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马王爷-第5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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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引本不想再多说什么,但他再看到被人拉上岸、已经让水浸透的水车木架,这才想起打断自己梦境的,正是它倒入江中的动静。
他莫名其妙地再度抬高了声音,对马大人吼道:“木架未失!难道是你马大人拉住的?!万一失了,又怎么算?你的抗旱大计呢?”
马洇不忿地回敬道,“是李大人你拉住的,到时候功劳也一定都是你李大人的。”
李引让他一激,仿佛被他这些天辛辛苦苦,就是想争功似的。他冷笑道,“我们还是做事要紧吧,马大人,但本官只是奉劝马大人一句,要时常想想自己是怎么罢过职的就是,如今总算复起了,渎职怠工的毛病可再也要不得!”
马洇错判了人命案遭到罢职,其实就是渎职,这次被对方揭出来,马洇把什么也忘了,“马某人是有过挫折,但还不是有西州来的长史赏识!哪像你李大人,只凭救过刺史夫人,便从一名内卫飞升到了从六品,大家彼此彼此,何苦这般”
他还想说,“为何这般不依不饶”,但李引已经怒不可遏,飞起一脚蹬在他肚子上,口中骂道,“日你娘!你以为大爷像你似的官迷,今天这官不做也罢,先打你个半死再说!”
李引一边吼叫着,一边冲上去对着地下的马洇乱踩,他行武出身,就算八个马洇也不成。马洇在地下滚爬着大声痛呼,被四下里的民役们奋力地拉开了李大人,他这才逃出一条命来。
但只觉着腰梁骨也断了,料定对方下了死手。他色厉内荏,知道自己戳到了李引的隐痛,不敢再惹他,只是坐在地下不起来,不住说,“殴打命官,殴打命官,我惹不起你,自与张大人去评理。”
正说着,县令张佶就到了。
张佶以为,刺史连夜走了,但工地上正值起架环节,说不定高审行天一亮便会赶过来,到时自己不在现场就不大好看,因而一爬起来就往渡口而来。
哪知一来就看到了这副鸡飞狗跳的场面。
张佶大声喝问,“马洇!你这是怎么了,这样紧要关口,如何敢冒犯都水使大人!”
马洇呲牙咧嘴,仍是不起,回道,“张大人,后夜树起木架时,骤起大风,绳子断了,木架入水,李大人迁怒于下官,下官已被他打得爬不动了!”
张佶是上县令,从六品上阶,恰好高出李引一阶,本来李引官运势头正盛,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得罪到他。但这一次在自己抗旱工地上闹大了,他总认为是李引小题大作。
他面色阴冷,先对马洇怨道,“总是你有欠打之因。”再对李引道,“李大人,说不定刺史大人一会儿就到,你要息怒,总算木架未失”
李引怒气渐渐平复,对着张县令一抱拳道,“是我不冷静了,张大人教训得是!”
张佶见好就收,冲着马洇喝道,“马大人你还不起来,想学村妇讹李大人么?”
马洇本来没理,但挨了李引几脚,在张佶的干涉下仿佛又不那么理亏,至少以这样的局面见刺史,估计也不会被追究什么,便嘟嘟哝哝爬起来。
山口处,桕树林的后边转出来一架马车、二十名女子护卫马队,朝着工地这边驰来。刺史夫人崔氏、西州长史苏殷、七夫人丽容、丫环从马车上下来,她们一眼看到了工地上乱糟糟的场面,水车木架也像是刚刚从水中捞出来。
第885章 湿淋淋的()
尤其是刺史夫人崔颖一眼看到过来见礼的李引,身上只穿着件普通的布袍,脸上怒气还未消除干净的样子。
她低声问道,“李大人,这是有什么大事?”
李引躬身道,“没什么事,夫人,”他指了指被人拽上岸来的水车木架,“方才我们不小心,将木架倒入水中了,幸好已经拉上来,没被水冲走,不然这两天就白搭了。”
夫人道,“你也太不小心了!幸好没砸到人。”
马洇此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刺史夫人、西州苏长史、七夫人丽容自下车之后,就一直与李引在那些低声谈话,再看看李引的神色,就像是在告自己的状。
他深知这几位女子在刺史高审行那里说话的份量,也知道这位崔夫人对她救命的恩人是什么态度,还知道这位西州长史多半不敢违拗崔夫人半点。刚才发生的事万一被李引恶人先告状,自己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恰逢苏殷向他看过来,惶惶不安的武隆渡津丞马洇立刻抓住机会跑上来,冲着苏长史连连作揖,“长史大人,都是小人的过错,有负大人举荐之意了!”
