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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庶能生巧-第72部分

小说: 庶能生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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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娘侧了侧头笑着问陈青:“汴京也有传说表叔您,就是靠不肯洗疤痕这事才加官太尉的,我很好奇,这留疤得官的传说到底是真还是假的?”

    赵栩和陈太初刚端起茶盏的手都一滞。这小九娘,是活回七岁了吗?怎么人长大了,胆子也肥了,也没小时候机灵了,什么不合适就挑什么说啊,连这都敢问啊。这这这,这种传闻,连他们两个都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要求证呢!

    陈青又是一愣,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右侧额头残留的黑青色刺字疤痕,却哈哈大笑起来:“好个小九娘!告诉你,这个传闻是真的。你可要保守这个秘密才是。”

    听着陈青大笑,赵栩和陈太初心里都很是惊讶。

    九娘歪了头朝陈青笑:“这样的元经秘旨,九娘可舍不得到处宣扬。若是靠这个就能做殿帅太尉,恐怕军中刺字要排队了。”

    赵栩和陈太初没想到小九娘竟然也知道殿帅太尉的特别之处,更是惊讶。

    陈青笑得意味深长:“小九娘果然聪慧过人,我唤你来,是有几句话要问问九娘。”

    咚咚咚,外面鼓声骤起骤落,丝竹之音缓缓而起,倏地外边一静,跟着爆出了响彻云霄的满堂彩。应该是目连之母青提夫人上场了。

    陈青端起茶盏,眼角余光,看见赵栩目不转睛地看着九娘,心中暗暗又叹了口气。

    “七夕那夜,你跟六郎所说关于三公主的那两个法子,是你自己所想?”陈青含笑问道。

    九娘点点头:“是。”

    “那帽子田家,吐蕃议亲,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九娘笑着说:“那帽子田家,一旦娶了县主进门,他家的帽子店,总会以特别低的价钱卖一批帽子。我们几个姐妹,都跟着二伯母学着理家看账,所以看到家里的衣饰采办突然置办了田记帽子,就知道田家又娶了县主回去。”

    陈青笑着盖上茶盏的碗盖,听九娘不急不缓地说:“有一回听二伯母感叹说世风日下,如今五千贯就能求娶一个县主,早知道大伯母就该给大哥哥二哥哥都求两位县主回来才是。就记住了这件事。”

    陈太初想起孟彦弼上次相看后的话语,弯起嘴角。赵栩却黯然垂眸不语,他听了九娘的话,倒有心打听了一番,不知道还罢了,一打听真还吓了一跳,如今宗室人口众多,已逾五千。西京洛阳、南京应天,加上东京汴梁,光县主就有一百多位,有县主名头没有俸禄的占到一半以上。宗室子弟去宗正寺哭穷的天天好几十人。连上个月皇叔扬王嫁女,也苦于没钱,早早预借了半年的俸禄。怪不得最看重门当户对的太后娘娘从不宣召宗室贵女入宫,这被她们一哭穷,给钱还是不给钱,全是麻烦。

    九娘笑着说:“吐蕃求亲的事,是看小报知道的。族学附近的观音院门口,每天都有小童贩卖小报,最多各种奇闻逸事。九娘没事买些来看,记得有次小报上画了吐蕃王子来求亲的画像,十分趣怪,就记在心里了,不过我看那小报的东家很会偷懒,那吐蕃王子和房十三房十八三个人明明是同一张脸!”

    赵栩和陈太初都噗嗤笑出声来。

    陈青笑着赞许地点点头:“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你小小年纪,甚是难得。” 他又问:“明年是大比之年,孟氏女学有两位小娘子要进宫做公主侍读,九娘可想过要进宫?”

    赵栩和陈太初齐齐看向九娘,竟同时都有点心慌意乱。

    九娘抿唇一笑,摇摇头:“不瞒表叔,九娘不愿进宫。婆婆也不愿孟家的小娘子入宫。”

    陈青问:“是何原因?”

