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旅人-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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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选青这时走过来关门,她将宗瑛挡在身后,目光扫过喃喃自语的邢学淑。
在其“不是真的,不是这样……”的恍惚否认声中,薛选青道:“要不是吕谦明给的那袋毒品,宗瑜也不会着急确认,723事故不发生,邢学义也不必死,可你却一直相信吕谦明能帮你,甚至不惜拱手让出股份和邢学义的遗物,真是遗憾。”
她接着抬眸告知宗庆霖:“建议你查一查这位宗夫人和吕谦明的关系,再救子心切也不能歹毒到算计活人心脏吧。”
说完,薛选青伸手关上会议室的门。
宗、吕不和多年,宗庆霖之前听到邢学淑通电话就已经有了怀疑,本还想压制着回家再算,可被薛选青这话一激,在门关上的刹那,他夺过邢学淑的手机,迅速翻找记录,数十秒后红了眼怒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邢学淑没了人扶,失力瘫坐在走廊里,抬头哭着驳道:“小瑜这个样子,你又做了什么?!你什么都不管!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
门内四个人,无人开口,只听外面争执起,争执歇,很快听得手机“啪”地摔到了地上,紧接着一阵脚步声,最后只剩了低低的抽噎声——宗庆霖扔了手机,罔顾哭得几乎丧失理智的邢学淑,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警官叹了口气,但这毕竟是宗瑛的家事,当着她的面也不好评论,只起身去倒了杯水给她:“喝点水吧。”
屋外哭声不歇,宗瑛看着那扇门,一动不动。
薛选青替她接过那杯水,正琢磨如何开口妥当,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小郑”,薛选青接起电话,那边小郑一口气讲完,薛选青只在最后应道“晓得了,你继续关注”就挂了电话。
蒋警官问:“局里的事情?”
薛选青点头道:“沈楷被拘留了。”
宗瑛转头看她:“沈楷?”
薛选青答道:“毒品袋和照片上的指纹比对过了,一致,但都不是吕谦明,而是他那个秘书沈楷的。”她收起电话抿唇想了想,又道:“现在吕谦明那边有一些小动作,可能是想让沈楷替他顶。不过弃卒保车,也要看卒子弃不弃得掉,沈楷看起来也不是一般角色,就算他真愿意替吕谦明担,纵火、涉毒、器官交易,你妈妈的案子,这么多桩只要有一项证据到位,姓吕的也逃不掉。何况邢学淑现在已经和他闹翻了,狗咬狗也是一场好戏。”
蒋警官嫌闷,起身去开了窗。
潮湿阴凉的风尽情灌入室内,将桌上笔录刮得“哗哗”响。
薛选青的手机再度来电,她瞥了一眼,想摁掉,但还是接起来,那边催她出一个现场,她讲:“我现在有些事情,能不能叫小崔替我?”
那边说:“小崔也出去了,你尽快到位,地址马上发你。”
薛选青这时当然不愿走开,然紧急任务在身,却又不得不走。
她挂掉电话,皱眉垂首捋捋额发,正想怎么开口,宗瑛却同她说:“去吧。”
薛选青抬头望向宗瑛的脸,疲倦面容将内心一切波澜遮掩,这种时候越是强忍着平静,可能越是难过。
她没什么安慰的话好讲,只伸手用力握了握宗瑛的手:“早点回去休息,有事找我。”
薛选青走了,门外的邢学淑也不知被哪个护士带走,蒋警官又等了半个钟头,最后还是决定先撤。
会议室里只剩宗瑛一个人,十分钟后,陆陆续续有医生和护士捧着盒饭进来吃饭,满室饭菜香中,她起身走出门,路过宗瑜病房,她停顿片刻,面对“禁止探视”的牌子,她最终垂首提着雨伞,走向电梯。
浓云压城,还未入暮,天光却黯淡。
雨点密集击打漆黑伞面,清晰得仿佛直接落在了鼓膜上。
黄金周最后一天,因为下雨出了事故,道路更加拥堵,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按喇叭,公交车庞大的身躯被堵在道中进退维谷,医院救护车乌拉乌拉示意让道,只有路边非机动车碾着雨水飞驰而过。
宗瑛不记得自己开了多久,才到699公寓。
门口法桐叶落满地,等枯褐枝桠全部裸。露出来,它也将悄无声息地沉寂一整个冬季。
进门仍是扑面阴冷,电梯门口摆着正在维修的牌子,只能走楼梯。
狭窄窗户放进来的光线不足以照亮楼梯间,逼仄空间里满是阴湿尘味。
宗瑛闷着头一口气爬到顶楼,挨着重新粉刷过的白墙,心砰砰砰地跳,呼吸却非常节制。
她年幼时,公寓电梯还未换新,时常无法工作,就只能爬楼梯,吭哧吭哧爬到顶楼,懒在家门口喘气,她便会朝里面诉苦:“妈妈,电梯又坏了,我爬上来累坏啦!”
严曼打开门,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就会说:“爬楼梯就累成这样是不行的,平常叫你多锻炼有没有道理?”
诉苦不成反被教育,虽然也会小小地不开心,可毕竟门一开,妈妈就会出来。
她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又握紧,最后目光呆滞地看过去——
现在再怎样耍赖、再怎样诉苦,迎接她的都只剩紧闭的家门了。
孤零零地过了这么多年,到这个瞬间所有痛感席涌而至,令人胸膛滞闷,眼眶发胀,鼻尖泛红。
陈旧地板上响起细碎脚步声,头顶过道灯霎时亮起,隔壁小囡走到她身侧,将手里提着的糕饼礼盒递过去:“姐姐你终于回来啦,给其他家的都发完了呢,就剩你了!我今天过十岁生日,这个是我姆妈叫我给你的!”