苏殷看他一瘸一拐,就问怎么回事,马洇道,“是李大人踢的,小人半夜督促着民役树起木架,不想骤然起了大风,木架入江,于是李大人就踢了小人。”
苏眨着眼睛再看李引,先发现崔夫人脸色一变,也去看李引。
李引此时面对着崔颖,不好说出这场龌龊的来由,因为一说起来,就不可避免地牵扯上她。如果不是马洇最后一句话牵扯了她,李引也不会失去理智对他大打出手。
只是,这样一来,就好像是自己脾气暴躁,不懂得尊重下县官员了。李引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所穿的袍子、还是马洇匆匆忙间帮自己披上的,忽然间,李引就有些不忍。马洇话说完了,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应对。
崔夫人听罢,并不给李引说话的机会,而是笑着对他们道,“呵呵,看来两位大人并不累,做着工程还有精神打架。”
李引躬身向着崔夫人行礼,就算是默认了夫人的嗔怪。
县令张佶也过来见礼,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谈论,谈论的多了,总得争个谁是谁非,毕竟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澎水县,传到刺史大人的耳朵里去,先对澎水的印象不好了。
他笑着打着哈哈道,“早听说李引大人初入黔州,便在剿匪中立过奇功,原来尚且不大信,但今天本官就信了,总归男人得有些脾气,不然怎么操办这么大场面的工程呢。”
此话明面上是恭维,但也侧面替自己的手下遮掩,反正木架也未失掉,总归是李大人太暴躁了。
官场上的你是我非向来被当事人所看重,露脸的事可能很快就被人遗忘、甚至被别有用心的人有意淡化,但一旦站在失理的位置而不得摆脱,那就有可能时时被人提及、当作打击对手的筹码。
只是李引并不在意官场上的高低,他这样卖力地操办引水之事,并非想籍此再谋高就,他只是不想让崔夫人失望。只是此时,李引又没有合适的话语来接招儿,似乎理亏大了。
李引比之张佶还低着一级,张佶有来言,而李引连个字都回不出,还是给人一种无理倨傲之态。要回话,也只能顺势说自己莽撞之类,那么就更显马洇的委屈了。
事情就是这么尴尬,李引站在那里脸憋得通红,但眼睛里满是悲愤不平之色,垂首站在那里无话。
崔氏看到马洇面露得意之色,仿佛自己因为一件不大的事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也知道这件看似已经烟消云散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就这么抹抹稀泥不了了之的话,那么李引接下来、还怎么在工地上操持引水一事?
苏殷和丽容一到黔州,时时处处要讨崔氏的喜欢,她们都知道夫人与恩公之间总有些微妙,于心情上是向着李引的。
此时崔氏微露的为难表情也都被她们看在眼里。崔夫人不能过于明显地偏向谁,但无疑的,这些人最看重她的意见——因为崔夫人的背后是刺史大人。
一时间,因为理屈而挨了踢打的津丞马洇,因为李引的无话、仿佛占了天大的理一般,脑袋也慢慢地抬了起来。
苏殷也不便说话,一是有长辈在,二是马洇表面上也是自己推荐上来的,三是自己的身份在这里,西州长史哪怕一句话说不公正,不但结束不了眼前无声的较量,反而会将事情扩大。
她很快便猜出李引是有难言之隐,而且多半是与崔夫人有关。于是灵机一动,问李引道,“李大人你的官袍哪里去了?”
丽容猜道,“姐姐不须问李大人,看看那座木架,湿淋淋的,一定是李大人跳下江去打捞上来的,不然不也像马大人穿得那样齐整!?”
崔氏微笑着看向丽容,她无官无职,说话根本无须考虑什么,而且以她的身份把话插进来也没什么不妥当,但丽容的话一下子就把事情的起因引到了最初的根本上来。
马洇的脸上立刻露出不自在来。
夫人笑道,“我和媳妇们本来在信宁县,按着李大人的意思照料县民们保墒除地,要不是担心澎水这里栽下的桕树,非要大早地赶过来,哪会看的到两位官面上的大人、为引水抗旱的大事踢到了一起!这件事我就不便与老爷提了,不然让他知道你们这么大的精神头,恐怕要再给你们派任务了!”
张佶、马洇连连称是,唯有李引仍是无言。
崔夫人再笑着说,“李大人,以后不许再莽撞了,”她扶住丫环的肩头,又对他道,“我们的两株小桕树,在盈隆岭上怎么样了呢?你有没有时间回去替我们照顾?”
丫环也道,“李大人,那两株小树可是我和夫人提着水罐、从黔州移来、爬上岭去才栽好的,夫人来这里的半路上还说,要去看一看。”
我们的小桕树!!!
虽然丫环恰好给崔氏的话做出了注解,仿佛盈隆岭上的这两棵桕树是她与崔夫人的。但这几个字仍然像鼓槌一样敲打在李引的心头。
他终于抬起头来,神色恢复了正常,再对崔夫人一揖道,“夫人不知,刺史大人昨天晚上便去了都濡县,想来一定会替夫人去看一看它们的。”
崔夫人听罢,并没有显露出多高兴,而是对苏殷和丽容道,“李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们去石城县看一看,总归是殷儿的公务要紧。”
看着崔颖在那些已经扎了根的桕树林边驻足看了一阵,然后与这些女子们上了车离开,李引说不清楚自己刚才对她暴露高审行的行踪,到底是个什么意图。
第886章 小心求证()
以前他总是替高审行遮掩,而这一次只有他和崔颖知道,他是在给她通风报信,而且顺便说出刺史去都濡的时间——是在昨天晚上!
有那么一瞬,李引以为自己又回到从前的老路上去了,有些卑鄙和下作。
幸好崔夫人临走说是去石城县,万一她当时就去都濡县、再撞到了不该撞到的场面,那么她所有的伤心和愤怒就都与自己的嘴下无德有关了!
而她刚刚还在想方设法地替自己打圆场!
崔夫人带着两位儿媳走后,六县都水使李引竟然面红耳赤地对着小了他十二级的津丞马洇一躬到地,“马大人,是本官不好,你拿了袍子给我穿,我却不知好歹踢了你!”
马洇一惊,连连回礼。
毕竟西州长史到来后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向着自己,李引能有这句话也让他心头热乎乎的。他连忙道,“李大人,实是卑职不稳当,才惹你生气,你不计较,那卑职也就心安了。”
张佶道,“这样就雨过天晴了!!不如本官提议,我们且大干起来,收工后由本官作东,在澎水县找个好地方,我们不醉不休!”
崔夫人拉着苏殷和丽容上车往石城县去,走到半路上她忽然再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