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工程师-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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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间演武厅,它的隔壁,就是大同南门守备官的官厅,也就是办公室,这两间屋子连为一体,通过一道木门出入。
呆在这里,能清晰的听见挨着的南门城墙上巨大的喊杀声,此刻正值辰时,天边刚刚亮出了晨曦,金黄色的阳光从地平线上漫过来,洒遍了城墙内外。
高达三丈五尺的包砖城墙上,无数的姜家军卒在亡命搏杀,一门门黑色的铁炮不断的喷出火苗,将大小不一的铁弹射向远处,炮手们****着上身,冒着漫天飞舞的箭矢,汗流浃背的装药填弹;在他们身边,一排排的弓箭手躲在垛口后面,飞快的站起身,麻利的冲城下射出一箭,然后迅捷的躲避回来,依靠条石垛口挡住城下弓手的反射;更多的步卒则要么合力抬起一根根巨大的滚木,喊着号子一起发力,抛下城去砸死搭着云梯爬城的清军,要么奋力扔出一个个装满生石灰的灰瓶,随意朝下面人多的地方乱扔,生石灰迷人眼睛,沾水即焚,在石灰雾根本无法睁眼。
还有人手持一杆奇长无比的撑杆,几人一起抓牢尾端,抵住扣住墙砖的云梯,犹如艄公开船一样将云梯生生的撑了开去,让上面依附着的清军在惊叫声中坠落城下。
而站在城头往外望,南门外原本密如蛛网的一片民房建筑已经化为白地,残砖断垣间,连一颗树都没有留下,黑压压的人流如漫向堤坝的洪峰,一波接着一波,黄色、红色、白色、以及蓝色的罩甲五彩缤纷,规模宏大又井然有序,仿佛一架巨大的战争机器,正以无可阻挡的态势碾压而来。
按照八旗规制,各旗战兵阵列于野,在后方整齐的摆成一个个方阵,阵中旌旗招展、铁甲铮铮,煞是威猛,步卒居中,骑兵两侧,前后左右各军各归各位,护着中央要地。
以女真八旗军阵为核心,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依次排开,按照定下的顺序,次第攻城,一波上去,在城下折腾起一番风浪,然后徐徐退下,第二波立刻跟上,以此类推,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这种波浪式的攻城法,从前天早上就开始,除了每日夜间休整两个时辰外,其余时候就没停息过,夜间挑灯、白日擂鼓,清军的打法很明确,你大同不是仗着城坚墙厚吗?我就耗死你,你人就那么多,看谁耗得过谁!
姜瓖疲惫的躺在南门守备官的演武厅中,他把这里当做卧房已经三天了,每日清兵消停的时候,他就来到这里睡上两个时辰,以此抵御巨大的精神和肉体消耗,因为实在过于劳累和紧张,今天早上,他睡过头了。
“轰!”
伴着近处的一声巨响,整座房子都在微微颤动,房梁上多年积累的灰像瀑布般的滑落下来,洒了姜瓖一身。
姜瓖猛然惊醒,条件反射般的伸手就去抓地铺边的长刀,一抓才方向,刀根本就没有离手,就在手心里紧握着。
这巨响他很熟悉,这三天来他没少听过。
