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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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跟着的一众徒子徒孙都跟着哀哀戚戚,潸然泪下。
内监都是受了宫刑的,并无生育能力,因生理不全,或受宫刑时留下些后遗症,年纪略大便多半都疾病缠身,尿失禁、腰酸背痛基本上个个都有。
一般人都不愿入宫做内监,但宫中旧例,每隔数年都强制地方进献一定数量的内监入宫服侍。因此地方官便强制一些交不起赋税或欠高利贷的穷苦人家的男孩受宫刑进宫做内监以抵债。
内监受刑时大多年幼,因此并无子嗣奉养,晚景多少都有些凄凉。若一辈子在宫中伺候也就罢了,便是老迈,宫中好歹还能找人医一医,死了也能赐一口薄棺装殓。
但皇上此时下令裁减冗员,这些内监离了宫,可怎么生活?外头百姓怨恨五坊使已久,难免不把敌意转移到这些出宫的老太监身上。
身体缺陷带来的病痛,外人的歧视嘲讽,加上又无子嗣可倚靠,入宫多年,家人早已寻不到了,他们将何以养身?
刘贞亮偷眼见一众文武大臣都有些动容,又继续说道:“奴才等对先帝和陛下忠心耿耿,倾尽全力拥护陛下登基,不说功劳,也该念奴才等的苦劳啊……”
李淳发动宫变时便是找了神策军的首领来护驾,又联合内廷宦官里应外合才成功助陛下上位。神策军一向是掌握在内监的手里,可以说这桩事里宦官功不可没。
李淳等他说完了,方才环顾四周,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明知此时是陛下的旨意下得太草率,可又不好直接反驳,更怕话没说好得罪了刘贞亮,因此都面面相觑的不说话。
李淳看向王叔文:“王先生以为如何?”
王叔文向来是瞧不起宦官的,自然是乐得看见陛下削减宦官的人数和势力。可现下闹到宣政殿来了,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叫刘贞亮这么一说,倒是叫人人都瞧见了是陛下过河拆桥。
他只好上前一步奏道:“陛下素来节俭,如今有意缩减宫中开支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臣以为,不必骤然裁减,可令各州府逐年减少进献的内监人数。”
李淳点点头:“王先生说得有理,既然如此,不如王先生和本殿一起去太和殿面见陛下,陈明利弊。”
王叔文只得答应。
次日,听说太子亲自上表,为内监求情,力陈其晚景凄楚、身世飘零,陛下深受感动,怜悯宦官离宫后生计无着,于是收回成命,另外下旨,将自愿离宫的宫女三百余人、教坊乐女六
百余人赐钱放归。内监之数除个别自请离宫者外,基本没有变动。
陛下已经不甘于“病倒”在太和殿了,他正在慢慢的“病愈”,白麻内命的涉及范围也越来越广,开始慢慢的全面施行他的“新政”了。
他虽然还不曾正式出现在朝堂之上。但前朝有太子监国坐镇,内廷却又有王叔文持圣上白麻内命任命官员、履行圣意,俨然出现两个各自独立的小朝廷。
文武百官甚至有些无所适从,根本不知道是该在朝议的时候递折子给太子,还是该直接把折子交给王叔文,由他私下传递到内廷直接给圣上批阅。
原以为那裁减内监的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不料仅仅过了三天,王叔文再度以圣上的白麻内命,任命老将、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京西神策军节度使,度支郎中韩泰为神策军行营行军司马。
神策军是由刘贞亮统领的,陛下如今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而且安插的是在军中颇有威望的老将军,摆明了,是在极力牵制神策军,企图削减宦官势力。
不过即使是老将,想要插手也没那么容易。刘贞亮以新官对旧事不清楚需先交割事务等理由,一再拖延着,将范希朝架空。范希朝虽然领兵征战经验丰富,可这些阴谋手段又如何玩得过淫浸宫廷数十年的老太监,也只得被牵着鼻子走。
李淳在朝堂上的势力自然没有他老爹这二十六年来积累的多,目前来看,他所能倚靠的势力中,最主要便是神策军和内监。而现在王叔文倚靠白麻内命来任命官员、排斥宦官,等于说,已经向他发出了挑战。
王叔文等人的革新措施虽然大多都是有利于百姓的,但施行起来颇多难处。
革新党派的人物多半出自江南寒门,以科举进士出身,恃才傲物,待人接物上总有些清高,得罪人时常难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新政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世家大族的利益,多多少少受到了北方世家大族的排斥。
世家大族毕竟雄踞北方千百年,甚至在大唐建立之前,便已经有了极大的影响,就连高祖皇帝登基的时候修家谱,都要往世家大族的门第上靠。则天皇后登基的时候,因武氏门第寒微,也颇费过一番心思。
朝中的局势渐渐的变得微妙起来。
不久,侍御史窦群、御史中丞武元衡等人上表弹劾王叔文,对革新政策诸多抨击指责,斥责他们在朝中互结朋党。两位宰相皆称病不朝,等于说间接地宣布了不与革新派党人合作,退居观望。
但不管怎么说,宫内节俭,宫外严加惩治贪污腐败,王叔文改革新政还是初见了成效,国库出现小小的盈余。
这是德宗一朝数十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于是,在一次朝议上,李淳代圣上拟旨,加拜王叔文为户部侍郎。
内监总管、神策军都知兵马使刘贞亮上奏曰:“王翰林夙兴夜寐,为圣上操劳,真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王翰林已身兼数职,不单先有度支、盐铁转运副使,又有翰林学士之职,今又加户部侍郎一职。臣以为,一心一用,方能集中精力办好事情,不叫圣上失望。今盐铁转运一事一向由王翰林负责,老奴以为,应去其翰林学士一职,集中精力为圣上分忧!”
