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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部分

唐宫妃策-第189部分

小说: 唐宫妃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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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颦一笑,曾经深深镌刻在心里,成为他梦里的风景,也成为骨子里的痛。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口里叫出来,不知怎的,心里竟莫名的心酸。二十多年来,他沉默的,忧伤的表情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他曾携一坛美酒,安慰过失意的她。

    她的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他忽然有些欣慰地笑起来,“风大,莫迷了眼睛。”

    她将手里的长剑握得更紧,泪水在风中流下,滴落在衣摆上绣的莲花中,看不清痕迹。她早已迷了眼睛啊,不然,怎会身边埋伏了这样一个苦大仇深的人,二十多年而毫无知觉?

    七喜向前几步,伸手握住剑锋,将剑尖抵在了自己的左胸,鲜血从他的手上淌下,他似浑然未觉。

    “如有来生,真希望能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年纪,遇见未嫁的你。”

    他用力将她手中的长剑插入自己的胸膛,看那鲜血溅到她的宫袍之上,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各得其所。他就这样望着她,然后,缓缓倒下,胸口赭石色的衣襟被血染黑。

    念云,你知道吗,其实活着比死去要辛苦很多。

    也许,我是前生欠了她的,所以今生,要用一辈子,粉身碎骨地来偿还。可是这辈子,我却欠了你的。念云,只得来生再还你。

    能死在你手里,也是好的。

    这世间,有一种爱,可以超越一切的怨恨,欢喜,痴嗔,哀愁。

    偏偏,也有一种恩情,需要用一生来偿还。

    我只有一条性命,偏生承了一份恩,又爱了另一个人。

    耳边仿佛听见小时候母亲一边打着络子,一边唱的歌儿。

    映山红,青梅梦,一轮弯月照梦中。

    炊烟浓,胭脂红,米箩挑过小桥拱,老蒲扇儿影曈曈。

    胭脂红,小桥空,明月隔几重。

    哥哥你去也不由衷。

    红泪拢,花轿摇过板桥东。

    他的身体从高高的城楼上坠下,玄色的披风,似断了线的黑色风筝,落在城墙下,殷红的血在雪地里盛开出一朵靡艳的血色彼岸花。

    底下的人群中不知谁起了个头,顿时如潮水一般响起那熟悉的叩拜之声,“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可此刻她的视线,这样冰冷而模糊。帝国的黄昏,终于在暮色中偃旗息鼓。七喜,连你也离开了,你们都一个一个离我而去,你永远迷失在了你的梦里,留了清醒的现实给我独自面对!

    叛乱被平定,郭鏦和太和公主走上城楼,扶贵妃回蓬莱殿。一路上贵妃的神色都显得有些凄迷,郭鏦也并未多话。

    到了蓬莱殿,茴香绿萝等人才迎上来,大殿里已经生了许多火盆,众人一面安排饮食,一面带着些强颜欢笑的意味,似乎是想安抚贵妃。

    念云慢慢地看向郭鏦,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三哥哥,你告诉我,陛下怎么样了?”

    郭鏦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念云,你冷静些,不要着急……”

    她微微眯起了眸子,“三哥哥,陛下到底怎么了,陛下他……”

    所有人的脸色都好似有些难看。

    她反手抓住郭鏦的手臂,抬起头来,目光凄然,“三哥哥,你不要瞒我,陛下……陛下他……是不是……”

    “驾崩”两个字实在太残酷,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怎么会?她的陛下说好只要她在这里好好地等着他,他就会回来的呀!

    他再不想说,她也终会知晓。郭鏦的喉结动了动,沉重地开口,“念云,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你的方寸不能乱,紫宸殿里……正在商议恒儿……登基的事。”

    她原本强忍着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手指紧紧地抓着郭鏦的胳膊,骨节泛白,“三哥哥,我不信,他在哪儿,我要见他,让我见见他!”

    郭鏦任由她抓得自己胳膊生疼,却无法安慰她。玉竹和重楼已经哭成了一片,茴香和绿萝还在硬撑着,想要安慰她。

    “陛下在……在含元殿,三哥陪你去吧。”

    郭鏦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然后扶她站起来,稳稳地支撑着她的身体,走出蓬莱殿。

    雪又开始慢慢地飘落,这样的寒风朔雪,这样的夜色,一如曾经的许多个严冬。姊姊,李谊,宁儿,她生命中有许多曾经深深留下烙印的人都是在冬天离开,如今陛下也是。

    冷风嗖嗖地灌进脖子,她身上披着的白狐裘大氅,还是当年陛下送她的。如今她只觉得寒冷,整颗心因为绝望而冰冷,手亦凉得怕人。

    一路上她走得并不快,这悲伤和绝望让她觉得手脚发软,郭鏦不得不在旁搀扶着她。

    从蓬莱殿到含元殿,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幽暗的灯光下雪地仿佛都带着浅浅的蓝,她觉得自己仿佛在这冰蓝色的世界里要一直走到地老天荒。可这地老天荒,却再无他相伴。

    当她看到灯火通明的含元殿,忽然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甩开了郭鏦的手,朝着那汉白玉的阶梯往上跑去。石阶上还有许多残雪和冰,她刚爬上一段,便摔倒在地。

    郭鏦急得连声叫她,“念云,念云!”

    她不理,也不应,不顾身上的泥水和手掌擦在地上的伤口,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到大殿门口,一眼就望见那停在大殿里的漆黑乌木棺椁,才停了下来。

    “陛下!”