    九娘想了想:“婆婆说过,我孟家的小娘子只要太太平平过好小日子,就最让她放心的了。九娘自己不想进宫,是因为我又懒惰又贪嘴又不爱守规矩,在宫中恐怕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

    赵栩听了,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茶盏里的乳花,心中竟有些失落,忽然仿佛有什么事是自己一直忽略了没想到的,浮上心头,却一时又抓不住。

    陈太初松了一口气,料不到她把自己说成那样,想起她七岁以来一直胖嘟嘟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又想笑。

    窗外传来阵阵喝彩,屋内却无人留心那杂剧演到哪里了。

    陈青又问:“你爹爹如今做些什么?”

    九娘面上一红,答道:“爹爹早些年进了户部的仓部做主簿。如今还在户部挂着职。”自苏瞻丁忧后,蔡相起复,孟建才做了一年的主簿就也被调职了,好不容易盼到苏瞻起复,孟建最近和程氏三天两头往苏府跑。

    陈青心下了然,突然问道:“小九娘,你既然天天看这些小报,可知道鲁王的事?”

    九娘点点头。

    陈青笑着问:“你莫怕,这里就只有我们四个人。表叔问你,你直说无妨。官家七子,你看谁能坐得上皇太子一位?”

    赵栩和陈太初同时惊叫:“舅舅!”“爹爹!”陈青却一抬手,两人都担忧地转头看向九娘。这,叫她可怎么答!

    ***

    今日没有晚霞,太阳一落山,汴京城就暗了下来。旧封丘门外的开宝寺上方禅院大殿中,十方僧众终于念完经文。烛火摇曳中,赵浅予将自己抄写的经文供上,双手合十诚心求佛祖让爹爹快点醒来,早日康复。

    上方禅院的禅师送赵浅予出了大殿。赵浅予指着不远处惊问:“禅师,你看那是什么?”

    禅师抬头一看,刚刚暗下来的夜空中,好几盏暖黄色灯火正冉冉上升,宛如星辰,朝着那一轮圆月而去。他双手合十道:“禀公主,那是孔明灯。苏东阁以前年年中元节都要来铁塔之上做几个孔明灯,亲自放飞,以寄托对荣国夫人的哀思,今年他刚从四川回来,恐怕多做了不少。”说话间果然又有两盏灯从那铁塔顶上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

    阿昉哥哥?!原来他看上去什么都很好,其实这么这么想他的娘亲啊。

    赵浅予心口一热:“禅师,请你带我去看看可好?”两位女史赶着要拦她。赵浅予却说:“我要去找苏东阁讨几个孔明灯替爹爹祈福,你们随我一起去就是。”

    铁塔最上的第十三层平座的外檐下,苏昉默默看着那摇摇晃晃远去的灯火,星星点点,夜空里如萤火闪烁。

    七年了。娘,你还好吗?阿昉很想你。

    虽寄千般愿,难平万种愁。借问飘摇处,今宵热泪流。

    “阿昉哥哥?”赵浅予娇怯怯的一声唤,还气喘吁吁着。两个女史还不如她快,竟然还在下面几层,一声声唤着主主主主——

    苏昉一惊,回头看到赵浅予更是一惊,赶紧躬身行礼:“参见淑慧公主。”

    赵浅予扶他起来,闻到一阵油灯的味道,就问:“阿昉哥哥是你在做孔明灯吗?”

    苏昉点点头:“是。”

    赵浅予仰起脸问:“禅师说,这是为你娘放飞的,你是为她祈福吗?”

    “是,愿我娘来世安乐欢喜,无忧无虑。”苏昉声音微微嘶哑着:“公主怎么来这里?”

    赵浅予叹了口气:“我爹爹还没醒,我来供经。禅师们念了很长时间的经文。阿昉哥哥,你还有孔明灯吗?我想替我爹爹放一个,行吗?”

    苏昉垂眼看看赵浅予:“这有何难,我给你做一个就是。”

    赵浅予摇摇头:“不,阿昉哥哥你教我,我想自己做。自己做的许了愿一定更灵一些!”

