇心中愈来愈重要的地位,事情正朝着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石挺暗忖,不过眼下这般局面,似乎将要前功尽弃。本来他凭借邺城,便能够抵御在韩雍、胡崧两大统帅亲自指挥下的十数万秦军攻城两年之久而确保不失,简直是天大的军功,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兵民总归是损耗巨大,气力慢慢衰竭,雪上加霜又听闻后方基地曲梁陷落,不出三两月,城中便将断炊,届时内忧外患一同爆发,城池陷落是必然,能否在乱军中保住性命都成问题。
为防患未然,早前,他就命令贴身亲卫,在府邸中暗挖地道通往城外,以作保命之道。但是就算安全逃回京师襄国城,这陪都邺城沦陷、丧师辱国的大罪,便可以将从前的所有功勋都抹个干干净净,届时在朝野上下巨大的压力下,不说储君之位恐怕从此断无希望,一旦失去圣渥,他石挺便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太子石宣多半会找到借口,要了他的性命。
从眼下来看,邺城肯定是守不住了,纵使再为不甘,自己也要随时做好暗道遁逃的打算了。那么,关键的问题就是,怎生能将这失土的罪名给堂而皇之的卸掉呢?邺城地位非常,陷落乃是大事,一定要有个抗罪的人,不然石虎都没法和朝野上下交代。那么,邺城失陷之后,有什么一套说辞,能够将自己的责任给转移掉,而不至于惹到朝野上下特别是石虎的大发雷霆呢?
石挺焦灼起来,披衣起床,自己倒了杯水,边慢慢啜饮,边皱着眉默默思索,他是举世公知的南线赵军统帅、邺城城主,奉命全权镇守陪都,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个最终的责任,都必然是由他来负,没法去找替罪羊啊!
石挺在屋内走来走去,末了无声坐了下来,揣了心思慢慢的饮水,锁着眉连喝了三四盏。正愁烦郁闷的时候,外面值守的亲兵许是听见了动静,晓得主子并没休息,便凑近了门边禀道:“大王,北城门守将桂勇说有紧急要事,想要求见大王。属下之前因大王已就寝,故而拦住了他并未通报。不知眼下可否?”
“哪个?桂勇?”
石挺一愣,好半晌才想起来这个名字。半月前视察城防的时候,好像和此人照过几回面,确实是具体负责北城门一带的守将,好像是个小小的横野将军。他这种级别的军官,往日里因尊卑悬殊,根本不会也不敢主动来王府求见,难道当真有什么天大的事?
石挺心中泛动,压着嗓音道:“叫他进来吧。”
片刻,一个粗壮的军汉低着头,缩着身子小跑着趋步而来,十步外便噗通拜倒,连头也不敢抬:“卑,卑职北门守将桂勇,拜见大王!大,大王千岁,千”
石挺没回话,先自打量起对方来。他一下便感觉到了面前的这个桂勇,似乎非常紧张非常不安,好像一个窃贼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般畏缩的模样,这使石挺有些许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他这种级别,单独拜见亲王,也确实该是惶恐至极了。
“起来说话吧,何事来见孤啊?”
石挺本着体恤下属收拢人心的意思,有意放缓了语气,和颜悦色道。桂勇慢慢站起身来,还是低着脑袋嗫嚅,脸孔通红汗出如浆,一时也说不出句完整话来。除了对生杀予夺的上位者的天然敬畏感之外,此刻,他心底的真正恐惧,其实是对即将出口的一套谎言、和会随之而引起的各种轩然反应、甚至改变一座城池乃至国家命运的巨大后果,而产生的深深战栗。但眼下犹如开弓之箭,断无回头之理,想到牛先生那些阴沉的交代,想到自己深爱的妻儿,想到将来满门的处境,桂勇攥着发白的手,暗暗用力咬了咬舌头,把心一横便按照先前密谈的内容开了口。
“大王!魏世良欲反!”
兜头一句话,将毫无心理准备的石挺激得几乎从座上跳将起来。大体说来,邺城方面,最高统帅当仁不让是他梁王石挺,往下便是他的副手、王府长史征南将军沈冲,然后是府中各级参军以及负责东南西北城防的四名将领。魏世良便是专司北城一带防务的左将军,是桂勇的顶头上司,也算职位重要的将领,桂勇说白了只不过是具体看管城门之人而已。
石挺惊疑不定,却仍旧做出不动声色的模样:“突然来告发大将谋反,非同小可!你可有什么证据?若是诬陷,孤定不饶你。”
桂勇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来,紧上前两步,喘着粗气道:“没有证据,卑职怎敢胡言乱语?这封密信,大王一看便知。”
石挺忙将那折叠的纸笺两下便抖开,纸笺不大,上面字也不多,乃是秦军对魏世良欲弃暗投明表示了赞赏,其中些许细节很是契合,且提及了下一步将约定具体时日,商议开门迎降等事宜云云。末尾处,钤着秦军行台的大印,下面竟然还戳有秦国内衙冀州总管的私章。
“大王!秦国的内衙,搞情报侦查策反之类,手段层出不穷。且据说在天下各州,都设立了分衙,由各州总管负责当地具体事宜,权利和地位都非比寻常。若不是当真欲反,魏世良怎能够与其冀州总管接上头?大王试想,就算卑职是诬告,这封盖着敌军高官的密信,卑职如何伪造的来?”