    她向那棺椁跑去,脚下却绊到了含元殿高高的门槛,再一次摔倒在地,她没有试图爬起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雪白的狐裘沾了泥土,经年保养的素手血迹斑斑,头上的步摇发钗坠到地上,鬓发凌乱,她这一生或许从未这般狼狈过。可是她已经无心顾及,这一刻,胸口撕裂的疼痛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痛到无法呼吸。

    “陛下,陛下你在哪里,他们都是骗妾的对不对,你也在骗妾,是突然回来想给妾一个惊喜的对不对……”

    “陛下,妾在大明宫里等着你啊,妾守住了大明宫,你回来看看好不好,陛下……”

    “淳,你不会丢下念云的,淳,你说了要白头偕老……”

    一声一声,摧心肝。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低头拭泪,一片低泣之声。

    郭鏦看不下去,饶是他堂堂七尺男儿,也被她这浓重的悲伤惹得肝肠寸断。他跪在念云身边,伸手去搀扶她,“念云,陛下已经驾崩了,你接受这个事实……”

    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外臣的身份,也顾不得贵妃的闺名不可随便叫,此时这个女子只是他妹妹,这几天来受到的打击太多,她已经近乎崩溃。

    念云看似柔弱,这时候力气却出奇的大,一把推开郭鏦,“不,不,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你们到底把陛下藏到哪里去了!”

    她又一把抓住郭鏦的胳膊用力地摇着,“你说啊,三哥哥,你说啊!”

    “念云……”

    “不,我不信,本宫要亲眼看到!”她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径直朝着那乌木棺椁冲过去。

    棺椁并没有盖上,尸身上不过是盖着一层白布,念云扑到棺椁边,颤抖着手拉开上头盖着的白布。

    那棺椁中是一具焦尸,头发胡须几乎都完全看不出来了,甚至连面目都是漆黑一片,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形,根本看不出五官。

    念云只看了一眼,撕心裂肺地唤了一声“陛下”,便晕了过去。

    “念云!”

    郭鏦冲上去,接住她的身子,用她的大氅将她裹好,打横抱起来,踏着夜雪往蓬莱殿走去。

    念云,念云,你还有我。

第二百三十六章 骸骨() 
在看到棺椁里面目焦黑一片的尸身时,念云一时禁不起这样的打击,晕了过去。

    郭鏦将她送回了蓬莱殿,茴香和绿萝服侍她歇下,又去请了御医。

    念云昏昏沉沉地躺着,脑中却开始慢慢地浮现出一些片段来。十三岁的时候她同他大婚,后来,她慢慢地掌控了东宫,和他并肩作战。再后来,他登基为帝,她站在他身边做一个贤德大气的贵妃娘娘。

    一切,都是为了大唐,他和她的大唐。

    现在他不在了,他们的大唐群龙无首,正是一片混沌。若是她也倒下了,可怎么办?

    不,不,他看得比她还重,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的大唐,她还必须替他守住!

    她的意识慢慢回转,却又觉得无比的疲惫,挣扎了几番,终于任由自己滑落到幽深的梦境里去了。

    但这个时间并不算太久,念云潜意识只是略作休整,让身体得到了暂时的缓解,就慢慢地清醒过来。

    屋里光线有些朦胧,她初醒亦不觉得刺眼,只觉得喉咙似乎难受得很。

    大约是先前在含元殿痛哭的时候伤了嗓子,这时候似乎沙哑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音。她用力地咳了一声,屋里的人听见,似乎马上清醒过来,迅速走到她的榻边,“念云?”

    低沉的男子嗓音,她听出来,是郭鏦。

    “三哥哥……你怎的……未走?”

    她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但凭着嘴唇的形状,他听见了她的话。他一面从桌上倒了温水送到她嘴边,一面温声道:“不放心你,所以……守一会儿。”

    那一杯水,温度正好,他似乎也完全没有去试温度就知道。这样的雪夜,开水倒出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会冷透,他方才大约一直在守着一壶水罢。

    感激的话说不出口,到这个时候,无论他对她是怎样的感情,无论他将她视为妹妹还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她的身边,只剩了一个他。

    这几天的生活如同一场噩梦,仿佛闭上眼睛,陛下依然会含笑走进来,轻声唤她,仿佛七喜仍旧侍立在大殿里,等着她命他去公主府传信。

    温热的水滑下喉咙,念云慢慢地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于是那些现实也铺天盖地而来,有太多的习惯要被改变,需要慢慢地去适应。

    念云闭了闭眼睛,问道:“当时发现陛下的时候,可有什么证物么?”

    郭鏦看了看她,看她似乎真的无事,这才缓缓道:“手上戴着玉扳指,头上的紫金冠也在……”

    念云感到胸口一阵压抑,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换了话题,又问道:“恒儿登基之事,商议得如何了?”

    郭鏦见她气色好些了,这样的伤痛,恐怕只有以这些琐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她才能好过一点。他道:“已经议定三日之后登基。”

    念云看看外头尚阴沉的天色,又问道:“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郭鏦道:“尚早,刚过了巳时,你也难得安稳睡了一夜,不必急着起身。”

    不早了,原来是天色阴沉所以外头才看着黑沉沉的。念云撑着身子坐起来,“我得去一趟紫宸殿,叫茴香进来梳洗罢。”

    郭鏦有些担心她,迟疑道:“不急,你再多睡会,御医说你这些日子来心力交瘁,不可过于劳累。”

    念云脸上挤出一丝淡笑,“三哥哥,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这个时候最需要我站出来。陛下已经没了,恒儿年纪轻怕压不住场面,郭家的人到底还是外戚。若是闹出了笑话,恐怕还有数不清的李氏亲族皇叔皇孙等着坐收渔利呢。”

    其实她说的十分有道理,郭鏦几乎想不出什么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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