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者林-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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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在张适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又补充着道:
“我去到那家青楼后,找到了那些已经换好了黑衣,没来得及拿武器的人,全部清除。算上几家武馆和四家商号,来这儿之前,已经杀了不下二百人,人a的手脚应该是尽断无疑,可人a还有几个‘脑袋’几副牙齿?我根本不得而知,信息的匮乏导致我们现在只能等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不知道今夜还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假如他们还有后招,我也没法阻止,心里怎么能踏实呢?”
林汉城说完,叹了口气,面对这种有力无处使的被动局面,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只要等到明天天亮,台州府的高层能平安无事的话,那么封城、戒严、招兵等一系列预料之中的事宜便会接连开展,自己的计划也能顺利实行。
他心里暗道着,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那咱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张适道着,已经提起了桌上还剩半壶的白瓷酒壶,倒上了一小杯,却没给林汉城倒,而是闭上眼睛,径自饮下了。
“怎么样,酒里有没有下药?”林汉城停下了脚步,问着他道。
张适点点头,在酒液入腹的瞬间,体能那股热流便把其中的有害杂质剔除了出去,他道着:“无毒,应该是蒙汗药之类的东西。”
“给我也来一点儿吧,能睡得好些,省的半夜被噩梦惊醒。”林汉城走到桌前,玩笑似地道着,心里却是系着大事,轻松不起来。
张适笑着给他也倒上了一杯,轻声问着道:“林兄弟,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后路?”
“后路?”林汉城的眼睛眯了眯,随即恢复了正常。
张适点头道:“对,后路。难道你从一开始就那么肯定,成为军官后就能凭一己之力救了台州城,等到外部的援军赶来?这杀倭寇的军功,可没那么好挣啊,你难道没有计划失败后的打算?比如离开这里,换一个没有战事的地方,首先确保了自身安全,稳健当中求发展啊。”
“呵呵,老张,你没听说过富贵险中求吗?换一个没有战事的地方,我拿什么往上升,拿什么完成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何况不从军,我也考不了科举,当不了文官,难道去经商,当原始资本家?”林汉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反问着他道。
张适却不认可了,摇头道着:“当资本家也未尝不可啊,凭现代的知识与管理模式和古人竞争,除了官营的盐铁矿业外,无论哪一个行当都有优势的。到了安全的地区,用那笔白来的资金开几家现代风格的酒店客栈,没准五年十年之后,你也成了那个行业的巨无霸了。”
林汉城一听他话,笑了,对这位仁兄的想法报之以理解的态度,开口却是道着:
“你认为,商人是什么?”
“商人自然就是做生意,赚取利润累积财富后再扩大生意的富人啊,还能是什么?”张适奇怪地问。
林汉城摇摇头,向他解释着:
“不,商人是只是权力者的代言人,或者说,在封建时代的天朝,商人只能是权力者的代言人。生意做得越大,赚取利润越多的商人,牵连到的权力方就会越多。商人拥有的财富就像案板上的肥肉,权力就是刀子,拥有权力的人能用刀把肉一片片切下来吃进肚里,而商人在权力面前是没有反抗余地的。你是重点大学毕业的,高中历史必修的内容你现在应该也没忘干净吧?你回想一下,天朝的封建史上有哪一位大富商是纯粹的生意人,又有哪一位在登上财富巅峰后能落个好下场?秦有吕不韦,西汉有邓通,一个生前富甲天下还位居相国,另一个能自己从山上开矿铸钱十辈子花不完,最后呢?一个服毒自杀,另一个饿死街头…”
苏醒一日,是非太多,眼下终于有些空闲时间能说些话,他谈兴上来还未讲完,却发现张适两眼直直地看着他,像被说愣了,他干脆来了个高度总结:
“咱们身处封建时代,无论在哪一个阶层都会有符合其阶级特征的麻烦与危险,就连皇宫也不是绝对安全的,纵有重兵层层保护,你认为这世上想让龙椅上的皇帝早些归西的人能少的了吗?后路,那是给权力阶级准备的,就算是权力阶级给自己留了后路,到了危急时刻也未必就走得通。历朝历代的权力争斗,就最文明的宋朝失败的一方也是罢官流放的下场。咱们现在可还是无产阶级,前路都是荆棘满布,后路那种东西,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
话毕,接过了桌上的白瓷酒壶,给张适倒满了一小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进肚子里,感受着酒精的温热在喉咙间发散,不知不觉脸已经有些红了。
“我明白了,林兄弟你追求的不是军人这个身份,而是从军能够给你带来的权力,对吗?”张适问着,也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不过体内的热流自动将酒液过滤了一遍,其中的杂质也被尽数剔除,没有融进体内。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是的,我追求权力,那是一种男人与生俱来渴望得到的东西。”
“从历史进程的角度来说,权力,是决定国家运转路线的终极因素,没有权力,就算有再多的财富也改变不了这样一个大帝国,幅员万里啊,难道要用金银修一座长城,用高薪统治天下?”林汉城道,设问着,答案却已明了。
“为此不惜拿命去赌,也要完成权力从0到1的质变,然后向2和3递进升级?”张适追问着。
“历史的车轮是不会停下的,我现在就坐在上面,除非现在有一台时空机器摆在面前,否则我只能继续前进,在权力增进到一定程度前,无路可退。”林汉城再倒一杯,边饮边道。
“你想拥有多大的权力呢?”
