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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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沙县令叶祖明,一路跑,气喘吁吁,不时的扶一扶颠得歪歪倒倒的官帽。什么仪容体面,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上,心中就像着了火相似。
大半个时辰前,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在县衙径直找到他,开口便将他着实骇了一大跳,州主韩使君竟然微服私访在他辖地之内!叶祖明目瞪口呆的,本来还寄几分希望,希望来人最好是什么胆大包天的诈骗犯,但随即出示给他看的‘夏州刺史’大印,就像符咒一般,登时便将叶祖明激得跳起,忙不迭地要去拜见。
韩雍这般一等一的尖上官,本来名声及地位都很是崇高,不久前更是连续击败了铁弗人及鲜卑人,威望更且煊赫无比。便是郡里的太守老爷,在韩雍面前,怕也是要恭恭敬敬,废话也不敢多讲半句。不要叶祖明他区区县令,乍闻韩雍亲临,简直非同可,怎地不出一身急汗。
为表隆重,叶祖明立即了五百县兵,骑了快马,一路急慌慌的直奔柴庄堡子而来。进了村口,又为表示礼敬和谦恭,叶祖明跳下马来,烦请侍卫引着,徒步快速跑来,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村民们见县太尊领兵亲来,都不自觉有些怯畏,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柴家兄弟,因着家中关系,与叶祖明也拜见过多次,当下虽然心中疑惑,一面让人赶快去将父兄请来,一面忙堆起满脸谄笑,上前来就要行礼。
叶祖明当他及众村民都是空气一般。略停了停,在引路侍卫的指下,只一溜烟的径直跑到那大石之前,顺势噗通跪伏下来,拼了命强忍住将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竭力稳住了情绪,无比恭敬的大声参拜。
“下官鸣沙县令叶祖明,拜见韩州主!”
韩雍锁眉闭目,身如雕塑,仿佛一时竟和座下青石化为一体相似。但叶祖明的参拜之声,仿佛平地里炸起好大一团晴天霹雳,极是震撼人心。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在场的所有人,好似刀割麦茬一般,瞬间便不约而同齐刷刷的跪倒,战战兢兢的,没有人敢一句话,脑袋都嗡嗡作响。三伯跪在人群边,伏着头,口中不断低低念叨着天老爷天老爷,心里却一直在想隔壁韩家的宅子,果然是块吉地,他实在分辨不出眼下是惊是怕还是喜。而柴家之主柴大发和他大儿子,急火燎烧的赶来,见此阵势,父子四人都瘫在一处,黄豆大的汗珠,疯狂的往地上滴滴答答的落,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像冷酷的大手,将他们的灵魂瞬间便死死扼住。
韩雍慢慢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来,面沉似水,冷声道:“我带甲挥兵,纵横三秦,直捣塞外。北扫铁弗,东击鲜卑,便是在十数万大军阵间,也视若等闲,从无半分惧色。今日却在这不起眼的柴庄堡子,在自己昔年的老宅前,竟然被一村中土豪这般逼迫羞辱,简直有动魄惊心之感。叶县令,你治理有策,教化有方啊。”
着话,韩雍心中压抑的情绪喷涌而出,几乎是怒吼着出来:“从今以后,有谁敢私自拆毁、破坏我家祖宅老屋的,全部杀无赦!听见没有!”
