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帝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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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军机大臣全班?”载垣说道。
“不可,怎么能说是全班,文祥其内。”肃顺纠正载垣的话。
端华说道:“那么就是四位。穆、杜、匡、焦,加上咱们哥儿三,一共七位。够了,够了!”
“还应该添一个。”肃顺说了这一句,望着杜翰又问:“你懂我的意思吗?”
“中堂的意思我懂。”杜翰点点头。
不仅杜翰,就是载垣、端华,稍微想一想,也都懂了肃顺的用意。大清朝的家法,选派顾命大臣,辅保幼主,不能有违这规矩,其中必须要有一位至亲。
至亲莫如手足,咸丰又曾受孝静太后的抚养,这样说来,亲中之亲,莫如恭亲王,所以顾命大臣的名单中,如果要排挤掉恭亲王,那就必须有一个适当的人,作为代替。
端华想到一人,御前大臣景寿,是额驸,是皇帝的嫡亲姐夫,年龄较长,而且以兼着照料大阿哥上书房的事务,派为顾命大臣,不失“至亲”之义。
这样,用此一位沉默寡言的老好人来抵制恭亲王,勉强也可以杜塞悠悠之口。
顾命八大臣算是有了。接着又拟定了“恭办丧仪大臣”的名单,这是一项荣衔,也是一项优差,只要列名在上,等大丧告一段落之后,照例有恩赏作为酬庸。
肃顺对于这些无关大计的名单,并无一定的成见,所以恭王亦是内定的人选之一。但是他定下一个原则,在京的“恭办丧仪大臣”,一律不必赴行在,只在京里当差好了。当然,这也是抵制恭亲王。
这一天午后,咸丰服了重用参苓的药,吃了一碗冰糖燕窝粥,很安稳地歇了个午觉,醒来忽觉精神大振。他知道这是极珍贵的一刻,不敢等闲度过,便传旨召肃顺。
一看皇帝居然神采奕奕地靠坐在软榻上,肃顺大为惊异,跪安时随即称贺:“皇上大喜!圣恙真正是大有起色了!”
咸丰只说道:“叫的人都退出去,派侍卫守门,什么人,连皇后在内,都不许进来。”崔玉贵知道皇上不行了,赶忙照吩咐做了。只有他一人站在门外面听着呢!
这是要有极、极机密的话要说,肃顺在御前,垂手肃立。
“肃六,朕待你如何?”就这一句话,肃顺赶紧爬在地上磕头说道:“皇上待奴才,天高地厚之恩。奴才子子孙孙做犬马都报答不尽。”
“你知道就好。朕自信待你也不薄。只是我们君臣一场,为日无多了!你别看我这一会精神不错,我自己知道,这是所谓‘回光返照’。”
肃顺感于知遇,触动悲肠,霎时间涕泗交流,呜呜咽咽地哭着说道:“皇上再别说这话了!皇上春秋正富??????”
皇帝又伤感、又欣慰,但也实在不耐烦他这样子,说道:“我知道你是忠臣,大事要紧,你别哭了!”皇帝用低沉的声音,“趁我此刻精神好些,有几句要紧话要嘱咐你!”
“是!”肃顺慢慢止住哭声,拿马蹄袖拭一拭眼泪,仍旧跪在那里。
“我知道你素日尊敬皇后,将来要不改常态,如朕在日一样。”
这话隐含锋芒,肃顺不免局促,碰头发誓:“奴才如敢不敬主子,叫奴才天诛地灭!”
对于懿贵妃??????咸丰万般无奈地说道:“第一,她于宗社有功;第二,逃难到此,宫里若有什么异响,只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咸丰还是不忍心杀了她!
所谓“于宗社有功”,当然是指后宫唯有懿贵妃诞育了皇子,肃顺心想,不提起来还罢了,提起来正好以此进言。
“奴才愚昧,有句不知忌语的话,不敢说!”
“你说好了。”
“皇上万年以后,倘有人提垂帘之议,奴才不知该当如何?”
“只要给了她该有的一份应得的名分,就行了。”这虽不是直接的答复,但皇帝决不准有垂帘的制度出现,意思已极明显。
肃顺心想,话已说到这里,索性把顾命大臣的名单提了出来吧!
他跪着说道:“敬天法祖,念念在祖宗的制度上。奴才承皇上隆恩,托付大事,只怕粉身碎骨,难以图报。不过奴才此刻有句话,不敢不冒死陈奏,将来责任重大,总求皇上多派几个赤胆忠心的人,与奴才一起办事,才能应付得下来。”
皇帝懂他的意思,便即问道:“你是说顾命大臣吗?”肃顺不敢公然答应,只连连地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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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办不了的事。”皇帝摇摇头又说:“照你看,有那些人可受顾命?”
“奴才不敢妄议。”肃顺故意这样以退为进地措词。
“说说无妨,我好参酌。”
于是,肃顺慢条斯理地答道:“怡、郑两王原是先朝受顾命的老臣。随扈行在的四军机,是皇上特简的大臣。还有六额驸,忠诚谨厚,奴才自觉不如。这些人,奴才敢保,决不会辜负皇上的付托。”
“嗯,嗯。”皇帝这样应着,并且闭上眼了。
看见皇帝累了,肃顺便请休息。这一席密谈,不得不作结束。肃顺原来还打算着一两天以内,皇帝还会有这样一个安排。譬如恭亲王,皇帝对他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但就在第二天,咸丰早膳的胃口还很好,到了下午,突然昏厥,等肃顺得信赶到,御前大臣景寿和醇亲王,正带领太监,七手八脚地把皇帝抬回东暖阁,安置在御榻上。
景寿是个拿不出主张的人,醇亲王年轻,初次经历这种场面,比什么人都害怕,所以东暖阁中乱作一团,几乎什么事也未做。等肃顺一到,大家的心才定了下来。
他也无暇细问,第一道命令,是飞召御医,第二道命令,奏报皇后,并请大阿哥马上来侍疾。太监们答应着飞奔而去,分头通知。
御医已得到消息,一齐来到御榻前诊脉。肃顺第一个不耐烦,低声喝问道:“到底怎么样了?”李德立无奈地说了句:“虚脱。”
“那就照虚脱的治法,快救!不能再耽误工夫了!”
