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人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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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二牛叹了口气,挥手打断了越说越来气的缺门牙大汉,“再怎么说,这里终究是家。”
缺门牙大汉耸了耸肩,不可置否,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起伏了好久才平缓下来,“叔,你就放心去吧,小花如今不常回,平时在学校也不用担心,二奶奶在家有我照料,不会有闪失。”
曹二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马上表态,他当然信得过虎子,甚至比相信他自己都信,倔脾气的人并非就一无是处,这类人大多认死理,是敢一条黑路走到底的,就拿这犊子来说,绝对是敢为了这句承诺不择手段的。
虎子的话多少对曹二牛有些触动,已经自学完初中课程开始涉猎高中知识的他不是不懂父母在不远行的大道理,他那个刚出落得水灵就被一个外来牲口糟践了身子的娘,这辈子太苦了,那畜生拍拍屁股走得洒脱,甚至都懒得粉饰一下那张可恶的嘴脸。
有时候曹二牛就在想啊!贼老天要是真有眼,这辈子就得让我再遇见他,放心,到时候指定不留活的,省得那牲口继续作孽下去,所以眼见娘头上都起了白头发,曹二牛是真想多陪她一天是一天,可这狗娘养的生活很矛盾!
小花打小就聪明,这是曹家村连傻子兴旺都知道的事情,眼看这都上高二了,以前靠着修车行还能勉强应付下的曹二牛是真急了,以小花的能耐考上大学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曹二牛一个小学都没上完的小农民,至今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捣鼓那些现在来看挺幼稚的算术题,所以就更没理由委屈了自己的亲妹妹。
不说别的,曹家村老早就指着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出个大学生了,兴许以后偶尔去镇上的时候还能跟人吹嘘吹嘘不是?所以曹二牛是真怕再被人戳脊梁骨了!
“这事不急,等过几天小花回来再说。”
“啥?”一下没反应过来的缺门牙大汉猛的一拍脑门儿,道:“咋个怎么快就放假了?”
曹二牛知道这犊子在惦记着什么,上次小花回来的时候这犊子可是拍着胸脯说了:小花,你咋又瘦了呢?等下月再回的时候,虎子哥指定进山给你抓只肥狍子好好补补。
这犊子对小花的那点儿心思曹二牛一清二楚,不过话又说回来,曹家村哪个还没结婚的熊娃子对小花没点儿那个意思?曹二牛在这件事情上倒是看得挺开,只要小花喜欢就行,他没任何意见,谁规定喝了点儿洋墨水就非得找个城里的文化人儿了?
“完了,山上的套子还没布置好呢!”缺门牙大汉急得火烧屁股,打了声招呼后撒开脚丫子便往村里头跑,看样子今晚得抹黑进山了。要知道周围的大山里不光只有山跳狍子,喜欢晚上出来溜达的大家伙也有不少。
曹二牛望着他那略显滑稽的背影苦笑摇头,也懒得去劝,因为劝了也不会有效果,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将那辆油漆已经开始脱落的老捷达停进茅草屋,锁门,回家。
曹家村不大,可以说很总共六十四口人,本来上个月还有六十五个,可那总嚷嚷着撑不过这个本命年的三大爷果真没能撑下去,于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被人发现躺在床上,死得硬邦。
