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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部分

晋末雄图-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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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邺心中苦涩,他知道这一声‘卿’乃是唤他。不得已,只好挪着步子,走到刘曜马侧,伸出手来,低声道:“罪臣恭请大王下马。”

    孰料刘曜纹丝不动,仍旧高坐战马之上,从上俯视着他,不可直视的威严目光中,隐然有深意。司马邺不明所以,面露茫然之色,回顾身后,一众晋臣都张口结舌不解的望着。

    刘曜身后,掌旗亲卒大喝道:“可匍匐于地,以背为镫,才能恭请大王立足。”

    原来是要他半趴在地上,用自己的背部来给刘曜踩着做下马的梯凳!司马邺脑中轰然作响,一阵巨大的屈辱感让他的泪水复又夺眶而出,人也愈发颤抖的厉害,几乎要站立不住。他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似乎快要窒息了。

    “嗯?”

    刘曜沉下了脸,带着诘问的冷声从鼻腔中不满的哼出,毫不掩饰的带出了杀气。司马邺迟疑片刻,终于慢慢的跪伏了下来,垂下了头,紧紧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尘土。

    刘曜的血,在胸腔里反复涌动,竟至沸腾起来。他竭力从容不迫地翻身,完完全全的踩在司马邺羸弱的肩背之上,停留片刻,方才跳落于地。其实依他的身手,不要说用这种礼仪性远远大于实用性的人凳,便是无鞍之马,他也曾跳荡迅捷,上下自如。之所以如此,不仅是他锋芒毕露的霸道性情所致,更是因为他要在身体及精神上,双重征服晋朝君臣,不留余地的彻底征服。

    晋朝降臣们大哭起来。眼见皇帝遭到这样无礼无情的羞辱,很多人无比气愤难过,觉得心都已支离破碎,哭的不能自持。

    御史中丞吉朗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目不斜视的径直来到司马邺身边,通红着眼睛,跪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将司马邺搀起,复又对他磕了三个头,嘶喘着小声道:“陛下!晋祚既亡,臣心便死,更不忍猝视陛下如此遭遇。陛下且保重龙体,恕臣不能再随侍左右了”

    说着话,他转过头,双目如钉刺向刘曜,戟指大骂道:“夷狄禽兽!汝这般凌辱践踏天子,将来宁有葬身之地乎?天道好还,汝终究必有恶报,我且在阴司里看着你如何死!”

    刘曜大怒,正要喝令左右将其拿下斩首,却见吉朗奋起步伐,猛地朝着粗大厚重的廊柱冲去,砰然一声闷响,吉朗将脑壳生生撞碎,血溅五步当场殒命。

    司马邺抢步上前,哪里还来得及,当即蹲下身来,抚尸泪如雨下,悲泣的犹如寒风中颤抖的落叶。在场的所有晋臣,也始料不及吉朗竟会如此,下意识想动,又顾忌刘曜当面,故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俱都抱着头放声大哭。

    刘曜虽然发怒,倒也敬佩吉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当下吩咐将尸首拖下去妥善安葬。一面缓了缓情绪,又将司马邺唤道面前来道:“我大汉君临万邦,泽被四海。卿既降我大汉,此后便就是一殿之臣,皇帝陛下及孤王,也不会无端刁难。”

    说着,他从恍惚不知所措的司马邺手中,接过了玉璧,又指着地上那副棺材道:“国之玉璧,孤王便收下。孤王没有加害你的意思,所以这个不祥之物,留之无用,便烧了吧!”

    司马邺魂不守舍,只是机械的点着头。周围风卷残叶,悲声四起,他已似乎不闻不问。双眼早已哭得红肿难以视物,心碎的如同一团稀泥。透过朦胧泪眼,他发现,远方的天际,似乎变得更加低沉阴郁,连先前微微的惨淡日光,也隐入云中不见了。

    公元316年,西晋建兴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匈奴汉国大军彻底攻陷长安内外城。秦州刺史高岳在坚守长安近百日后,因寡不敌众,无奈引残部败退西去。皇帝司马邺率朝廷文武百官肉袒出降,西晋至此宣告灭亡。