这是清军炮营的红衣大炮打出的十五斤铁弹砸在城墙上的响声,铁弹被足量的黑火药带着火花射出来,尖啸着划过长空,一头命中在南门城墙上,大半个圆形弹身都会击碎墙砖、陷进夯土中去,巨大的动能可以撼动整段城墙,令之发出呻吟般的颤动。
就在昨天下午,南门左侧第二个马面与第三个马面之间的一段墙体,在数门红衣大炮的集火射击下,坚持了一天半之后,终于扛不住了,堪比水泥的夯土像豆腐一样坍塌,露出了足有四五丈宽的大口子。
幸运的是,铁弹击垮的只是城墙的上半截,下半截还有两丈多高的墙体完好,蜂拥而来的清军没有人能够平地跃起两丈有余,没有马上冲进城内。
城上的守军立刻像蚂蚁一样涌上去,用肉身堵死了缺口,后面的人手忙脚乱的搭起木栅,堆砌砖石,一边同架起了梯子的清军殊死搏杀,一边拼命的砌墙,在付出了数百条人命后,终于化解了一场危机,重新修筑起了一段临时城墙。
所以这时候,当红衣大炮的轰鸣再次响起的时候,姜瓖从梦里迅速的被惊醒了。
他的眼皮很沉重,身理机能告诉他,应该再睡一睡,但意识里强烈的危机感促使他站了起来,连身上的灰都没有心思去顾及,大踏步的走出了屋子。
拉开门的一瞬间,攻城战中的各种声响猛然放大了几分,姜瓖晃晃脑袋,恍若隔世。
不久前还舒舒服服的坐在总兵府的软榻上听戏品茶,今天却在烽火连天的战争中亡命浴血,强烈的反差即让他有些不大适应,也有些暗暗的忐忑。
原本清军大举来攻,是意料中事,姜瓖几乎把大同城内的满人杀得绝种,还屠尽了附近州县能抓到的所有女真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换做是他当清朝皇帝,也一样不能忍。
但出人意料的是,多尔衮居然还几次三番的以清廷皇帝的名义派人招抚,带话说只要姜瓖肯投降,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大家和平共处,共享天下。
姜瓖当然不肯相信,历经宦海的老鸟深深的怀疑多尔衮的诚意,既然已经反了,就没有回头路,招安那种事就是给傻子的圈套,姜瓖虽然读书不多,但还没听说历史上有谁造反被招安后有善终的。
于是多尔衮雷霆大怒,将北京附近几乎能派出来的军队和战将都派了过来,以英亲王阿济格为首,尽出山西,十余天内将大同周边城池尽数收复,陷大同孤城一座,大军围之。
最初一个多月,清军人数虽多,掘壕数重,将大同围得水泄不通,姜瓖却没有什么惧意,城内早在几年前就开始积粮,仓库中粮黍冒尖,纵然清军围上一整年也无所谓。
但自从三天前,阿济格得到乌真超哈营的支援后,局面立刻急转直下。
乌真超哈营带来了十门红衣大炮,都是打十五斤铁弹的重炮,因为运输不便,他们耽误了时间,一直拖到三天前才到。
阿济格连饭都没让他们吃,立刻就将炮调上了前线,在地势最为开阔的南门外一字排开,打算用这只最有力的拳头,击穿大同坚若磐石的城防。
姜瓖的好日子于是到头了。
来到城墙下,姜瓖遇到了满身血污的弟弟姜瑄,他的左肩被一只羽箭射中,箭杆已经拔去,箭头却留在了肉里,“啵啵”的冒着血,几个亲兵用白布按着伤口,抬他下去找郎中治伤。
见了姜瓖,面若白纸的姜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哆嗦着嘴唇,吐出一个字:“急!”
姜瓖沉着脸,点点头,道:“先下去治伤再说!”