老屋虽然破败不堪,但在韩雍心里,算是母亲留给他的一个念想。老屋在,便代表昔年种种的温馨都还能留在心里,代表母亲并没有真正离去。他的母亲,是一个平凡而可怜的人,出身又不好,丈夫又疏于对她的关爱,在世人眼中,其实算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那一类人。但是在儿子韩雍的眼里,慈恩如海,母亲就是能给他挡风避雨的天,曾是他的全部。
在场所有人,全都趴着磕头,哆哆嗦嗦连头也不敢半抬。叶祖明之前也听了侍卫大致的讲述,也不算毫无准备,当下满头大汗的再拜,慌忙解释道:“使君息怒,使君请息雷霆之怒!这柴家所作所为,绝对是本县中极少数的现象。既然此辈竟敢横行乡里,为祸一方,甚且敢于冒犯使君大驾,此等刁民,下官必要严惩,以清民风,以儆效尤。”
着,不待韩雍表态,叶祖明半直起身,厉声指挥士兵,将柴大发父子四人都给死死捆缚起来。大祸临头,柴大发几人不由高叫使君老爷恕罪,叶太尊恕罪,左右吵嚷个不停。眼见柴家此番得罪的神仙太大,无法补救,叶祖明为了表功,一咬牙喝令前去柴家抄家。
到了这番关头,柴大发也不干了,拼个鱼死网破,他一面竭力挣扎,一面突着血红的眼珠子,喷着唾沫叫道:“姓叶的!你如何这般不顾情分!我每年往你府上,送去的财物有多少,你自己不清楚吗?你私自在本县收取额外一成半的税钱,不也是我替你往下面跑,帮忙压制各种不服上告么?怎么着,现在要丢卒保车、卸磨杀驴了?”
他着,突然挣脱了士兵,朝着韩雍脚前一跪,磕着头道:“使君大老爷!您如今这般飞黄腾达成了大贵人,咱们也是无比高兴。民与大老爷好歹是乡里乡亲,曾与令尊大人当初也很是熟悉友好。眼下民的几个狗儿子,愚昧又瞎了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有罪!民恨铁不成钢,愿意替他们受罚。只是民现在要当众检举揭发这个叶祖明,贪赃枉法,借着民来鱼肉百姓。还望使君大老爷能给我戴罪立功的机会!”
柴大发虽然是区区的村中土豪,但毕竟待人接物、为人处事各方面,也算历练的八面玲珑。眼下他见叶祖明急切之间,已经要拿他来做邀功消罪的替死鬼,当下反应迅速,便情愿挣个鱼死网破,也要紧紧抓住渺茫的机会。
于是他短短几句话,先是兜头祭出亲情牌,想以昔年的乡情,来打动韩雍;再主动承认冒犯韩雍的罪过,深表忏悔,并表达了老牛舐犊的苦肉深情,想引起韩雍心软;最后更是要反戈一击,就算不能将功赎罪,也要将叶祖明拉下水,有种想要老子倒霉那么你也绝讨不得好的狠劲。最重要的,柴大发在心中和自己堵了一把,他赌的是,在韩雍这等上位者的眼中,对底下各种阳奉阴违坏他名声的蠹吏的厌憎程度,绝对要比他柴大发这种普通的村霸,要来地猛烈的多。
叶祖明惶急无比,心中对柴大发恨得咬牙切齿,当下连连催促高声呵斥士兵,还不赶快将此等刁民速速拖下去。但韩雍侍卫却大喝一声,没有君候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士兵们便面面相觑退了下去。叶祖明大急,忙又来向韩雍哀求,柴大发刁妄成性,血口喷人,常日里种种恶行,诸如此类等等,还望使君大人千万不可相信。
第两百九十二章 秦国肇基()
于是不待韩雍发问,叶、柴二人,辩的一发不可收拾,争先恐后不顾一切的将对方的阴私坏处,一股脑儿地全都当众抖了出来。到得最后,醒悟过来,俱都晓得这遭坏事,见不得人的底细,如今尽皆曝光,再想逃脱惩罚也是不能够了。
韩雍勃然大怒,当即喝令士卒上来,将叶祖明及柴大发父子尽数捆了,交待先行打入监牢,等相关事毕之后,再交有司具体论罪。随后,韩雍将三伯亲自扶起,好言好语说了一通,对他的善良表达最真挚的感谢。又将磕头如捣蒜的村正唤到面前,严词训斥一番,告诫他若是再徇私妄情处事不公,将来必当重罚。
离开鸣沙县后,韩雍一路微服,将上下河套交界之地,大致都寻访一遍,掌握了很多来自最基层的真实反馈。待回到靖边城之后,立即严厉处罚、打击了本州内数名民怨较大的蠹吏,更换裁撤了部分庸吏,并再次向所有民众申明了与民休养、鼓励农事的坚定立场,民间欢欣鼓舞,气氛为之一新。