行台大印,是早就在空白纸上盖好了的,密信内容,是牛先生根据桂勇对魏世良的相关描述而写就,那枚私章,更是牛先生当着桂勇的面戳上去的。当时桂勇很是吃惊,直言询问那牛先生是否就是内衙冀州总管,牛先生却笑而不答,只催促桂勇速去行事。
“唔话虽如此,但常理来说,这样机密的**,魏世良应该十分小心谨慎的保管才是,如何却能被你给拿到手中?”
第四百零七章 当庭处死()
被拖进来的时候,牛德志已经是遍体鳞伤。被几个悍卒像死狗一样揪着,然后粗暴地掷在坚硬的地上。多年的斥候生涯,使牛德志在此非常时刻还能强忍住浑身的伤痛,努力支起上半身,抬起头查看一切人和事物,迅速辩清身边的环境。
富丽堂皇的厅堂内,除去他自己,剩下一共也就三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坐着的那人昂首睥睨,看面貌虽不过二十多岁,但衣饰华贵气度不凡,应该就是梁王石挺本尊。跪着的那人,自然就是密谋败露、坏了大事的桂勇。而站着的,是个中年军官,满面未褪的怒色,死死地瞪过来,却不认识是谁,牛德志脑海中急速转动,莫不应该就是遭诬的魏世良?
桂勇跪伏在地,软瘫如泥:“大王!卑职这也是,也是没有办法呀!卑职中年得子,家里就只这么一根独苗,结果被这贼人偷得空隙,连妻带子都给掳了去,来逼卑职就范。卑职实在舍不得妻儿遭他毒手,卑职实在是不得已呀!卑职有罪,请大王饶我一命吧!”
桂勇连哭带诉,磕头如捣蒜,将前额撞出好大一片血红来。魏世良实在是气恨难耐,竟上前两步来,一脚便将桂勇踹翻在地,继而嗔目大骂道:“狗东西!我曾视你为好帮手,在一众下属里,我待你是不是最好你自己说!如何却将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魏世良是个忠诚无比的死硬赵将,公开表示过宁愿战死也不降敌,故而桂勇的所作所为,格外让他愤怒不已,“国家大义面前,莫说儿子,就是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想不到你竟是这种贪生怕死背主屈膝的贱奴才!”
魏世良破口大骂,又狠狠的踢了桂勇好几脚。桂勇既羞愧难当,又哀伤委屈,便任由魏世良打骂而毫不闪躲,只抱着头嚎啕大哭,委顿在地,无助地像个孩子。好一晌魏世良仍觉不解气,又转过来对牛德志疯狂踢打起来,将牛德志踹得口鼻喷血,奄奄一息。
一直坐视的石挺终于出口喝止了魏世良。他站起身来,慢慢踱了过来,走到僵卧在地的牛德志身前,便对着魏世良点头示意,魏世良蹲下身来,一把揪住牛德志的满头乱发,强迫他抬起头来,望着石挺。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潜入我邺中,蛊惑守军,暗中图谋夺城!孤看你身形瘦弱,却敢行非常之事,难道不怕死么?”
石挺昂然而立,居高临下的瞥着牛德志。牛德志只是呼呼直喘气,魏世良不耐烦,揪住牛德志的发髻,使力气不停急速地摇他的头,要他快些回话。
喘了好半晌,牛德志方才调匀了气息:“如今世道,尔等胡羯横行天下,涂炭生灵,清明人间给你们作践成地狱一般,多少人想要苟延残喘都是奢望!”他艰难地龇开满是血污的牙,却笑了起来:“这种世道,活着尚且不惧,又怎畏死?”
石挺一愣,却觉得牛德志这话,说的似乎很有机锋禅意。牛德志却索性敞开了大骂道:“尔等夷狄禽兽,罪行累累,自绝于天!我大秦皇帝,将要替天行道,剿灭尔等凶顽丑类,还人间太平!可恨我计谋不佳所托非人,功亏一篑,未能贡献尺寸之功。既如此,可速杀我!我死,魂灵不灭,我要在天上看着你们,是怎么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狗东西!还敢出言不逊,老子立马活剐了你!”
魏世良劈面几个重重耳光,打得牛德志口中又喷出血多血沫子,一时说不出话来。桂勇跪在旁边,秫秫发抖,半个字也不敢多说。石挺皱着眉头望向魏世良:“魏将军意下如何?”
魏世良单手便揪起牛德志,恶狠狠掷在地上,啐了一口方才站起身来,向石挺躬身道:“大王!依臣之意,这种死硬的敌对份子,留他做甚,明日一早便当众凌迟,以表明吾等心志,也可鼓舞士气,稳固军心。”他转头瞥了一眼桂勇,又道:“还有叛将桂勇,也应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桂勇满面乞色,望着石挺,想开口又不敢做声。石挺看着魏世良道:“魏将军当真愿意死守邺城,毫无贰志?”
魏世良满面愤慨,大声道:“臣为国之忠心,天地可鉴!臣愿死战到底,绝不降敌!若谁有异心,臣必第一个杀了他,臣若有贰志,大王更可随意杀剐!”
石挺嗯了一声,连连点头。桂勇见此不妙,疯狂磕起头来,连声求饶。魏世良斥他,说一切都晚了,只要心有异志,就是该死。石挺恍如未闻,眯着眼睛若有所思,面色被烛光映得忽明忽暗。
站住思索了片刻,石挺冲着门外大声下令,说没有他的召唤,任何卫卒不得擅自入内。接着蓦然转身,便朝着案桌处走去,将自己的佩剑一把抄起在手中,继而仓啷一声,拔出宝剑,又大步走了过来。见他突然亮出兵刃,厅内气氛为之一紧。
“何须等到明日?孤现在便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