“大到足够让我改变中国…”
第三十四章 【战争前夕(中)】()
悦来客栈,灯火未熄。
二楼客房,人声渐息。
昂贵的普通房间里,窗户两边左右相对的两张床上,一人坐着,一人卧着。
醒着的是张适,睡着的是林汉城,一个静默无声,一个呼噜声响,一个在现实中思考,一个在梦境中惊魂。
张适盘腿坐在左边的床上,屋内的烛火已经吹灭,门窗皆是紧闭,周遭漆黑一片,能看勉强看清的只有自己的五指,还有对面床上那个隐隐约约的背影,那个野心勃勃的未来枭雄,此时把后背面向了自己。
他知道,林汉城这样的人,不可能把这样的破绽留出去,如果此时有人敢悄无声息接近那张床的话,一点点轻微的脚步声或衣服摩擦声都能惊醒那头昏睡的猛虎,然后被其撕碎吞下,绝没有从他背后捅上一刀再安然离去的可能。
可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在想,一直在纠结于这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一个苏醒伊始,就能处变不惊,迅速适应恶劣居住环境的强悍穿越者。
一个从清醒后,就突遭惊魂,还能立即作出战术反应提前规避危险的前退役军人。
一个苏醒半日,就能制定计划,反过来利用齐王府联合高嵩搅乱东南以牟取暴利的阴谋,打破逆境,脱离危险,即将成功的未来军官。
明明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对财富没有什么兴趣,却对军事兴趣浓厚。但又和历史上那些为了满足各色私欲的军阀不同,想的是追求权力之后,用自己的方式改变这个大帝国,试图将天朝提前推上近代化的轨道,为此不惜拿命去赌,几乎变态的权力欲望和成就欲望充斥其心,却也有求权为国的意味在内。
这一点,从白天二人交谈时,林汉城以嘲讽的语气将那些军队的潜规则和官商之间的千丝万缕联系直接点破,贬大于褒就能看出来,其心里还未阴暗到与那些封建官僚同一个水平。
而且其对大华朝现行的国家机器十分不屑,想要凭借军队自己建立一个小的统治机器,再不断把它放大,再放大,直到那套近代化的统治机器能强到倒逼封建王朝向近代统治过渡,用自己的手来做西方列强曾经用鸦片和大炮做过的事情,再往后,似乎…
念头转到这儿,张适一直闭着的眼睛却突然睁开了,看着黑暗中那个隐隐约约的背影,回想着二人先前的酒后谈话,实在很难相信出一个人的野心居然能够大到这种地步。
“那么当你拥有足以改变中国历史走向的权力之后呢,你会怎么做?”当时自己如是问着。
“我会用手中的力量把它更快更猛烈地推上近代化轨道,直到相对于封建制度更先进的近代制度无法维系统治,当我创造的统治体系已经无以为继濒临崩坏时,社会矛盾也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到那时,总会有人站出来,把已经拖累了中国向前发展的旧制度摧毁,建立更加先进完善,适应时代变化的特色制度。而我会尽最大努力,让我创造的那个近代体系拥有更大的漏洞,在维系统治的同时更大的激化社会矛盾,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逼出那样的人来建立新体系,通过革命打倒旧的,再由革命者中的各派自行角逐,无论那一派获胜,中国都会走上新的道路。”当时林汉城如是回答。
“那你认为,在你建立的体系被摧毁之后,什么样的人和制度会取而代之?”当时自己如是追问
“三座大山,封建主义、帝国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而我将来要建立的统治体系,就是这三座大山本身的集合。谁能打破这三座大山,谁就能成为引领中国走向新道路的人,他和他的继承者们所建立的制度就能走上现代化道路。”当时林汉城如是回答。
张适回味着林汉城的话,又闭上了眼睛,思索起来。
这个人身处封建时代,想用自己的方式将中国推上近代,又期盼自己亲手创立的制度在后世会被加快速度摧毁,看似矛盾的两个终极目标,也和这个人本身一样矛盾。明明对个体的生命毫无敬畏,肆意屠戮,又对国家的道路万分重视,拿命去赌也要赌一个改变的机会。
这个人,究竟是君子还是小人,是该称之为阴谋家,还是该称之为政治家?
夜渐渐深了,他轻轻下床走到窗户边,拿起西洋表翻开表盖,微微掀起一点帘子,就着透进纸窗的黯淡月光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三十分了。
他轻吁了口气。这两日两夜未到,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纵是治疗术奇妙无比,生理疲劳会被自动消除,可心理疲劳却非那体内的热流能够恢复的,罢了,不想了,休息吧。
他转身时,又不禁转头看向了林汉城的床上,那个背影依然面对着他,似乎毫无防备,可在他眼中却像是正在埋伏,因为桌上那把小刀已经不见了,如果自己现在悄悄接近过去的话,恐怕会被当成靶子削切成块吧。
……
此时,林汉城的梦里。
“驾,驾!”
蓝蓝的天空下,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一匹毛发纯白,披着战甲的高头大马载着一名浑身黑甲的骑士,正是此时全副武装的林汉城,正从一处高高的草坡上急速向下方的原野奔驰着,踢踏声响,马蹄落下之处,尽是碎草与干泥齐飞。
“昂多啦(抓住他),昂多啦(抓住他)…”
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十余匹同样披着马甲的蒙古大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