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秦皇-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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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很清楚,赵胜并非一个酒囊饭袋,不是一个空挂着贤明名头的赵国贵族,甚至以嬴异人的判断,赵胜是目下“垂垂老矣”的赵国仅存的几个能蹦跶出些玩意的人物。
那他为何放任自己成为一个“赵得异人,秦国之失也”的人呢?
很简单,他只是希望自己手中的筹码更重些,重到能够以此要挟秦国与赵签订盟约,保得赵国不受威胁。
而今,若这平日里“面目和善”的赵胜知道自己已经是老太子的嫡子——未来的秦王。他会怎么做呢?恐怕往日里的放任,到了今天就要猛然收拢了罢!
所以,吕不韦才要保密,小心行事。
与初始不同,现在嬴异人的任务不是让自己成为“名士”,也不需要再有什么“名士”的声名,因为这声名早打出去了,秦国早就知道了。所以目下,他要转变他的行事,好教别人认为他这个秦子楚因在赵待了这么许多年终于放懒不思故国,而只醉心于赵酒胡女的放荡纵情之中。只有这样才能让平原君松弛看轻。而比往日更为放松警惕。
想到这,嬴异人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大父——当今秦王嬴稷,原本他以为大父眼中只有邯郸,而早忘了他这个孙子,如今看来却恍然明白了——大父并没有忘记他,反而正是因为他表现出的“轻视”让平原君无处着手。
大父已老,行事在常人看来确实扑朔迷离,然而现在嬴异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危机,反而这是一代君王一生政治经验积累到极深厚的地步才有的表现,嬴异人第一次如此深切地佩服起老秦王。
而这种佩服又让他更急切地想要赶快归国,归国见见大父。
不过大事未成,一切欲|望、念想都需要被压缩,让位给冷静地处事。
所以,这些日子嬴异人在平原君府上跑得很勤快,并且这勤快被安上了一个很好的名义——他想要平原君出手帮忙,为他在赵国谋得一个大夫爵位,他想在赵国做官。这自然是假的,但是只要让平原君能够半信半疑便达到了目的。
眼看着,通过这些日子的努力,他在苏阳赵府的宾客越来越多,而他也成了平原君府上有名的座上大宾,且归秦之事宜快不宜迟,吕不韦那边也已经打点安排得差不多,现下他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逃回秦国的契机。
今夜,这个特殊的时日——他便要再去平原君府上亲自求得这个契机。
嬴异人来到平原君府邸时,见满院的灯火通明,听见笼罩在这磅礴大气的宅邸之上的弦歌阵阵。
依据赵国久远风俗,正月年节的最后一日需要聚酒大宴。而在年初之时,平原君便约定了嬴异人并一班名士在自家府邸年末聚会饮酒。所以嬴异人此番前来也并不显得有什么突兀。
反而平原君亲自派人驾车来接。
几百多张大案密密匝匝地掰开,百余盏地红丝风灯悬吊了一圈,直照得院内一片通红,满是喜庆的意思。
因为这夜天空飘起了大雪,期间还夹杂着些雨点,而客人又多,所以平原君便教人直接在庭院中架起了厚厚地、结实地牛皮帐篷,来遮风挡雪。
嬴异人踏进这牛皮帐篷里后,立马鼻尖便绕了一圈酒香。
不免心神有些恍惚,脚步竟然都虚浮起来,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轻飘飘。
待嬴异人于门客名士就座,平原君就高声宣布开鼎,酒过三巡,夜更深更黑了。
正直舞乐丝竹热闹之际,在平原君邻座的嬴异人终于从这迷醉恍惚之中清醒过来。
他脸上仍然挂着醺醺酒意,粉白的面颊透着嫣红,他歪歪倒倒地直起身子,双手捧了铜爵对向平原君,“今日实在大喜!子楚第一次领教了赵国这年节的欢乐祥和!多谢足下美意邀约!”
平原君也喝醉了,听见嬴异人这般说话,便也哈哈大笑举起酒樽,回敬过去,
嬴异人仰首一口闷了赵酒,接着朝平原君亮起空空如也的酒樽道,“先干为敬!”
平原君见状也兀自干了。
两人又扯了许多闲话,当嬴异人觉得他引以为豪的酒量真得有些吃不消时,他终于将话题引到了二月春日踏青之事上。
平原君听了,整个人静了一会子。
这叫嬴异人心底忐忑,浑身从头冰到脚了,直怕让平原君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赵胜只沉默了一会儿,就突然一掌拍向木案,教案上的器皿佳肴都是一颤,哈哈笑道,“二月踏青放歌,公子与国人同游!”
嬴异人听了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正要说感谢的话,却又见赵胜露出意味莫名的笑,“踏青途中,若有中意的女子,我赵胜今日在这里替你做主了!若就地找个隐蔽地方将女子办了,便可破例在城外露宿一宿,没人究你!”
此话一出,嬴异人脸面红得比风灯还甚,而那些暗下听着这边得士子们,则是都会心一笑,于是举座哄然。
嬴异人回到苏阳赵府得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一回到自己的府邸,也不管自己是头重脚轻地,就连忙轰醒了赵姬,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两人一时间忘情,便在寝室里嗯嗯啊啊起来,直做到东方发白。
赵政疑惑于今日公父的懒怠,便来到父母所居庭院之中,然而却听见了那孟浪之音,不免耳红心跳。立时又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心跳砰砰间,她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那番泥淖。
但是又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
那种事必然以后是要做的,同谁做?还同男子?定然不可能了。
便只有女子。
念头一闪,赵政一个人在房间里臊得从后背红到脖子。
同女子做——同一个女子约为婚姻,做一个女子的夫君,而不是成一个男子的妻。她将来会像她的公父一样爱上一个女子吗?
