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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部分

唐宫妃策-第203部分

小说: 唐宫妃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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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落落这一次的回答是真诚的。她顿了顿,轻声道:“恒哥哥,请你替我照顾母亲,不要再让她伤心难过。”

    她终于在最后那一刻仍然叫的是“恒哥哥”,像很多年前那样。他有些欣慰,嘴角努力扯出一道看起来稍微愉悦一点的弧线,“你放心。”

    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上了丹凤门前的城楼,回到郭太后身边。

    十全从他手里接过圣旨来宣读,册封太和公主为定安大长公主,嫁与回鹘王子曷萨特勒。

    她**得跪下接旨,叩头高呼万岁,然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走进檀木雕花的马车。

    车帘缓缓放下,从此各自天涯,一生不复相见。

    浩浩荡荡的回鹘车队终于沿着朱雀大街出了城,公主的车驾慢慢模糊,消失不见,李恒一直绷着的一颗心忽然落了下去,又像是忽然消失不见。

    他曾经以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在这一天,他亲自为她送嫁。

    六月夏初,可不知为什么,李恒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孤零零地摆在腊月的数九寒天里,被撕扯出一个大洞,凛冽的北风呼呼的刮进来,又冷又疼。

    “母亲,”他看向旁边的郭太后,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为她,朕才想当皇帝。可即使朕已经是皇帝了,还是留不住她。”

    郭太后还没答话,只见李恒忽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十全连忙扶住他,郭太后大惊,连声叫“御医,快传御医!”

    李恒浑身再没有半点力气,郭太后一时也差点慌了神,亲自抱着他坐在肩舆上回了紫宸殿。

    梁御医此时年事已高,因召得急,是由一个药童背着跑来紫宸殿的。他顾不得同郭太后寒暄,径直走到龙榻前,伸手摸了摸脉象,把心一横,双膝跪在了郭太后面前。

    从郭念云十四岁进东宫的时候,他就一直视她为小友,为她和她身边的人诊病。他是大唐最好的御医,但是,却只是一个郎中,不是神仙。有的病,他织的了,有的病,他治不了。

    所以,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她失去一些亲人,包括她的姊姊,她的伯父,她的母亲。

    而现在,她要面对的,是她的儿子。

    “太后娘娘恕罪,老夫……老夫对不住太后娘娘,陛下说什么也不让老夫告诉太后娘娘……”

    “你说什么?”郭太后几乎跳起来,冲上去抓住梁御医的手腕,“梁老头,你在哀家身边好几十年了,你应当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不该说,怎还会和恒儿一起做出这样的事?你……你说你瞒着哀家,那么恒儿到底怎样,你到底瞒了哀家什么?”

    梁御医看了看病榻上的李恒,斟酌着字句的用法,缓缓道:

    “太后娘娘,陛下……陛下这是温热病邪,深入血分,血分热盛,闭扰心神,迫血妄行……”

    “行了!”郭太后挥挥手,打断他的话,“你只说,陛下这是要紧,还是不要紧?到底是什么程度?”

    “这……”梁御医迟疑了半晌,方才摸着山羊胡子,“太后娘娘特比恕罪,老夫无能,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

    郭太后努力平静了心情,走过去扶起梁御医,“你起来,坐着吧,这么大把年纪了,就莫要动不动下跪了。哀家问你,恒儿这……这到底有多长时间了?”

    梁御医缓缓道:“回太后娘娘,从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月,老夫就查出有些不对劲了。可是……可是陛下不让老夫告诉娘娘,所以……”

    所以,陛下就开始宠幸后宫妃嫔,即使落落被许给了回鹘人,他也没什么特别过激的言行,所以,他即使大醉了一场,最后还是决定眼睁睁地看着落落嫁给别人!

    郭太后在那个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的儿子,不是无能,更不是懦弱,他只是……心软啊!

    明明知晓自己已经给不了她最好,也给不了她一辈子的幸福了,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他不告诉她,既是为了怕她这个做母亲的担心,又是怕落落知道了不能无牵无挂地远嫁。

    所以,这一切的痛苦,他都默默地选择了自己来承担!

    “恒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郭太后坐到床边,双眼含泪地抚摸李恒的面颊,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和李淳生命的延续,可是怎么能这样命苦,就这样年纪轻轻……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四皇子() 
郭太后看着李恒苍白的病容,心如刀绞。但她到底是大明宫的太后,过尽千帆,早已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再大的打击,也不至于彻底打垮她。

    她缓缓抬头问梁御医,“御医,你照实说,恒儿这……这病,到底还有……多久?”

    梁御医略略沉吟,“半年。”

    只剩下半年了吗?半年!

    这时重楼正从外头进来,她先前一直留在蓬莱殿里忙着,并不知道紫宸殿这边发生的事,也没有听见太后和梁御医的话,这时正要跟太后娘娘汇报七夕节家宴的事。

    刚说了一句,身旁绿萝便对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重楼尚不明白怎么回事,一时间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绿萝只好站出来打圆场,向郭太后问道:“娘娘,那七夕的家宴,可还办不办了?”

