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错-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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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责所在,该打就打,绝不投降,只剩手榴弹,手榴弹也甩出去,末了看敌军包抄过来了,她也横眉冷对的等着。
江楚人与她对峙片刻,冷冷鞠个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姐。”
他走开,越走步子越快,身上哗哗的烧起来。她都如此这般了,他不会再把他的心奉到她的脚下。哪怕他一直哀告的话她或许会原谅他。那他也不会了。他没有这么贱!
可她的眼睛刻在他心头,比以前更鲜明。再鲜明他也不会回头了。就算这个世界只有她这么个独一无二的女孩子,他到死都不能把她的眼睛挥去。那他也宁愿怀着她的眼睛、背对着她,孤独的去死。他有这份骄傲。
思凌手抓着树干。他一走,她腿就吃不消了,要往旁边的树上扶着。树叶已疏了,金黄的阳光沃在斑驳的树干上,如蜜酿的吻。
他说他知道她什么意思了。
她什么意思呢?她自己不知道。许宁质问她,没有一点点喜欢他吗?也许真是有可能的,他这么漂亮,说话动听,跟哥哥又投缘,几乎可以代替哥哥了,说她一点没有幻想过是假的,跟他一起的生活可以预期会是幸福的。但是需要亏欠别人才得来的幸福,她绝不会要。如一只骄傲鸟儿,把小小的脑袋扬得高高的,要么快乐欢喜,要么疼痛并且死去,绝不低头。
有脚步声,是思啸踩着秋草走过来,斜阳把他影子拖得出奇的长。在她身后五步远,他停住了,问:“你这巴掌是为了谁?”
语气中深深的宛转叹息,凝着,似犹太人的哭墙。
思凌低头凝视足边的修影,回答道:“不关许宁的事,是我自己的抉择。”
第六十九章 约秘柬()
哈密路侦探社又打电话过来了。om
现在思凌听到他们电话就心惊肉跳的,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这种情况好有一比:院子里墙上掉下来一只猫,你发善心可怜它,给它治伤,可它老不好,反而给你的生活带来极大负担,你开始觉得烦了,还怕它在外面惹事。有人又为了它来找你,你真想说:“它也不该归我管啊。”但是为了最初的善心,这话就不好说出口。硬着头皮,非把善事进行到底不可,感觉是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这就是思凌如今的心情。
到得侦探社。气派的胖侦探一脸“替当事人之忧而忧”的焦灼,报告一个坏消息:珠姨运气真不好,把人一平板车撞翻了,车里都是新做的琉璃器,要赔一大笔钱。所以她又捉襟见肘,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思凌头疼。不是修辞手法,是真的生理上的头疼。侦探报告完了之后,眼巴巴的瞅着她。她怔怔道:“所以”
“所以要救她出困境的话,需要一笔钱。”侦探报个数字。
很合理的数字,不大,真不大。但思凌回家绝报不了帐。她苦笑:先还怪思啸怎么提起钱的问题呢!他们生活无忧,在银钱堆里长大,居然,也会为钱愁苦!
好在侦探社旁边就有个金银珠宝店。其他的珠宝店打广告,说自己有什么什么新款珠宝。这小巷里的店打广告,斗大的字是:老金旧宝,折价重打,高价收购!
思凌身上就戴着个彩金镶的珊瑚花胸饰、腕上一条细金链子,既不老,又不旧,情急无法,脱手出去,总能换到几个叮当响的银钱。om她移步往隔壁铺子去,背影才消失,角落里瘦侦探就忍不住了,盛赞他同事高明:“不是我当面夸您!人都没有找着呢,嘿!就发财了。”
那胖侦探就哼哼笑道:“是啊,是啊!这种案子就该这么办。何必当真去找人?你看她千金小姐,难道还真的会找到他父亲赶走的小老婆查证吗?”
说到这个,瘦侦探有点害怕:“那要是有一天,人家把他小老婆又叫回去了。一家子见了面,红口白牙对出来,原来没收到过钱,怎么办?”