同时,韩雍向高岳发去奏疏,将眼下上河套的具体情况做了详细汇报,并据实阐明,上河套之地,虽然疆域较下河套偏小,但各色异族人等,却很是繁多,胡汉杂居的现象更为复杂,还牵扯到铁弗部离去后的种种遗留问题。韩雍建议,眼下可以酌情开展筹备建立新州的系列工作,但一定要循序渐进,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情愿用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来为将来打下坚实基础一劳永逸,也不能仓促立起官府粗暴管辖,而引起局面的持续动荡。
从襄武很快传来了回信,对韩雍的谏言表示了高度的认可和支持,并鼓励他不要有任何顾虑,放手去做。同时,夏州诸文武也接到了一个重要讯息,让大家振奋不已:眼下高岳已经正式进爵为秦公了。
数日前,襄武城。
建康而来的使者,当众宣示了圣旨,皇帝司马睿再次晋封高岳为大司马大将军、尚书令、秦公、使持节、领秦、雍、夏、梁四州牧,都督四州诸军事。高岳并没有当即表态,先将使者客客气气的礼送至驿馆暂且安歇之后,高岳召集廷议。
“江东天子,不及两年之内,四次颁诏而来,执意要对我加官进爵。我本待再次婉拒,但心中却也有些迟疑,所谓当局者迷,故而请大家来商议,此次究竟应该如何应对。”
他话才一出口,下面眼巴巴望着他的一众文武,立时都异口同声的表示,应该爽快的接受皇帝的任命,再次拒绝,甚为不妥。
“主公,可曾想到为什么两年不到的时间,皇帝这般频繁的来升赏?”杨轲意味深长的问道,高岳及一众官员,都停下来等着他进一步解惑。
“无他。皇帝对主公已有疑心矣!”杨轲一拂袍袖,直截了当道,“博取功名,人之常情耳,世人皆不能免俗。然而主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各种显赫名位,这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诚然,主公的本意,只不过是觉得时机不够成熟,不想骤登高位,但落在皇帝的眼中,便多半会有所怀疑主公是不是心存异志,开始目无朝廷了。”
高岳轻轻嗯了一声,不禁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杨轲又道:“尤其是主公现在又公然拒绝了刘曜的封赏。那么目前的实际情况是,主公既不愿接受赵皇帝的任命,又不愿接受晋皇帝的任命,那么只有一条路,便是称帝自立。主公纵使目前根本没有此意,但行踪落在朝廷眼里,已经是一身嫌疑。故而,这次钦差第四次前来,若是主公再拒绝,我料接下来,朝廷就要下诏切责、并以主公为反臣了。”
“所谓事不过三。今次再要拒绝,将来便不好转圜。不过主公若是就想自立称帝,那么可以立即将钦差赶走。若是不然,最好还是恭敬的接受任命,并表达对朝廷的忠诚之意。”
杨轲的一席话,一针见血,高岳不由剑眉微跳,颇为心惊。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些深层次的东西,杨轲这么迅速的拨开障目,高岳才无奈的发现,有些东西,想要却得不到;而有些东西,你不想要,也得老老实实的收在手里。
他这边患得患失,其实司马睿那边,更是心事重重。司马睿无力恢复北方故土,不得已偏安一隅,从心理上来讲,他便自觉不是一统华夏的天下共主。另外他虽是皇帝,但在建康,连芝麻粒大的事,都不得不看琅琊王氏等江东豪族的眼色,更是暗恼势单力薄,声望不隆,而致大权旁落。所以他急需更多公开的支持和尊崇。
至于北方诸镇,反正也是鞭长莫及,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司马睿一时不能尽皆收复江南人心,便索性格外封赏外臣。只要你们能公开的认可我、支持我、承认我这个九五至尊就行了,什么公爵王爵,都能够不吝赐予。同时我司马睿就可以借此向天下特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