    办不办?郭太后方才着急,几乎已经完全忘了今天早上她还在叮嘱重楼去操办几天以后的除夕家宴的事。如今恒儿病着,宫里艺术最高的梁御医都说只剩下半年的时间……

    “办,自然是要办的。”郭太后缓缓道。她不能让恒儿的生命有那么多的遗憾,尽管他和落落之间的遗憾是一生都没有办法弥补了的。那么,就让他热热闹闹地过剩下的日子罢。a

    郭太后沉吟了片刻,又吩咐道:“既然是家宴,这一次,咱们就办得热闹一点,叫婉婉和驸马也回来,还有……还有顺宗皇帝的皇孙,能来的都叫过来,人多,才热闹。”

    绿萝觉得有些心酸,但还是答应了,这边梁御医却看着郭太后,半晌,忽然开口道:“老夫听闻先帝还有一个儿子,这些年来一直都养在太极宫的佛堂里头,那孩子,也有十多岁了吧?”

    郭太后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他说的是郑乔乔生的那个孩子。从那一年孩子出生以后,郑乔乔就答应她从此一生长居佛堂不得外出,而郑乔乔也做到了,这些年来她再也没有试图做什么非分之想,一直老实得待在佛堂里,抚养孩子。

    在孩子五六岁的时候,郑乔乔曾经托宫女向她提出,想给孩子找一个教导师父,习字读书。既然孩子不许露面,外头的先生自然也不好进宫,于是她就挑了四个懂诗文识字的太监过去,郑乔乔也接受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又是六七年的时间过去了,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郭太后看向梁御医,他眼里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耄耋之年特有的睿智和通透。她的心头微微颤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如此,那就……让他来罢。不过,孩子来就够了,郑宫人不必出席。”

    到了七夕家宴的那一天,含元殿里聚集了许多平日里来往不多的皇亲国戚。郭太后同婉婉母女说了好一阵子体己话,这才松开她的手,往大殿里去同旁的亲眷寒暄。

    这时她注意到角落里坐着一个孩子,约莫十二三岁,国字脸,模样看起来有些呆笨,似乎正出神地盯着大殿里的人,也并不像其他的皇子皇孙一般在大殿里随意笑闹喧哗。

    他非常安静,安静到让郭太后有一种错觉,仿佛那根本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是一个安静的中年人,正观望着大殿里的一切。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簇新的宝蓝色圆领袍,式样虽然同别的皇孙差不多,可那衣服显得太新,上头还有一些未来得及抚平的褶皱,一看便知道是在箱底压了许久的新衣裳,刚刚换上。

    而他头上束发用的玉簪,用的竟然是下等的黄玉。

    郭太后有些诧异,向身边的茴香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好像之前没有见过?”

    茴香往那边看了一眼,“太后忘了么,那就是佛堂里的那位了……”

    哦,佛堂里的那位……李怡。

    郭太后恍然大悟,这孩子,一年到头来,她这个名义上的嫡母给予他的关心是少之又少,六尚局虽然定时安排送东西过去,但是她几乎从来不大过问,所以底下人有些克扣只怕也难免。

    不过,念在到底是三哥哥唯一的骨肉,她倒也从未真正苛待于他。只是在皇家,看起来颇有几分寒酸。

    郭太后点点头,又多看了他两眼,这孩子面相看起来不是个十分聪明的,但老成执重。容貌看起来同三哥哥也不是十分相似,总觉得少了那么几分神韵,也不如三哥哥生得那样丰神俊朗。

    于是郭太后不再去看他,转过了头去瞧别的皇孙在大殿里追逐嬉闹。

    这时只听见“啊呀”一声,一个穿朱红色衣袍的孩子忽然嚷起来:“这人把汤洒在本郡王衣服上!”

    他的声音很大,丝毫不懂得避讳,所以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听见了,连在大殿里追逐的几个皇孙都停了下来,把头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那孩子约莫八九岁,见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以为入,反以为荣,好像十分得意似的,一把揪住那穿宝蓝色衣裳坐在角落里的李怡,逼得他不得不站起来。

    这一站起来,郭太后便看到了,李怡的袍子似乎小了,下摆短了一截,露出了里头有些泛黄的中衣,那中衣上头好像还隐隐约约有个补丁。

    郭太后这才隐隐明白了他一直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原因,心里有几分感慨。那大殿里其他的皇子皇孙却并不这么想,见他的窘相,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怡这一站起来,个头虽然比那红衣孩子高了大半个头,但他却一直低着头,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事一样。那红衣孩子见他不反抗,越发的得意起来,大声道:“你为什么要把汤水弄翻在我衣服上?你赔得起吗!”

    李怡这才抬起头来,郭太后在那个瞬间看到他的眼神,并不是畏缩,也不是害怕,十分平静,平静得让郭太后心里都莫名地打了个突。这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吗?

    他一时没有答话,那红衣孩子见他不说话,变本加厉地扯着他的衣裳,还伸手打了他好几下,出手很重,以致于打了几下以后,那红衣孩子自己都把手在空中甩了好几下,好像把手都打疼了。

    可李怡只是一动不动地沉默接受,没有反抗,甚至连躲闪的动作都没有。

    等红衣孩子打完了,他才缓缓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无比的清晰,“怡没有把汤泼在你身上。是你自己刚才不小心撞到怡的桌子,打翻了怡的汤。”

    在他开口的那个瞬间,整个大殿莫名的就安静下来,所以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

    那红衣孩子愣了片刻,忽然往地上一坐,放声大哭起来:“就是你弄脏了我的新衣裳,我今天早上刚穿上的新衣裳,啊……”

    一时间,高下立现。

    这时那个红衣孩子的父亲连忙上来,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儿子从地上拉起来,一面斥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知道哭,就知道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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