曹二牛的家位于村子最西边儿,三间黄泥土房,还是原来那间屋子裂了个大缝隙后,他自己亲手推倒重砌的,对于这个通电没多久的村子来说,电灯这玩意儿就好比大城市里出租房墙壁上挂着的空调,装饰的意义远大于实用价值,但不管是否有铺张浪费的嫌疑,只要曹二牛天黑之前还没回来,他家门前那盏泛着昏暗亮光的25瓦电灯泡指定就会亮着。
“娘,我回来了。”曹二牛习惯在还没进门的时候便喊上一句,这会让他有种没由来的幸福感。
“诶,快去洗把手,马上就该开饭了。”从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是那种高海拔地区常见的尖锐声调,有点儿类似于南方吴侬软语的意味。
山里的晚饭没有太多的想象空间,一大碗水煮白菜外加一盘干豆角炒老腊肉,这在人均年收入堪堪破千的曹家村来说,绝对算得上丰盛了,所以曹二牛从来只是心疼他这个没遇到个好男人的娘,却压根儿没觉得自己苦。不管怎么说,守着那间几个月才开张一次的破车行,他照样能拿到令曹家村所有老少爷们儿艳羡的收入。
曹二牛是打心眼儿里感激那个就葬在他家后山坡上的糟老头儿,那个自称是铁杆驴友的糟老头在曹二牛家一住就是十年,似乎入藏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当然,那老头儿也没敢白吃白住,不然曹二牛指定得放狗咬人了,该给的费用一分不少,但也绝不会多给,附带的还教会了曹二牛许多曹家村爷们儿从不敢奢望的汽车技术。
说实在的,早几年前曹二牛是真没觉得他是刻意教的,毕竟一个外乡的驴友在藏区里胡乱瞎窜的总归得有个向导不是?可后几年那老头儿估摸着是想通了,不想自己仅有的一点儿东西带进棺材里,这才把曹二牛当成类似于衣钵传人的角色对待。
“娘,跟你说个事儿。”
曹二牛胡乱扒了一碗饭后,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毕竟这事肯定得他娘同意才行。
“孩子啊,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一世两兄妹,将来谁好过了都能帮衬一二,娘的身子骨儿健朗得很,你也不要瞎操心。”
这个一辈子都不肯再改嫁的女人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几乎二话没说便点头同意下来,还教育了曹二牛一大堆类似于“好男儿志在四方”这种看似很有道理的肤浅道理,毕竟总不能奢求一位大山深处的农村妇女深刻的给儿子讲述人生的智慧吧?
曹二牛一直都觉得他娘跟村里大多妇女不太一样,她不迂腐,还很聪明,甚至有些不太好说出口的东西也总能不漏痕迹的表达出来。她的想法曹二牛大抵也能猜到一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肯定会帮娘了却了这个心愿,但倘若真遇到那个天杀的白眼狼,也绝非问一句“当初为啥离开”这么简单。
4、草民()
曹小花回来了!
这对于过惯了平淡日子的曹家村来说,完全不亚于某些已经退化到连形式都省略的法定节假日。
镇上那所破败高中指定买不起校车这种稀罕玩意儿,这也是曹家村许多孩子没上过学的原因之一,在这一点上,曹二牛这犊子倒是占了大便宜,当初乡里派下来一位年轻支教,挺愤青的一个小伙子,据说大学毕业后自愿支援西部教育,在曹家村硬着头皮待了两年多,可惜最后没能坚持下去,所以比曹二牛小两岁的孙来福总怨恨他爹倒插门也不赶个趟儿。
开着那辆糟老头留下来的老捷达每月往返镇上一次,对曹二牛来说是顶大的开销,甚至在曹家村某些唠叨着家里农动力不够用的妇女眼中,简直可以上升到败家的层次,但到了镇上即便再渴也不舍得花钱买瓶水的曹二牛是真心不觉得心疼,反倒觉得这钱花得挺窝心。
曹小花在曹家村的地位毋庸置疑,这位愈发亭亭玉立的小妮子属于罕见的人见人爱类型,那种诡异的人格魅力辐射范围大得吓人,上至八十岁的老爷子,下到三两岁的鼻涕娃,更别提那些正值骚动年纪的小伙子,这也是孙来福面对青春美少女般的赵唯唯根本不懂怜香惜玉的原因,毕竟与天鹅一起待久了即便模样差不太多的鸭子一样很难入眼。