她声音清亮稚嫩,全是过生日的喜悦,丝毫没有意识到宗瑛的反常,只自顾自说:“盒子里有个草莓的蛋糕特别好吃,但是我姆妈讲这个容易坏的,你要赶快吃掉才好。”她说完又抬头看宗瑛,瞪着一双大眼问:“姐姐你生日是什么时候的呀?”
走廊里的灯倏地熄灭,宗瑛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
小囡借黯光仔细去看,却只见宗瑛低着头,即便紧捂着嘴,仍有竭力克制的哽咽声。
地板上落了眼泪,风将过道里的旧窗吹得哐哐响。
这一天的中部某城市,同样下着雨。
晚十点零六分,盛清让坐在一家便利店里打开手机,用仅剩7的电量打电话给宗瑛。
然而她的手机提示关机,座机无人接。
他想起她摔坏的那只手机,心道她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去修,而这个时候她大概也已经住进医院,家里电话自然也没有人接。
于是他关掉手机,视线移向便利店墙上挂着的快递标牌。
他转头问值班店员:“现在从这里寄到上海,最快多少天能到?”
店员正忙着报废食品,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回说:“到上海啊?最快隔天吧。”
隔天到。
盛清让迅速打开公文包,取出纸笔,低头写信。
值班店员完成手上工作朝他看去,这个看起来老派的知识分子埋头写好书信,一丝不苟叠好装进快递信封,在面单上写了收件人信息,最后将信封郑重交到自己手上:“麻烦了,请一定尽快寄出。”
他付了钱,店员好心替他勾了签收短信提醒,外面大雨歇了,路灯照亮的城市,安静清美,室内则是食物在汤锅里煮沸的味道。
悬在墙上的电视机播着夜间新闻,镜头快速切换间,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建筑logo——
2kxs……》
63。699号公寓(1)()
此次通报涉嫌临床数据造假的7家企业11个药品中,新希制药赫然在列。
面对质疑与追责,新希通过官网发出的公告中称:“临床试验环节的数据是由第三方机构提供的,公司正在进行调查,现还无法确定责任方。”
典型的事后推诿。
镜头又切回直播室,在新闻评论员“临床试验作为检验药物安全性和有效性的唯一标准,目前却普遍存在擅自修改、瞒报数据等不完整、不规范行为,除了企业盲目追求不合理的成本……”声中,盛清让走出了便利店。
尽管新希一再推脱责任,该来的调查和惩罚还是逃不掉。
除企业形象严重受损外,根据新政中关于“临床研究资料弄虚作假申请人新提出的药品注册申请3年内不予受理”的意见,新希未来三年内将无法进行药品注册申报。
此外,网络上陆续出现多条关于新希早年数据造假的爆料,甚至有好事者透露:“新希早期研发部门负责人严曼就是因此而死,据说当年新希内部权职争夺非常厉害,严曼死之前,基本已经失去了对研发部门的控制权,前不久死于723事故的邢学义,同样如此。”
传闻林林总总,到底真相几何,也许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然当事人不是锒铛入狱,就是已经永别人间,在距离723事故发生近三个月之后的这天,警方重新公布调查结果。
相比事故发生时的热议状况,人们对结果的关注却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三个月够久了,足以让热点冷却。
上海也冷了,气温降到20摄氏度以下,连日晴天也终于被淅淅沥沥的秋雨替代。
宗瑛患了严重感冒,状况极差,在医院一住数日,薛选青送检验报告来时,她刚挂完最后一袋点滴醒来。
睁开眼,顶灯静静亮着,外面天光惨白,雨雾迷蒙。
薛选青将严曼高坠案的物证鉴定书递过去,宗瑛接过来放在膝上,却迟迟不打开看。
薛选青问她:“想去看你妈妈吗?”
宗瑛沉默片刻,点点头。
穿上外套出门,风雨扑面,薛选青冒着雨匆匆去取车,宗瑛上了车,收起手中雨伞。
薛选青瞥一眼黑色伞面上印着的数字和莫比乌斯环:“还在用啊。”
两年前某个朋友的礼品店开张,请他们去捧场,那天下雨,宗瑛在店里印了把伞,起初薛选青以为9。14只是她生日,现在想来,当时她印这个,是因为严曼吧。
汽车轧着积水驶向公墓,到墓地时雨势转小,空气潮润,天际露了一缕晴光。
雨天墓园冷冷清清,视野中矗着密密麻麻的墓碑,常青矮松柏默不作声伴在一旁,两人走到严曼墓碑前驻足,宗瑛看看墓碑,又低头仔细抚平手中鉴定书。
当初这个事故因缺少他杀证据不予立案,严曼因此遭受到各种恶意揣测,而争执中推她坠楼、并放任她死去的人却一直逍遥法外,现在一切终于有了结果,却并没有拨开云雾见天日的痛快。
毕竟天人永隔,再也无法见了。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
9月14,夜幕降临,家门打开,月光携秋风入室,屋外响起汽车刹车声,严曼拿着生日礼物下车,步伐匆忙地走进来,对等在奶油蛋糕和蜡烛前快要睡着的自己说:“我回来晚了。”
是回来晚了,不是再也来不了了。
宗瑛弯下腰,将鉴定书和白花放到墓碑前,雨滴啪嗒啪嗒下落,很快打湿纸面,花瓣载着雨水,枝叶愈鲜绿。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真的回不来,那么就,放在心底吧。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这天也是手术前的最后一天。
手术方案做得十分细致,并由她曾经的老师徐主任主刀,所有人都叫宗瑛放宽心,但她还是约了章律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