李淳闲闲地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王翰林确实太辛苦了,准奏。”
这边王叔文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须知,翰林学士可不是个一般的职位。这翰林学士虽然品级不高,却是能够直接出入内廷、传达圣上密诏的人物,掌握着内廷的机密,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顾问和起草文书的官员。
按照规定,翰林学士夜里甚至可以值宿禁中,有“内相”之称。如今太子就拿一个户部侍郎的职位,把他这个翰林学士的职位给替换下来了!
王叔文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太子殿下设身处地为下臣考虑,下臣实在是感激不尽。可是下臣处理盐铁上的事务,皆是由圣上亲自下密旨,圣上身处内宫,多有不便,还请殿下多加通融!”
这时革新派的许多官员都醒悟过来,忙一起下跪求情:“请殿下通融!”
李淳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但圣上龙体一直没有康复,你也不便拿太多朝堂上的事去请示。本殿既然是监国,你大可以直接递折子来,若有要事,本殿自会回禀圣上。既然只是盐铁上的官司,那就逢三、五、七日许你入内廷面圣。”
也就是说,每十天里,允许他面圣三次。这已是李淳为堵悠悠众口法外开恩了。王叔文无奈,只好领着这一起官员叩头谢恩。
第一百零六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
此时的郭念云,虽然贵为太子妃,宫中又无皇后,几乎可以说是已经成为当今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算得上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她的日子却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比任何时候都谨慎。
从李淳决定发动宫变,却把她软禁起来的那一天开始,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很多事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特别是昨儿七喜告诉她,老薛公公正在奉命悄悄地查蕙娘的事,她只觉得一桶冰水迎头浇下来一般,从身到心全是一片冰凉。
李淳不是一个可以为美人置江山于不顾的人,这么多年来,她从不怀疑她在他心里是占据着一个重要位置的。但她亦明白,倘若有一天他觉得她对他的江山社稷有威胁,他应当也不会手软。
也许,李淳已经开始忌惮她了。
李淳所倚靠的是世家大族和宦官以及宦官手里的神策军,而她所引荐的那些才华横溢的士子,如今却都成为了陛下推行新政的中坚力量。
她怎能忘记,陛下虽然总是在关键时刻“病倒”,可他仍旧有着一颗革除时弊、做一世明君的心,正对了那些寒门学子的脾胃,对他抱着强烈的幻想和希望。
她沉默地翻看着账薄,轻叹一口气,抬眸却忽然看见茴香捧着茶水站在旁边。
她接过茶,“茴香,你下去罢,我一个人静静。”
茴香却犹豫了片刻,没有马上离开,似乎有话要说。
她注意到,于是放下账薄:“有事?”
茴香用力地咬着嘴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舒王殿下说,想见十一娘……最后一面。”
念云手里的茶盏“咣”的一声跌在了地上,她仓皇抓住茴香的肩膀:“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最后一面?”
自先帝即位立了李诵为太子以来就一直此起彼伏的,关于拥立舒王的呼声终于渐渐的消失了。
念云甚至没有问舒王现在在哪里,此时的她需要格外的避嫌。
可是,最后一面?
茴香看着她,眼里密布着忧伤,一屈膝,“扑通”一下跪在了她面前:“十一娘和舒王相识多年,茴香一一看在眼里。茴香只觉得舒王可怜,所以茴香今日替舒王求个情,请十一娘念在茴香多年悉心服侍的份上,去看看舒王!”
念云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惆怅。终归是相识一场,若真是最后一面,她又岂能不去?
“替我更衣罢。”
茴香替她梳头,有些犹豫地拿出一支玉簪,“十一娘可要戴这一支么?”
念云看着她手里的簪子,晶莹剔透,凝润如脂,雕琢着精细的凤纹,尾端有一缕碧翠的翡翠色。
她当然记得这支簪子。这是当年木叶同舒王定亲纳采的时候,舒王亲自插到她云鬓里的玉簪,说是他娘亲留下的,要送与心爱之人。
她叹一口气,接过簪子收到袖子里:“这一支,我拿去还他罢,总该送与兰心才是。”
一段长而阴暗仄仄的石阶,散发出空气无法流通的淡淡霉味,感觉略有些森冷潮湿。念云走进去,方才猛然醒悟:“这是地牢?谊竟被关在这种地方?”
茴香不语,提着灯笼,继续引她往前走。走过一段关押着犯人的狭窄过道,只见那些犯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凝结着一块一块根本不知道是污渍还是血迹的东西,将手伸到粗硕的栏杆外呼救,念云只觉得心里被揪着疼。
她一直以为谊便是被限制了自由也该是软禁在王府,谊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到最后一层关卡,狱卒却拦住她们:“只能进去一个人。”
念云点点头,握住茴香的手:“你在这里等我。”
倘若念云是还没有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谊和关押他的小屋,一定会惊呼这屋子也太简陋太寒酸,堂堂舒王即使被下狱也不应该住这样的屋子。
但见过了先前的那些犯人和他们胡乱铺在地上当做卧榻的又脏又乱的稻草以后,念云只觉得舒王住的屋子在这里简直算得上豪华。
屋子很小,只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