她会爱上怎样一个女子?
不知怎的,赵政在这样小心翼翼地问着自己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形象:那形象是一身火红长裙雪白皮裘,顶着冷风中微红的面颊,扭着纤细袅娜的腰身,轻缓游移时带出清香——正是苏盈玉。
赵胜有意拜访,席间突生波澜()
赵政摇了摇头企图将脑海中的念头甩出去,可是他越想甩掉,反而苏盈玉往日的一颦一笑就更清晰地浮现到眼前。这让他很是手足无措。
他在大木床上面红耳赤地纠结了好久,最后小手一拍被褥低声道,“越想越离谱了!可就算是又如何呢?男婚女嫁本就天经地义,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况且苏姐姐比同龄女子不知出色好几倍,能娶得这样一个人做妻子自然无可指摘,而且恐怕还要惹人称羡的。”
话偏理不偏,赵政这么一说,转而直接躺在床上,深思远游,又一遍一遍想着苏盈玉的好,心绪一会儿烦躁一会儿又很静,脸上的热度也如反复无常的潮水一般进进退退。
可到了最后,赵政却只能叹息,这叹息里有着不无深切地后悔:都怪他自己那次将羊皮纸烧了,也没看见苏姑娘的全名,寻也没处寻,天下之大也不知两人可有再见的机会,这么一想整个人仿佛在冷天里教人倒了一盆水一样。
他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一种离别后的失落与伤感来,不过若他当初没那么冲动,没因为苏盈玉不肯亲自说出名字,就意气用事一根筋地想要断了联系,恐怕这种失落与伤感要来得更早些。
所以在二月来临之前,赵政都是没精打采的。
而嬴异人与赵姬因为张罗着归秦的事情,对赵政的关怀便少了许多。况且谁能想到一个人会在朋友离开后的几个月才开始难过?在准备离赵归秦的一个多月里,嬴异人极为小心地行事,先是慢慢以各种名目打发府邸上的下人,接着便是销毁一些竹简。在这一个多月里他和吕不韦表面上没有任何联系,但实际上通过荆云他们几乎天天在交流着书信。
通过不间断地书信,嬴异人本来忐忑不安的心,越发有了底,只要如此平安地渡过接下来的三日,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梦寐以求的荣耀。
这日,他正在书房写些无意义的话,这是他新得的法子去打发时间——赵姬因为归秦之事日近所以不许嬴异人在关键时刻因为闺房之事失了马蹄。
正写着,突然眼皮突突跳了起来,他心一慌,手腕一抖,一滴墨便落在了它不该落的地方,于是整个字便毁掉了。
“爷!”府邸总管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语气比往常要高调。
嬴异人本就因为突然的心悸而失了分寸,这下子总管突然出现,便很轻松地吓了他一跳。
“如何!”嬴异人猛地抬头盯过去,眼里还有一闪而过的惊慌。
总管也被嬴异人的样子吓住了,愣着半天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来。他走到案前,掏出一根铜管递了过去,“这是从平原府送过来的。”
嬴异人手有些抖地接了过来,刚准备揭开封口,他想了想看向总管道,“你先下去罢。”
总管称了一声是,正走到门口,又听嬴异人道,“把荆云叫过来。”
嬴异人在荆云来之前看完了纸上的内容,这让他有一种大石落地的感觉,连日来被深藏在心底不敢去看的恐惧暴露出来后,反而让他很心安。
等到荆云来到书房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规划。
“足下有何吩咐?”荆云作为一个游侠,向来说话耿直,不愿多费口舌,绕来绕去。嬴异人很喜欢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人在非常时期为自己搭把手也应该好好珍惜的。
嬴异人起身离案,走到荆云身边,将手中的羊皮纸递了过去,“你看看。”
荆云皱起眉,抓起羊皮纸,扫了一眼就抓住了重点,道,“赵胜明日要来府上做客?”
嬴异人脸上没有透露出什么倾向,而只是问荆云,“你怎么看?”
荆云没有扯自己的推断过程,而只是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判断,“非常时期,不得不小心。”
嬴异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看,不过有一点,你今夜需要溜出城去,一定要神鬼不觉。”
荆云听了也没问为什么而只是很简短地说了一个字,“好。”
嬴异人满意地露出一个笑,接着又嘱咐了荆云一些事情。不知不觉间,屋外的太阳便西斜下去,仆人适时地过来添灯。
等到天彻底黑了,仆人添了两次灯后,荆云才从书房离开。
第二天,平原君赵胜像之前说得那样,只身一人来到了嬴异人的府邸。
嬴异人很是镇定地招待了赵胜,两人在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赵胜开口问道,“不知令夫人现在何处啊?久闻夫人舞艺有冠绝天下的资质,今日实在想见识一番。”
嬴异人笑道,“男子之间会谈本也没有叫妇人上来丢丑的道理。”
赵胜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酒樽,两只手搁在木案上,身子往前倾了些,脸上露出讳莫如深地笑,“差矣!两个大男人在这谈得甚久也没什么劲,不如叫女子来跳个舞,一来解闷,二来助兴。”
嬴异人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很差,捏着酒樽的手紧了紧,他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夫人与我成亲数年,持家操劳,已经很久没有练舞了,恐怕舞技生疏,助兴不成反而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