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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烟云错-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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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他想,他得让思凌对情况变化有准备。

    结果思凌没有准备,就到了许家。还没踏进许家铺子,先看到了放高利贷的。

    就坐在冷饮店里,最外面的桌子,从许家铺子可以直接看到他们。他们就是来向许家施加压力的,并不动粗,可是,一直盯着,持续向人家的神经施以重压。像秃鹰盯着将死的人。过段时间要是还没更多的钱给他们,他们可不会这样客气了。

第五十七章 催高利贷() 
思凌瞪着这几个催高利贷的人。

    他们也不避思凌,甚至向她欠身问好。

    思凌笔直走向他们。

    为首的示意,旁边人就起身给思凌让座。

    思凌不坐,直接问他们:“你们觉得凭她们母女还得出来吗?”

    幼稚鲁莽的问题,为首的仍然回答得很客气:“陈小姐,如果所有借钱的,末了都说还不出来,我们这行生意也不要做了。”

    “我不问你们别人!”思凌焦躁道,“就许家母女,你们觉得她们还上一辈子还得出来吗?!”

    “那还是可以的。”为首的慢条斯理道。

    哎?真的假的?!

    “我们也是做生意的,要的是利润,不能白把钱给人。”高利贷的解释,“许先生来借钱时,我们也了解过许先生的还贷能力了,这间铺子,经营得法,每年所得利润完全可以高于我们利息。积少成多,做到——三十几年吧,应该可以还清了。”

    三十几年,正好叫青丝变成白发、红颜添了皱纹。他开口就要一代人的时间!

    思凌怒极反笑:“天灾**,经营不得法,怎么办呢?”

    高利贷的沉吟了,在思凌面前有多说不出口似的,终于缓声道:“有人在,总有办法的。我们大概是做这行多了,心给磨得太硬了。陈小姐对朋友义气不凡,想必不会坐视的。我应该不用替许小姐担心了。”

    这话绕得!他用许家母女的人身,威胁思凌帮忙还钱,还这样客气,叫人说不出他个不好来!

    思凌咬着牙瞪了他一会儿,冷冷笑道:“阁下尊姓大名?”

    “敝姓熊。”高利贷的赶紧欠身,“贱名不堪入耳。”

    “熊先生。”思凌道。熊某连连道“不敢”,天晓得他不敢啥东西。思凌也不理他,接下去道,“这笔钱,我一定替许家想办法的!”熊某满面堆笑:“那就好,那就好。”

    “——你们也不准为难许家母女了,”思凌发令,“现在就走!堵在这里像什么?”

    熊某这次可不敢遵命了,堆着笑道:“陈小姐高义,在下回头一定向鄙东家说明。帐目一清,在下即刻告辞。”

    就是说,钱没到位,他可不敢走,他上面还有东家呢!

    “你东家是谁?”思凌问。

    “鄙东家姓熊。”熊某道,“蒙他老人家赏脸,在下就是跟他老人家姓的。他老人家离世隐居已久,外头事情都派我们几个孩儿们跑,他老人家的名字,就不动陈小姐的清听了罢!”

    就是说名字你也不要问了,人家也不会见你的。你要心疼朋友,给钱是正道。

    思凌顿足:“总会拿钱给你的!”心里拿定主意,赶紧要叫她母亲开支票,今儿么,且进许家铺子去。

    陶坤正在许家铺子里。

    他打听得详细,陈国良一开始是操纵了几场马,赚了些钱,叫许师傅等几个人当小喽罗做了些事,分了红利,许师傅尝到甜头,********的信他。后来跑马场管得严了,陈国良与哥哥又交恶,不太好弄手脚,索性转往**裸诈骗,叫许师傅等人多找人“投资”,承诺厚利,本来就打算滚这空心雪团,以债养债,末了逃跑的。许师傅贪心,想着,咳,干嘛有钱给别人赚呀?便自己借了高利贷往里投!等东窗事发之后,警察一查,说陈大帅插手假赌那是没的事儿。陈国良骗大发了。金额嘛,那些受骗者叫了个数字,是陈国良允诺能回报给他们的数字,十几二十倍的利,警方可不能按这个来,就照投资多少的数额立案。陈大帅替胞弟背的责任,也就是这个数,“收了多少还多少”,已经够意思了,总不可能照吹嘘出来的高利来还。但像许师傅这样的投资者,借了高利贷,人家放贷的可就得按当时说好的利息要钱了。利与本的差距是吓人的,以至于许师傅欠的钱,竟快赶上陈国良欠钱的总额。

    这笔钱,当然不包括在陈家提供的还债基金里——凭什么呢?

    好处是,许师傅借钱借成这样,可见无知,受害者成分比同谋者更大,警方起诉时很可能考虑这因素而减轻对他的指控。

    坏处就是,这笔钱这笔钱还不上,比坐牢还惨。

    幸运的是,许师傅逃得挺利索的,目前来看估计还没人能找到他。

    不幸的是,许家母女就得面对他留下的残局了。

    许妈妈随着陶坤讲下去,表情变化很丰富,一会儿皱着脸一会儿松口气一会儿露个笑一会儿咬个牙的。

    许宁一直安静的坐在旁边,双手搁在膝上,脸色雪白。

    陶坤讲到最后,思凌正好进来了,拍手笑道:“不怕不怕!我已问准了我妈妈,会帮你们掏钱了,就有一条——”正想把收许宁做干囡的事讲出来,许宁立起身,道:“这是买了江楚人去的价钱么?”

    嘎?——啥啥?

    许妈妈的喜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凝固住了。许宁一字字道:“他已经来过了。说他不要我,选了你。你满意了?”