第两百四十七章 往事已矣() 
封建王朝的君主,无一不是想着传世万代,与日同休。,但魏文帝曹丕曾直白到可怕、直白到可敬。他说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历代更迭,兴盛衰亡,乃是历史的必然规律。但是作为大一统的西晋王朝,从极度强盛到彻底败亡,享国竟然只有五十年,若是从吞并东吴统一全国开始算起,更是只有三十七年。如流星般极度的短命,实在让人咋舌不已。

    虽然究其原因是有多样性,但自古得国之易者,鲜有超过晋武帝司马炎的。作为开国皇帝,他没有刀光剑影,没有亲冒矢石,没有筚路蓝缕,没有危机重重,甚至连脑筋都可以不用多费。在他父祖两代三人的苦心经营下,曹魏孤儿寡母手中的皇位,似乎就在那里主动等着他来坐。极度简单的成功,不能够让人珍惜,相反却使人滋生出骄纵自满的心。

    武帝的带头享乐,加剧了王朝的内部腐化。再加上士族门阀的清谈误国、错误的民族政策、诸王之间的争权夺利、后期颗粒无收的糟糕天时等等,都是将断绝国祚的幕后推手。从西晋开国之初,我们便看到了金谷流觞的奢华,看到了石王斗富的炫目,看到了七贤厌世独居的潇洒,看到了王戎明哲保身的吝啬。却独独看不见励精图治,礼贤下士和金戈铁马。所有的人,都在通宵达旦的宴饮和诗酒唱和的清谈中,享受着末世的狂欢。

    没能力的把持朝政,有能力的却说不上话。政治的垄断,使内部的统治阶级矛盾重重。内忧严重,昏聩的统治是亡国的主要原因。同时,大量胡人内迁却被王公贵族引为奴仆无情压迫,从而充满怨恨竭力反抗的外患,也是亡国的一个重要原因。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繁荣的背后往往危机四伏,内忧外患导致了国家最终走向灭亡。

    等到秃发树机能、齐万年等西北变乱为导*火索,终于有北地匈奴刘渊振臂一呼,诸胡相应,又有屡受蔑视打压的中下层地主豪强和寒门知识分子,索性投身异族麾下效力,天下立时分崩离析。面对神州陆沉的悲剧,虽有祖逖刘琨之辈闻鸡起舞坚忍不拔的斗志,但在将要轰然崩塌的大厦面前,这份力量是那么的渺小。

    晋亡了,遗裔仓皇南渡,建立起偏安一隅续命朝廷,苦苦支撑。北方中原大地,留下使民生涂炭的各种刀光剑影,争战不休,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且说高岳率部西撤,奔出十余里地,回首望去,还能清晰可见长安之处的烽火连天。众人唏嘘悲叹,心情沉重,相顾无言,唯有紧催马力,早早回转秦州,好松口气从这极度压抑低迷的情绪中抽出身,重新振作起来。

    高岳身受刀枪之伤数处,背上还有箭创,马不停蹄的赶路,饶是他素来钢筋铁骨的架子,也开始觉得吃不消。但众人归心似箭,更因周盘龙伤势颇重,亟待早早医治,故而便只得咬了牙,装作精神奕奕的样子,依旧高强度行军。

    这一日,刚过了岐山脚,却愕然发现有一支军队杀气腾腾的拦住去路,视之竟然又是陈安。高岳对其恨之入骨,但眼下自忖实在难以争锋,只得强自忍住。这边樊胜扬鞭大骂陈安禽兽不如,我等在长安与敌人浴血奋战为国尽忠,尔等鼠辈却缩在后面,还跳出来趁火打劫,真正是无德无行的卑劣贼子。

    陈安不为所动,冷冷应道任你口舌如簧,我也自有我的处事准则。只要将高岳留下,便可将余者放行。众人谁肯依他,王该更是怒不可遏,打马上前与之逆战,却不是陈安的对手,被其一枪挑于马下。