那辆苟延残喘被曹二牛硬生生吊着半条命的老捷达还没驶进村口,便被几个全身脏兮兮的熊孩子挡住了去路,对于曹家村的几个小娃娃来说,每月的今天简直比过生日还要有盼头,因为在镇上读书的小花姐姐指定不会忘记许诺给他们的糖果,上了十岁的小伙子们要表现得更矜持一些,围绕在几个如同孙来福这般大小的年轻人身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这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年纪,糖果注定与他们无缘,也体会不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味。
从捷达车后座下来一个女孩子,一身简单到质朴的碎花裙子,没有补丁,因为曹二牛不允许,只比他哥矮半个头,约莫能有一米六五左右的样子,以当前的年纪来说,不太会有逆生长的可能,所以将来指定会被归类于长腿的那一列,孙来福说她瘦,那是一种来源于个人喜好的看法,一副身板绝对当得起“曲线玲珑”四个字,最有灵气的,当数那张精致得不太像话的瓜子脸,不施粉黛,犹若天成。
素笔丹青,濯而不妖。
曹二牛家近些年在曹家村渐渐有了些地位,除了当初那拨老顽固死得差不多了以外,最大的功劳,自然得归功于情商高得令人发指的曹小花,过来嘘寒问暖的村民直到饭点儿才散去,晚饭是孙来福送来的狍子肉,整整一大锅,全是最精瘦的部分。
收拾完碗筷后,曹母点着油灯在房间里纳鞋,兄妹二人搬了张长条板凳的坐在门外拉起了家常,多是一些学校里发生的无关痛痒的事情,一个说,一个听,偶尔曹二牛也会插上几句,但大都点到即止。
曹小花知道哥哥对她的保护近乎溺爱,甚至不让她体会到半点儿生活的艰辛,但曹二牛越是这样,曹小花就愈发觉得内疚,有时候她就会在心里想啊,曹家村自古以来重男轻女的传统美德去了哪里?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不算数了?凭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将来指定是别家人的女娃子给占尽?
“哥,我不想考大学了,听老师说现在外面大学生一抓一大把,挺不值钱的意思。”
自从知道曹二牛决定外出打工后,曹小花便觉得一些自己憋了很久的话必须得说出口,即便那样会让哥哥不高兴。
“胡闹!”
果不其然,曹二牛双目一瞪,很稀罕的对曹小花发了火。
虽然结果在意料之中,但曹小花依旧没忍住眼泪,不是委屈,而是心疼,心疼她这个仅仅年长四岁、却做了所有父亲该做事情的哥哥。
“这事我说了算,没得商量,以后不许再提了。”曹二牛这犊子在这一刻冷酷得近乎无情。
曹小花去学校后的第三天,曹二牛才开始动身的,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得交代好,不然走得不踏实。
自家的三亩地只留了很小的一块儿,这还是他娘强烈要求的,一亩交代给了虎子,余下的匀给了村里的一户老实人,所以娘的口粮是不成问题。
那辆估摸着能再熬个三两年的老捷达,自然是留给了虎子,毕竟曹家村除了曹二牛外也就他能懂点儿维修技术,给别人也不合适,那犊子指定不答应,曹小花能有这么个专职司机,曹二牛也算放心。
至于曹二牛顶宝贝的一堆汽车杂志,这犊子很小气的谁都没给,一股脑儿的全都塞进了箱子底里,估摸着村里也不会有人感兴趣,但这些省吃俭用买来的杂志对曹二牛来说,意义深远到一个大山深处的农民如何不与世界脱轨的层次。
临行时曹二牛还捎了瓶老酒,去了趟后山,看望了一下埋在小土堆里的糟老头儿,那是一丘寒酸到连块墓碑都没有的坟墓,当初老头儿快不行的那几天里,曹二牛不是没寻思着给这个便宜师傅竖个碑、办个丧啥的,可老头儿不答应,甚至以防曹二牛不听劝,连自己名字都不肯告诉他。
有时候曹二牛就在想,这人的一生到底得经历过怎样的大风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