“怎么办?”胖侦探捋着脖子上肥肉,笑得十分惬意,“时局这样不稳,国际观察报都是一天一个论调,不知道红方天下还是白方天下。过几年,知道你我在哪刨食?有一天且赚一天的饭。再则说了,我们钱给了,人家小老婆说没收到,就没收到啦?那还是人家讹我们呢!”
瘦侦探不得不大大叹服了:“高见啊高见!”
于是两人就高高兴兴坐着等思凌换洋钱回来了。
思凌确然已走进了那铺子,手也摸着金手链搭扣,准备取下来,但店里的灰尘、柜台角上抹的污渍、柜员贼忒忒的神气,都叫她觉得非常不快。她迟疑一下,脑袋突然开了窍,转身走出去,脚步快得似逃离,也没回侦探社,出了这巷子,想着得找人商量一下。这种事情她毫无经验,被人骗了也不知道,得找个对市井勾当充分了解,又不多嘴、能守密、肯担待的人出出主意。谁呢?
第一个跳出来的名字就是陶坤。
她又去了吕记旗袍铺子。
旗袍铺的气氛很紧张。吕老先生刚刚歇斯底里发了通火,如果思凌早来半个小时的话,就可以听见要把声带都撕开似的吼声:“你崽子当自己了不起啊谋人产业!信不信把你赶出去!我这儿开的是老实生意,不是卖张脸的!你的客人我一个都不稀罕!敢上门我把她们赶出去!”
这骂的是谁?反正没人答腔。倒是有哪个小伙计插了句嘴,含含混混的也不知是拉架还是煽火,害老师傅又跳脚了一顿,也没人跟他接腔,他只好咳着喘着熄了火。
思凌进门,但见吕老师傅坐在台板前的条凳上,脸上气色不好。小徒弟们东一个西一个,有的拿个鸡毛掸子假装拂尘,有的扎撒着两手干脆发傻――咦,今天铺面里人特别的全!真是奇了怪了。因为这家店打的招牌就是高级成衣,针对高档客户,上门服务服务服务,特别定制。老师傅带着徒弟,主动上门了解你胖瘦高矮、什么需求、什么喜好,甚至帮你看看你衣橱里什么多了、什么少了,什么首饰鞋子顶好要件什么旗袍来搭配。定了方案,照着你的身材打个模子,一针一线纯手工,专门给你做,做好了送上门给你检查,不好了照着你的要求修改,改到你满意为止。正是这样上门的贴心服务,与百货商厦的经营方式迥异,自有它的好处。也正因如此,店面上一般都用不着留太多的伙计――伙计都利索的上门巴结去,窝家里干嘛?还等着客户来拜访哪?
陈二小姐还真来拜访了。
吕老师傅起身,心绪仍难平,四十年服务的习惯嵌入骨髓,躬身问好:“陈小姐玉安。有什么可效劳的?”
思凌四顾,不见正主儿。咬咬牙就直问了:“陶坤呢?”
小学徒们都看吕老师傅。思凌可不知有“来一个赶一个”的话在前,还以为他们都谴责她此举不合礼仪。她吃软不吃硬,倔性子又激出来了。陈二小姐来找个成衣工人又怎么样?她梗着脖子还要问得再大声一点:“陶坤呢?”
吕老师傅僵着,有小学徒悄悄往里头指――在里间工作室哪!