    那平座的地上还剩两盏灯的材料,苏昉便分了一半给赵浅予:“小心这竹片锋利——”

    赵浅予已经惊呼一声,手中的竹片却不肯丢下。

    苏昉赶紧放下自己手里的,拿起她的手,月光下她中指已经划破长长一条,汩汩涌出血来。刚刚上到十三层的两位女史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赵浅予只觉得火辣辣极疼,紧蹙眉头,却不吭声。

    苏昉替她挤压了片刻,掏出自己的帕子,替她紧紧地包扎了。一个女史已经又跑下塔去取车驾里带着的药箱,另一个女史扶着赵浅予轻声劝说她早点下塔。赵浅予笑着说一会儿就好,让她去楼梯口看着。

    苏昉三五下就将一个灯架做好了,对赵浅予说:“来,我帮你做灯架,一会儿那宣纸灯罩你来套上,也算你亲手做的了。好不好?”

    赵浅予瞪大了眼:“真的吗?这样也可以?”一边已经将竹片递给了苏昉。

    月光下,苏昉见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模样,神色娇憨,双目含泪,可月下灼灼容颜,乍疏雨,洗清明,说不出的冰清玉润。没由来的心一慌,点点头转开了眼。不料手下一震,他轻嘶出声,却是自己一走神,那竹片也将他的手指划破了细长一条。苏昉脸一红,看着手上冒出来的血哭笑不得。

    赵浅予一见,啊呀一声,抢过他的手侧头喊她的女史:“快拿帕子来,替阿昉哥哥包紧了!”她自己手指上还包着苏昉的帕子,急切下更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苏昉笑着抽出手,将手指含到自己嘴中,吸了两口:“不碍事不碍事的,这样就好了。”他修长的手指翻飞,几下就做出了一个灯架,又替赵浅予做。

    赵浅予一呆:“啊?”

    苏昉笑着说:“我小时候自己做傀儡儿什么的,划破了手,我娘就这样替我含着,一会儿就没血了。”

    赵浅予吁出一口气:“阿昉哥哥,你娘真好。”

    苏昉看了她一眼:“你是公主,天家的爹爹娘亲,自然不会像我们寻常百姓家的爹娘那般随意。但是爹娘总是疼爱你的。”

    赵浅予看着苏昉将宣纸灯罩套上灯架,点点头:“嗯,我小时候,总觉得如果舅母是我娘亲就好了,她总是笑眯眯的,家里放着好多糖果干果,还会做好吃的饭菜,她衣裳上总是有股太阳的香味,干干的香香的,不是花香果香那种——”

    苏昉笑着接口:“我知道,就是太阳的香味,我娘身上也有这味道,很好闻,闻着就很安心。”他将赵浅予的灯架也放好:“我娘也从来不用花香果香熏衣裳。她总是说世间最好闻的有三香。”

    赵浅予接过苏昉递过来的宣纸灯罩,学着他罩上灯架:“三香?哪三香?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六哥都从来没说过什么天下还有最好闻的三香!”

    苏昉替她将灯罩拉到底:“我娘说,书香最香,太阳香最暖,青草香最甜。我不相信,她就真的陪我去嚼了好几根草!”

    赵浅予看着一脸微笑的苏昉,也噗嗤笑出声,青草怎么会有香味呢,不敢相信,阿昉哥哥的娘竟然会这么好玩!他一定很爱很爱很爱他的娘亲,所以娘亲说什么他都信吧。

    苏昉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我娘很怪?我娘一直就是这样,她陪我爬树,却把自己挂在了树枝上;她带我上屋顶看星星,自己却从梯子上滑了摔下去;她陪我动手做松烟墨,却把自己熏得一脸乌黑黑的。还有她教我做孔明灯,就想着绑上几十个孔明灯能不能让我们飞起来。”

    他忽然觉得有些赧然:“不好意思,一说到我娘,我就会说个没完没了。”其实他已经多年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娘的这些琐事了。这些只有他和爹爹知道的,甚至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他不舍得和任何人分享,在这个夜里,竟然就这么脱口而出滔滔不绝起来。也许因为想安慰眼前的小娘子,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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