其时消息已经遍传,宫内宫外,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无不以惊疑焦灼的心情,希望了解皇帝昏厥以后的详细情形,但肃顺已经下令封锁消息。
甚至就在烟波致爽殿外的朝房中,等着请安问疾的亲王,惇亲王,以及睿亲王仁寿等等,都得不到一个字的消息,这使得他们在焦忧以外,还有愤怒,觉得肃顺的把持,太过份也太可怕了!
太医提出警告,皇帝这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而且不可引起哀伤郁怒之情,所以一切亲人,皆不宜见。可是肃顺也不能不防着皇帝随时会咽气,倘或就此一瞑不视,毫无遗言,那就要大费手脚了。
但只要皇帝能讲一句话,这句话一定于己有利,只是口传末命,必须共见共闻,所以他要留着醇亲王和景寿,做个见证。景寿没有那么多心思好想,醇亲王的想法却与肃顺多少相同。
知道这一刻关系重大,必须密切注意着皇帝有什么话留下来?因此三个人守在御榻面前,一步都不敢离开,把外面在等候消息的人都忘掉了。
此时已经天黑,而烟波致爽殿外朝房里的几个亲王,以及在军机直庐待命的军机犬臣,看见此时还无消息,断定皇帝已届弥留之时,就越发不敢走了。
终于,咸丰能够转侧张眼,开口说话了:“朕自知不行了!”他的声音极低,转脸看着肃顺说道:“找人来吧!大阿哥、宗令、军机、诸王!”
以惠亲王绵愉为首,一个个悄悄地进了东暖阁,排好班次,磕头请安,发言的却仍是唯一奉旨免去跪拜的惠亲王,用没有表情的声音说道:“皇上请宽心静养!”
“五叔!”皇帝吃力地说,“我怕就是这两天了。”一句话未完,跪在地下的人,已有发出哭声的。
肃顺便膝行向前一步,磕头说道:“请皇上早定大计,以安人心。人心一安,圣虑自宽,这样慢慢调养,一定可以康复。”
咸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宗社大计,早定为宜。本朝虽无立储之制,现在情形不同,大阿哥可以先立为皇太子。”惠亲王代表承命的人,复诵一遍,表示奉诏:“是!大阿哥为皇太子。”
“大阿哥年纪还小,你们务必尽心匡助。现在,朕再特委派几个人,专责辅弼。”这到了最紧要的一刻了,的亲王和军机大臣都凝神息气,用心听着,深怕听错了一个字。
“载垣、端华。”皇帝念到这里,停了下来,好久未再作声。每一个人都在猜测着,皇帝所念的下一个名字,大概是奕!甚至连肃顺都以为皇帝的迟疑,可能是临时变卦,在考虑恭亲王的名字了。
54 赞襄一切政务 求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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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们都猜错了,咸丰接着宣示的名单却是:“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这一下喜坏了肃顺一党,也惊到了一批人!
咸丰又问:“大阿哥呢?”大阿哥胆子大了些,一直走到御榻面前,跪了安,叫一声:“阿玛!”
看见儿子只有六岁,便要承担一片破烂的江山,咸丰万感交集,自觉对不起祖宗,也对不起子孙,此时才知生死大限是如何严酷无情!
万般皆难撒手,而又不得不撒手,人世悲怀,无过于此。就这样一阵急痛攻心,顿时又冷汗淋漓,喘息不止。
大阿哥看得慌了,连叫了几声:“阿玛,阿玛???????”
此时,杜翰为咸丰代笔,简单扼要地写了两道“手谕”,捧交最资深的军机大臣穆荫,穆荫转交御前大臣肃顺,肃顺拿起来先极快地看了一遍,深为满意,随即把他放在皇帝身边的几案上。
“念给大家听听吧!”
穆荫捧着上谕,面南而立,朗然念道:“立皇长子载淳为皇太子。特谕。”又念第二道:“皇长子载淳现为皇太子,着派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特谕。”
那“赞襄一切政务”六个字,是杜翰自己加上去的,但既经皇帝认可,不啻出自御口,谁也不敢说话。只是头脑冷静些的人,已有戒心,这班亲承顾命的“忠臣”,一开始便颇有揽权的迹象了。
办了这件大事,勉强撑持着的咸丰,一下子泄了劲,颓然垂首,双眼似闭,于是肃顺说了句:“皇上歇着吧!”大家纷纷跪安退出。
除了顾命八大臣以外,没有一个不是感到心情沉重的,顾命大臣里没有恭亲王,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只怕朝中从此要多事了。
当然,也有些人怕肃顺的权越来越重,气焰也会越来越高,此后更难相处,而有些人只是恭亲王不平,以他的身份、才具,说什么也不应该被摒于顾命大臣的行列之外。
然而此时很冷静地下了决心,要与肃顺斗一斗的,却只有深宫中伴着一盏孤灯的懿贵妃。
东暖阁中的一切,她随时都能得到很快的报告。大阿哥被立为皇太子,自然不是新闻,而顾命大臣没有恭亲王的名字,虽在意料之中,却仍不能不使她震动!
事情摆明了以后,前因后果不得不重作一番估量。皇帝的末命如此,表示他至死对恭亲王不谅解,同胞手足何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