上次思凌进工作室,是陶坤带着绕路进去的,其实那工作室有个门直通店铺柜台后边,但总是锁着。陈太太来,小伙计说找钥匙,要开的就是这扇门。今天它虚掩着,思凌推开,就看见陶坤。窗帘拉着,只从壁角的小灯里洒下些光,微黄的,如老城堡的烛光,假人模特四边拱立,如侍卫环着自己的王。陶坤正坐,一幅玉堂富贵云锦料子从工作台直铺到他的膝上,华美如王者的袍。
他已经听见思凌在外头的声音了,一声不作,等思凌推进来,才淡淡道:“二小姐。”
第七十章 把门合上()
思凌怔怔的往前一步,陶坤又道:“把门合上吧。om”
把外面那些老的小的恶意的好奇的眼睛全用门板挡住,合乎思凌的心意。不过他在向她下命令耶!下得这么理所当然,思凌还没反应过来,就先服从了,关好门后,手还按在门把上片刻,缓过神,转身向他。如果说他在这个小小空间里像个王,她至少是远道而来的女王,尊严傲气不下于他,他感觉到了,终于起身向她行礼:“二小姐。”手挽住那料子。
思凌看看灯:今儿没开大灯,屋角小灯泄下的光线如此柔和。所有物品在这样的灯光里泛出微微的光晕来,如长了圈小小的翅膀。
“我不是在剪裁,只是在观察这块料子的可能性。”陶坤看透了她的心,“有些料子很害羞,要它展露最美好的一面,要用最轻柔的光线,慢慢的哄。还有,今天我敢对您特别无礼一点,是因为看穿您是有求于我而我,我可以摆摆架子。”
思凌回身就走。
走了之后怎么办,才不考虑。总之她一点都受不得辱。
手都按在门把上了,陶坤挽住她。
都不是挽她的手指。他的手指比她的还纤细,要硬拉也拉不住。他只是勾住她的衣袖,以他手上的料子。这料子如殷勤的侍从,代主人挽留住了她的手。
思凌走不出去了。脚步自己凝固住,凝得如此的正中下怀。仿佛她的作势欲走,只是为了等他的挽留。om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掩饰着问:“那你肯帮我忙吗?”
“什么忙?”
“卖首饰。”
“我会帮一只翠鸟卖它的羽毛、帮一只蝴蝶卖她的翅膀吗?”陶坤深感困扰,“不。你为什么需要卖首饰?”
思凌跺足。
“小姐,”陶坤退了回去,坐下,“我完全相信你什么都不必佩戴、甚至什么都不必穿,跺起脚来就比谁都动人,但是对我没用。找个合适的人吧,他不必拿你的首饰,就会给你比首饰价值更多的钱。”
思凌牙缝里咬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陶坤耸肩。这次思凌要走,他真的不留。
思凌摸着门把,要走也简单得很。可她松开手,倒又转回陶坤身边了,放软声调:“我跟你说实话,你能守密不?”
陶坤回答:“我跟你交换秘密,你可放心了?”
思凌放了心,便把侦探所的事一五一十全说出来,包括自己的疑虑,末了就等着陶坤说话。
陶坤沉吟道:“我大概要改姓吕了。”
嘎?什么什么?
“吕老师傅年事已高,没有儿子。我作他义子,好继承这家店面。”
“那――恭喜啊?”思凌不太确定。外头店面里,实在没有一点喜气的样子。
“不必了,”陶坤微微一笑道,“本来我就已经是店里的顶梁柱。吕老师傅眼力已经不行,手也不行了,要紧活全靠我做出来,我也不能一辈子作他奴隶。他打压我,最近不再带我拜访重要客人。好在是几位太太小姐看重我,点名叫我做。吕老师傅怎么想得起来,骂我是色诱。我手上活计扎实,他也没法子,有大单子还是得靠我。顾客身材呢,也不能光靠人家记的几个数据,还是得现看了才好,容色气度更别说了,都与成衣效果密切相关,也都要现看,吕老师傅怎可能把我关起来与顾客隔绝。他倒说气话要赶我走呢,那谁帮他做活?他这店面招牌也就砸了。我另起炉灶,不敢说前途无量,好在年轻,也有碗饭吃――只是毕竟不如接手现成店铺来得舒服。为大家好,我向吕老师傅提建议,我承他姓、作他义子,这个店给我继承,我给他留股份。”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