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汉月-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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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敌方这是在做什么?似乎不像是攻城?”周惠奇怪的问陈庆之道。
“这是在筑坛,准备由天子祭祀河伯之神。”陈庆之神情严肃的回答。
周惠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明白了陈庆之的言外之意。
按照历来礼制,天子亲征,过名山大川必行祭祀,大河为四渎之首,祭祀须以太牢,礼仪尤其隆重。如今敌军既然开始设坛,也就是说元子攸的天子车驾即将到达。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远处山坡后面便冒出一支大军,军中高悬着天子旌旗,正是元子攸的前军仪仗。与此同时,一支骑军从中军主营驰出,在沿路排成笔直的御道,将天子车驾迎入中军。不久,御道又继续向南延伸,一直到达河边的土坛,元子攸身服衮冕玉辂,领群臣至坛前,行积柴燎坛之礼,以太牢祭河伯之神。方圆十数里的所有将士,一时尽皆出营拜倒,齐声高呼万岁,声音远震数十里。
看见城外这副情形,城墙上的守军少见的sāo动起来,显然是被这番气势所震撼。
天子亲征,燎坛祭河,声势果然格外不同。
仿佛是慑于这番气势,大河中渚之上居然横生异变,一支军队蓦地冲上南段河桥,在桥上点燃了几处大火,火势很快蔓延开来,将河桥南段笼罩在一片火光烟尘之中,其间隐约传来交兵和惨叫的声音。
。。。
第三九章:伏波中渚(五)()
这变故来得如此突然,把两岸三方都惊住了。片刻之后,城外魏军再次大声欢呼,声势比之前更加雄壮。与此相应,城墙上守军的sāo动也更加剧烈,许多人都是面面相觑。
“难道是河伯显灵了么!这北朝天子,真能够与上天沟通?”陈庆之身边的一名护卫如痴如醉,口中喃喃说道。
“胡说!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叛乱!”周惠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声呵斥着口不择言的护卫。随后,他转头望着陈庆之,向他拱手进言道:“将军!中渚突然遭此变故,形势恐怕相当危急,还请速速派军增援!”
“唔,的确是一场叛乱。那叛乱之人,倒是颇有头脑,也很能把握时机,知道借用天子祭河的声势,”陈庆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周惠的判断,可接着却否决了他的建议,“只不过,我方步军都已经完成部署,能调用的只有骑军,不方便通行河桥。”
“将军请三思!”周惠连忙大声劝谏,“万一敌军占领中渚,截断河桥通道,不仅会断绝本城的后方供应,而且还能得到大批渡河的船只,让我方的坚守变得毫无意义!”
“我知道,可是能怎么办?抽调守城的步军?”陈庆之一指城下,“你看,敌人气势正盛,很可能会趁机发动进攻,我必须先确保守城力量才行。”
周惠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过来,这的确很有可能。甚至可以进一步推断,中渚叛军之所以选择南段河桥下手,而没有动北段河桥,除了因为南岸有元颢亲自率领的数万大军外,未尝没有吸引城内守军、削弱城防力量的考虑。
而就在这时,城外的鼓声忽然一变,长长的角声随之响起,敌军前营迅速行动起来,数支部队离营而出,显然是准备将城池的三面团团包围。
陈庆之叹了口气:“允宣,你也看见了,所以努力守城吧!至于中渚,不是还有李苗将军么?他依托河阳中城,守住中渚应该不难,咱们要相信他的能力。”
周惠点了点头,也许真的是如此?而且他似乎记得,河桥中渚在历史上的确没有陷落。
可是,他很快又想到,和原本的历史相比,如今的情形已经有了一些不同。例如他手中的那支千人军,是从李苗的手中要过来的,原本该留在黄河中渚驻防;除此以外,叛乱发生的时间也有了变化,刚好赶上天子祭河的大好时机,这肯定对双方的士气有着极大的影响,此消彼长之下,说不定就能改变这场叛乱的结局。
现在该怎么办?周惠在心里飞快合计着。显然,河桥绝对不能陷落,那些船只绝对不能落入河北魏军手中,否则不管是陈庆之还是他本人,都会失去逃离北中城的希望。此外,自己既然从李苗手中要了一支军队,现在就该帮他一把才行,这同时也是在挽救自己,是在报答陈庆之的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周惠毅然对陈庆之说道:“将军!请允许属下率本部军队出战!”
“你的军队?”陈庆之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是那支在荥阳归降的杂军?以他们的状况,能够出城平叛吗?”
“正是,”周惠点了点头,“虽然是降军,却是我当初防守荥阳西门时的旧部,战力和忠诚度都颇为可观;相比较而言,李将军手下的郡兵或义兵,说不定还赶不上我的这支部队……而且,将军前几天不是说过么?战阵之上,若能怀着必死之心,发挥最大战力,必能破敌制胜。属下既然蒙将军如此教诲,平rì又深受将军厚待,此刻自当竭诚为将军分忧。”
“好,允宣有古之君子风范!”陈庆之笑着拍了拍周惠的右肩,“那么我就等着允宣的好消息……来人!置酒!我要为允宣壮行!”