目送一群人拥着姜瑄远去,姜瓖板着脸,直奔断墙处,那里炮声最密,显然清军在捡软柿子捏,那里昨天被打塌了,再打一打,说不定就破了。
一边疾奔,姜瓖的脑子里,一边已经开始思考退路了。
(本章完)
第364章 从山西来的太监()
奔上断墙,眼前的一幕让久经沙场的姜瓖也顿感心头涌上来一股催人欲吐的感觉,他不得不停下脚步,闭上眼强自压抑了一下,方才敢重新睁开眼睛。
只见面前的城墙上,一个宽约三丈左右的大岔口被清军的大炮轰开了,昨天连夜用木头和条石砌成的临时墙体被大铁弹打成了废墟,高大的城墙只留下墙基不到两尺高的夯土层,大量的碎砖头到处都是,一些尸体夹杂在里面,不知道是被坍塌的墙体压死的还是被炮火轰死的。
南门守备、总兵刘振威正站在断面上,指挥着三门临时从其他地方抽来的三门弗朗机炮疯狂的向城外倾泻铁弹,小型弗朗机炮用的字母统,发射速度很快,只要冷却措施跟得上,堪比这时代的连发炮。
在刘振威脚下,给他和大炮垫脚的,是一层层的尸体,尸体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都是守城姜家士兵,在这里战斗的人一旦战死,后面的人不是将他抬下去妥善放置以备将来安葬,而是直接丢到了尸堆中,充作堵塞断面的石头。
那尸体堆已经跟城墙一样高了,大量的民壮正抬来条石,将尸体堆当作夯土层,在后面砌墙,一道墙砌好,就往前面推进一道,直到用石墙代替尸体堆,重新修好这段墙体。
尸堆里流出的血,顺着尸堆的斜面流下,如一条溪流,潺潺流畅,殷红的鲜血如此显眼,将这段墙体染得尽红,与别处灰色的包砖城墙大为不同,从远处看,就好像这一段城墙本就是红色,用丹砂覆盖过一样。
扑面而来的尸臭夹杂着火药味儿,直往姜瓖的鼻孔里灌,他抽了抽鼻子,极力适应这种恶臭,然后奋力抬腿,顺着摞成斜面的尸堆爬上了顶部。
刘振威双目赤红,披着一身铁甲,右边肩膀上的吞甲兽已经不翼而飞,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头上戴着的一顶铁盔凹陷了一大块,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打中过,他一边嘶哑着嗓子,大声喝令着炮手们赶紧发炮,一边双手挽着一张铁胎弓,一根接着一根的向城外射箭。
他的右臂因为连续拉弦,肌肉已经肿胀发红,青色的血管像一条条蚯蚓般的暴突在表面,仿佛再一用力,就会爆炸。姜瓖爬上去,一把将他拉到低一些的位置,人刚下来,一蓬数根羽箭就从城外射来,不偏不倚的射在刘振威刚才站立的位置上。
刘振威气喘吁吁,整个人已经脱力了,顿时瘫坐在尸堆上,屁股正好坐在一颗头颅上,他也不顾硌得慌,闷声向姜瓖道:“军门,清军炮火太急,这里如不赶紧重新修筑,恐怕坚持不下去了!”
姜瓖望向城外,黑压压的清军如浩荡的水流,正冒着城头凶猛的炮火箭矢,不顾生死的朝这边猛冲,城外的护城河早在前几天就已经被填满,那如林的云梯和浑如墙壁的盾车,组成了一道移动的城堡,掩护着躲在后面的大批清军逐渐接近,此时最近的清军,已经距离城墙不到五十丈了。
因为城墙已经被打开缺口,自己人开始冲击,清军炮营的红衣大炮不再开火,一则是怕打伤自己人,二则轰击了这么久,虽然一直在用冷水浇炮,但继续打下去,炸膛是迟早的事,必须停一停了。
躲在盾车后面的清军弓箭手,不断的引弓抛射,向城头的守军施加压力,减少靠近城墙这段死亡距离过程中的危险,而城头的姜家军,则抓住机会,将颗颗铁弹射向排成一排的盾车,势如奔雷的铁弹撞击在盾车上,一打就是一条血路,在地面上跳跃着、蹦跶着,带走无数人的生命。
但是清军太多了,城头炮火虽猛,却受制于射速,无力将盾车彻底拦阻,宽达一百多丈的冲击正面上,三排盾车保持着距离,仍然在坚定而稳稳的推进着。
“不要怕,我们还有后手利器。”姜瓖又向下蹲了蹲身子,避开从他头顶射过去一支狼牙箭,那箭矢从他头上射过后,恰好落在了一名后方民壮的头上,将那人插了个通透。
民壮闷哼了一声,头上飙起一股血箭,栽倒在地,顿时气绝,身边的人麻木而又动作迅速的停下手上的工作,将他的尸身抱起,随手丢进前面的尸堆中,这个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立刻就化为了城墙的一个组成部分。
刘振威脑子被红衣大炮的轰鸣震得有些懵逼,看着姜瓖发愣。
姜瓖狰狞着脸,回头冲跟着自己的亲兵吼道:“百虎齐奔和万人敌还没送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