    字字如冰凝的刀。

    思凌叫起来:“我不知道呀!天晓得!他说什么了?你相信我,阿宁,我真的什么都”

    许宁打断她:“你敢说,你跟他说笑时,一点点其他想法也没有吗?你真的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内心这么无辜吗?”

    思凌看着她的眼睛。

    忽然之间,什么也不敢说。

    那雄狮般天然美丽的髦发、比思啸更健美的体格、爽朗动人的个性。她对自己说着“这是许宁喜欢的人”而与他接触,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点别的想法?她碰触他强健肌肉的臂膀,真的,一点点也不觉得享受?

    许妈妈是清醒的,认为这不是跟陈二小姐吵架的时机,为了一个男人——喂,那笔债务还在呢!

    可是许宁的神情把她镇住。她缩在了一边,开始畏惧这块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块粉团团儿,十七年的生命都燃烧在这一刻的怒气里。不要去拦了。省省力气,不要干涉罢!

第五十八章 风中的叶子() 
许妈妈的衰老,是从这一刻开始。

    陶坤默默的鞠一躬,道:“那末,我先告辞了。”

    没有人挽留他。

    他走出门,思凌追出来:“等我!”

    他伸出胳臂,她挽上去,抖得像一片风中的叶子。他问:“到哪里去,小姐?”她喘了好几秒才回答:“随你去。”

    为什么随陶坤去?思凌也不太晓得。这男孩子仿佛有魔力似的,也不说话,她觉得他能了解她的心。走进茶室中,她已经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他给她叫了杯茶,茉莉香片,叶子筛去了,水淡淡的绿,像极早的一个春天融在里头。思凌在杯中瞥见自己的面影,避开,喃喃:“我坏极了。”

    “是的小姐,你已经说过。”陶坤平静道,“现在,喝一杯水吧。”

    “喝完以后呢?”

    “回家。”

    思凌呻吟一声。这个理所当然的答案,听起来如此不讨人喜欢。

    陶坤笑笑:“趁有家可回,先回了再说。别的事,都可以容后再商量。”

    听起来如此沧桑。

    他的手抚在桌沿。手指如此纤细,像是女人。思凌记得,这双手在木头模特身上轻轻抚过,被抚摸的那个就仿佛成了真人,会颤抖、会喘息。

    她身上热起来。

    壁上的灯如船上桅灯般昏黄。大把花朵插在灯架下,一半在灯光中,一半在架子的影里。阿坤像是幽夜,思凌想,楚人是白昼。

    而新流行起来的歌曲中,歌手哑着嗓子唱:花朵不知该选择夜还是白天绽放,世界如此颠狂。

    思凌的嘴唇动了动。

    “什么?”陶坤侧耳。

    “我最开始选的那块料子,”思凌找回了声音,“你做给我吧。”

    “是么?”陶坤怀疑。

    “是,”思凌道,“不管合适不合适。我想试试。至少试一次。”

    陶坤仍想拒绝,但熟视思凌之后,是什么叫他改了主意?他说:“好。”

    并没有拿出料子、皮尺,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的滑过,比尺子更细致入微。思凌推开杯子,立起身,盈盈转身。

    如花枝转侧,一叶一影俱风流。

    思凌再转过来时,见陶坤掩住了他的眼睛。

    当一件事物太美、太叫人流连,我们或者伸出手去挽留,或者,连看都不敢看。

    茉莉香茶杯中水烟袅袅,思凌在等他开口。陶坤放下手,匆匆扫了一眼自己整洁而寒伧的裁缝的袖口,将手搁在膝盖上,心平气和道:“我大概要缝制一个月,届时来请小姐试吧。”

    这茶室在思凌回家的路上。

    江楚人去寻思凌不遇,门厅里呆坐着等了片刻,讪讪告辞,路边,正见玫瑰般的女孩子从茶室中出来。他大喜,当是天定的缘份,正待迎上去,看后边还跟着个男孩子,妩媚如新柳,谦恭的样子非常叫人碍眼,是那小裁缝陶坤。

    陶坤跟思凌欠身道别,说了句什么,思凌笑了,那笑容明艳得叫江楚人全身发热。他鼓起勇气走上前,思凌见了他,意外非常,眼神刹那间变得冰一样冷。

    没有说什么。这记眼神就说明了一切。江楚人被击败,踉跄而退。

第五十九章 转乡关() 
思啸又回到了上海。

    他到北京之后,就着手办赴日的手续,才刚有眉目,听闻家中变故,连忙赶回来。

    他捉不回他的幺叔、也掏不出赔偿费,但身为长子,回来一趟,总是个姿态。

    ——说到赔偿费,他倒是替许家解了围。

    前面已提到,思凌的钱,分为三部分,一部分存作基金,只有成年后或父母签字同意后才能取用,一部分是日常开销,要报帐房批,最后一小部分才是能自由支配的零花钱。思啸虽已上大学,财产组成和妹妹一样。

    他能还高利贷,不得不动用自己名下的基金。因为这基金的“成年”有几种定义,其中一种正是成婚。

    他订了婚,就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能自己支配自己的基金。

    陈太太久等他点头不得,忽然听他肯定下来,惊喜之余,大为狐疑:“可不是为了给许家阿宁还债,你就说要娶孙菁。”

    “不是的。妈,”思啸神色自若,“阿宁是思凌的发小。思凌也就这么一个朋友,照顾照顾阿宁,权当哄哄思凌。我么,是想想这个年纪了,也好定下来了。”

    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一个成熟的男人面对婚姻大事,本来也就不该像小孩子拿了糖般跳起来翻筋斗。他声调是深思熟虑、靠得住的。这就够了。

    “太好了,”陈太太激动的站起来,“真没想到,你的婚事这样就定下来。啊呀,我的儿子订婚了!”脱口而出这句真心话。思啸是她打心眼里已经视为儿子的。儿子长大成人,可以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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