“谢将军赐酒!”周惠接过酒樽一饮而尽,向陈庆之躬身揖别,然后转身下了城楼,驭马驰往城南而去。
城南校场上,周忠依然带领众人训练着。尽管此时城外敌军已经发动了进攻,但有之前数天的先例,众人都坚信城池不会轻易陷落,也知道守城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因此情绪都非常稳定,几乎没有受到城外的影响。反倒是见周惠驭马过来,众人都微微吸了口冷气,这位领从六品员外散骑侍郎职衔的军主,可比军副周忠要严厉得多啊!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周惠径直走上校场中间的高台,令军中鸣起吹角。长长的角声之中,所有士卒纷纷取回校场边的兵器,全副武装的汇聚在高台之前,等候军主校阅和训示。
周惠同样也换上了武装。他身着明光铠,手提五尺长剑,走出了高台上的军帐。军帐之外,当值的押衙躬身向他禀报:“军主!全军一千一百二十四人,除受刑将养的十七人以外,其余全部到齐!”
“很好,”周惠略一颔首,回头大声向众人喊道,“诸位想不想回河南?想不想回家?”
这个问题有点敏感,众人担心受到斥责,一时都没有回答。周惠也不强求他们,自顾自的继续问道:“河南乃我乡土,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诸位可愿随我同归河南?”
听周惠自己首先承认,众人不再犹豫,纷纷大声回答:“愿意追随军主!”
“好!”周惠提起手中长剑,一指水门之外的河桥:“可是!那边有一股叛贼,不敢和咱们正面交战,却妄想烧掉河桥,截断咱们回乡的通道,把咱们困死在这城中,以此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诸位说说,对于这些无胆叛贼,咱们应该怎么处置?!”
“杀死他们!”少数暴躁的士卒立刻大声高呼。而发现周惠没有制止,反而赞许的点了点头,更多的人也相继附和,声音此起彼伏,渐渐汇成了全军高呼的整齐口号:“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对!杀死他们!”周惠把长剑用力一挥,做了个斩杀的动作,“这是关系到全军生死存亡的大事!绝对不能让叛贼得逞!此战,我身为军主,将站在队列的最前面,望诸位也不要退缩!否则必受同袍唾弃!军法也绝不轻饶!”
。。。
第三九章:伏波中渚(六)()
……,……
中渚发生变故,要说最焦急的人,无疑是大河南岸的元颢。这不仅是因为河桥南段被烧,断绝了他与中渚李苗、北中陈庆之的联系,也不仅是因为中渚的大批船只可能落入河北军手中,对他的沿河防线造成巨大威胁,更重要的还有天命和正统的问题。
想想看,元子攸才燎坛祭河,大河中渚立刻有军队策应,若是任其成事的话,落在军民眼中,岂不就说明元子攸身负天运,乃是大魏正统,故能得到上天及河神的眷顾么?而元子攸是正统的话,他元颢元子明不就成了篡逆?
“杨忠何在!”他站在望台上大声传唤道。
全副武装的直阁将军杨忠立刻上前,拱手向元颢请命:“微臣在此!陛下有何吩咐?”
“你速速调集船只,领本部虎贲宿卫攻上中渚,务必将叛贼歼灭!”
“陛下,”杨忠迟疑着躬下身去,“如今正值夏汛,河水湍急,行船颇为困难,而且很容易被冲散队列,到时只有少数人登渚的话,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陛下,微臣不怕死,只怕救援不成,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那你说怎么办?”元颢简直要气急败坏了,“难道就这样任由中渚陷落?!”
“陛下请看!”身边的近侍史那桐忽然指着河北,尖着嗓音提醒元颢,“北中城有军队去支援中渚了!”
“是吗!”元颢大喜,连忙撇开杨忠,转眼向北岸望去,果然见一支千余人军队出了北中城,飞快的向中渚冲过去。为首之人身着明光铠,手提五尺长剑,身后跟着好几个身着两裆铠的护卫,显然便是这支军队的主将。沿途遇见一支前来阻挡的小股乡兵,这主将即刻和身扑了过去,当即将前列的两名乡兵劈下了河桥。受他的鼓舞,身后的护卫和士卒大为振奋,很快便冲入敌军之中,将这支乡兵彻底击溃。
“真是好一员勇将!果然不愧是陈车骑麾下的人!”元颢以手加额,感谢着上天的眷顾,“有此人率军支援,河桥中渚无忧矣!”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望台下的众臣闻言,纷纷躬身下拜,向元颢致上恭贺之词。
“众卿不必多礼,”元颢遍观台下众臣,见诸臣大多碌碌,结果挽救这一危局的还是南军,心中不禁大为感叹,“可惜临淮不在……平rì他常谏朕疏离陈车骑,不知看到了这一幕,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陛下,这人不是南军,”史那桐虽为阉人,倒还有些见识,连忙提醒元颢道,“陛下请看,他们穿的是黑衣黑甲,是我大魏的军队!”
“我大魏的军队?”元颢定睛一看,果然如史那桐所言,却是他刚才太过激动,一时忽略了这支军队的服sè。
好在他此时心情极好,并不会在意这个疏忽,反而还有些高兴。看来,在他自己募集的军队中,还是有忠诚勇武之将的么!
只不过,在高兴之余,元颢也感到非常疑惑。他很清楚的记得,除了陈庆之所部之外,他并没有安排其余军队入驻北中城。那么这突然冒出来的勇将,还有他麾下的千余军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
已经攻上河渚的周惠,并不知道他给元颢带来的困惑,更不会想到居然会被冠上“忠诚勇武”之名。刚才遇到那小股乡兵阻截时,他其实颇感棘手,然而身处河桥之上,避无可避,只得仗着有铠甲防身,硬着头皮猛扑了上去,没想到却一下子劈倒一人,吓倒一人,从而大大鼓舞了本方士卒,一鼓作气的将这股乡兵全部赶进了黄河。
这样干脆利落的胜利,让周惠对陈庆之的统军心得又多了几分体会。他抖擞起jīng神,率麾下千余士卒冲上河渚,径直前往交锋最为激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