    左右兵卒慌忙上前,拼死将王该救出。两边一阵混战,陈安以逸待劳,高岳所部终究不敢恋战,夺路而逃,待好容易甩开追兵,略作检视,又伤亡了五六百人。

    一路艰难,好容易抵达了秦州东北端的静宁城。守将吴夏业已得报,早早在城外迎候慌忙接入,并立时下令加紧城防戒备,同时赶紧唤来城中数名医术高超的郎中,给高岳等人救治。王该因负了伤,暂时回不了凉州,高岳让他无论如何先养好伤,王该便使亲兵某甲,先回去向州主张寔禀报,暂且留下。

    麻烦的是,周盘龙因伤势沉重,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并且还发起了高热。高岳心中难过又极度牵挂,非要在周盘龙榻前亲眼守着。经检视,周盘龙身中箭矢之伤五处,其余大小刀伤七处,枪矛创口四处,血流盈体。

    郎中频频摇首咋舌不已,异口同声都道很是凶险,若不是这位周将军素来体格强壮,恐此时早已没了性命。不待高岳苦苦恳求,郎中们便立时唤人来给周盘龙小心清洗了创口,仔细敷了各种药粉,并在商议之后,又将数味草药混在一处煎熬,将汤汁灌了整整一大海碗。周盘龙身躯高大沉重,待得忙完,郎中们皆是累的满头热汗。

    耳听郎中们言道多半可以救好,眼看着周盘龙卧在舒适洁净的被褥中,沉沉睡去,高岳将那忐忑沉重的心情,略作收拾,也自回榻上,听任郎中们又摆布救治一回,待被裹好了伤后,高岳连连道谢,以重金酬礼,并吩咐吴夏代为恭送。

    静宁城在吴夏治下,各处尽然有序一丝不苟。故而大小安顿事宜,也是吴夏一手操办,不用高岳再来费心。用过晚饭,无有大事,众人便催促高岳早些安歇。吴夏又奏道,已将主公驾临的消息遣快马往上邽而去。虽然上邽城破,吴夏也是知晓,但相关细节,他并不知道,而且那边所有军政事,都是韩杨二位上官在主持,也不用他多问。

    高岳点首,对吴夏好言赞誉几句。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和身体,到此刻才算好歹有所放松。虽不似周盘龙那般严重,但毕竟也是有伤在身,高岳觉得疲累确实也有些疲累,便就依了众议,回房歇息。他的休憩之处,吴夏亲自挑选了五百健卒,里三层外三层严神戒备的守御,并将隔壁紧挨着的厢房,留于嵇云舒以作闺房。嵇云舒谢过,言道要先在榻前服侍高岳。吴夏本好意还要相劝,言道不用劳烦姑娘,可多遣几名侍女便是,但樊胜略为知情,不动声色地反将吴夏招呼了出去。

    嵇云舒先捧来热茶给高岳啜饮几口,又动手为高岳剃去蓄了多时的满脸胡须,再打来热水,轻柔细心的为高岳洁面,最后,不顾高岳的劝阻,要亲自为高岳濯洗双脚。

    多日无暇顾及的脏兮兮的脚,被女神般的美人毫不嫌弃的握在手中,翻来覆去仔细清洗。高岳本来颇为羞赧惭愧,很觉得局促和不自在,心中又有些不自觉地喜意。他面红耳赤的从被角处偷偷望过去,见嵇云舒手上动作不停,满面专注,大大方方毫不避讳,又暗暗骂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云娘,难为你这大家闺秀,竟然为了我做这等活儿,辛苦你了。”

    高岳忍不住开口谢道。嵇云舒本来心无旁骛,但高岳无意中的‘为了我’这三字入耳,登时便暧昧了气氛,嵇云舒粉面上立时飞起大朵红霞,她慌忙低下头,避开了高岳的目光,手上也一下有些变得忙乱。见她这幅模样,高岳也马上有所醒悟,被芊芊玉手拿捏的脚,登时就变得僵硬了起来。两人再不说话,小小的屋子里,既尴尬又微妙。

    趁着用干净棉巾仔细揩干净高岳双脚的间隙,嵇云舒努力镇定住了心绪,抬起红霞未褪的脸,浅浅道:“还说什么大家闺秀妾身的性命都是将军所救,眼下做这些小事,真是不值一提了。”说着话,她探起身,将高岳双脚推进了暖和厚实的被褥里,“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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