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错-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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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他赔不起的也由陈家来赔,那警司就给个面子,将查封令先收回再说。
封令撤回、参赌的被引走,还剩下放高利贷的,好说歹说,必要先收回点钱才肯暂退。思凌的钱都给私家侦探拿走了,换上新衣来得急,又没戴什么首饰,连想抹下个什么东西抵债也为难,也就腕上一个细扭金丝镶绿玉的手链子,是陈太太给的新年礼物,狠狠心还真想给高利贷的拿去——那倒是能直接把债务还上一半了。
江楚人在旁道:“你们最近一项到清偿时限的债目是多少钱?”
高利贷的拿出来看,这一笔,与这一笔,到本月中旬,就算不还本,也应先还息二百块钱。
江楚人看了借贷合同道:“时间还有一个礼拜。”
“照合同是这样,这位先生是明白人,咱们明白人跟前不讲瞎话,形势已是这个样子,莫非我们真回去高枕睡到一个礼拜后来讨钱么?时限没到,也不得不搬个凳子坐在这里守着了,请这位先生理解我们的苦心。”
江楚人理解,从兜里掏出支票本子,写给他们二百:“其余也会想办法的,一定合法合理办事,几位可以先放心回去了么?”
高利贷的不是不讲理的,接下支票,道:“看在几位先生小姐面上。”礼貌告退。
这话留个伏笔,他们今后的帐目,也希望着落在几位先生小姐面上——确切的说,江先生,与陈小姐面上。
许宁心里,竟然是沉沉的失望。
对,江楚人替她掏了钱,把人打发走了。可他没有向那些高利贷的拍胸脯担保:“其他钱,也都由我来筹。等筹够了再给你们。你们不要为难许家母女!”
这种期待是很无耻的。她自己也知道。无亲无故,自己的父亲都逃了,怎么期望别人来顶这个烂摊子呢?他要真这么做了,她也一定惶恐得无地自容,匍匐在他脚下,说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作牛作马、以身相许
女子对男子作出过高的期许,就是做好了准备,要以身相许的了。
而他连这样卑微的报恩机会都不给她。许宁一边道谢,一边攥着母亲、和思凌的手,大声的呜咽。她从江楚人的身边退了开去。
“我去找找线索。”陶坤道。
其实没有人指望他说话、尤其是实质提供什么帮助。他肯丢下生意跟过来看看,已经很够情义了。
“找什么线索?”江楚人上下看看陶坤,对这样美貌的男孩子,不觉嫉妒起来,又问,“您是哪位?”口气有一种虚伪的礼貌,隐隐透出仗着身家地位的那种威压。他以前从没这样干过。思凌瞟了他一眼。
陶坤应道:“我只是个裁缝。”语调与江楚人不同,极其谦卑,柔软得都俯到了地上,却因此借了大地的力量,有了不可撼动的平静尊严。
江楚人出奇心虚。
“我去查查看许师傅是怎么卷进这桩事情里的,”陶坤继续道,“最好再找找他的行踪。”
“能找出来吗?”思凌关切问。
“总能查出个大概吧?毕竟我有经验,”陶坤笑起来。笑容从没有这样自嘲、这样苦,“我父亲就是做了期货还不上逃跑了。”
人家当他父亲死了,其实没有,那个男人,只不过,是抛弃了男人的责任,扔下孩子,自投生天。
即使如此陶坤也活下来了,甚至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投给许宁的目光中也没有什么同情。许宁本来还同病相怜的瞅他,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吓回去了,俯到母亲膝上,继续低声饮泣。
许妈妈也沉浸在震惊中:真没想到老实巴交的陶师傅都会欠巨债逃跑。许师傅会不会也这样?那叫她怎么办!男人、男人都是怎么了!?
思凌下了决心:“好,阿坤,我们分两头。我也回家问问,能不能解决高利贷这件事、同时帮忙找许师傅——”
walter来了。
这家伙打了电话,迟迟不见人来,便自作主张跑到最近的警署去了。查封水果铺的警力本是这警署派的,警署便同walter说明情况,见他是洋人,不敢轻忽,加派了两人随他来,半路上遇见封店的警察无功而返,前因后果一说明,警察便撤了,安慰walter:“你朋友都在了,应该没事了。”
walter将信将疑,回到水果铺来,果见追债的退尽,小小店铺安然——呃,好罢,里头是捣得乱七八糟了,但好在整个架子无大碍——大家好好站着说话呢!其中一个美女咦?
他拉江楚人到旁边,激动道:“你真的跟她搭上啦?”
“啊?”
“打弹子跟你一样强的女孩子,”walter道,“礼查饭店里的,我们都替你可惜你没看到,truman,原来你自己搭上了,怎么做到的?”拿手肘捅他,挤眉弄眼,佩服无极。
江楚人望向思凌。
思凌和许宁正好都回望他。两张花儿般的面孔,一朵玫瑰,一朵百合,他踏上这片土地,原来先遇见的是玫瑰,失之交臂、失之交臂,到如今再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你认错了。”他对walter道。
“啊?”
“那个女孩子是长发短发?这个呢?”
这个头发确实不一样
“你对东方面孔辨识无能,又把两个不同的女孩子当成一个了。”江楚人说得跟真的一样,眼睛都没眨一下。
walter对墙去了
另一边,陶坤劝思凌道:“你别乱来!警察还捉他呢,你别帮忙警察发现他的行踪、把人投到监狱里了。我么,只去打探个大概情况,不会直接把许师傅踪迹找出来,更谈不上帮警方什么忙。有点什么消息,我就回来告诉你们,大家再作打算。”
第五十六章 二小姐救命()
说着,陶坤便走了。思凌也要告辞,对许家母女道:“警方那边,我再想办法。高利贷也包在我身上,一定替你们解决!”说得斩钉截铁。江楚人打发了walter,转回来正听见她这一句,虽说是她的叔叔害了人家父亲,她家确实可说是有些道义上的责任难得她承担得如此赤胆热心。江楚人此生未见过如此英飒女子,倚着门,对住她发起呆来。
许宁满面泪痕,眼前已全然模糊,拖住思凌的手,呜呜咽咽,道:“思凌,钱,我们是要还给你的。”
许妈妈心里知道,这样一大笔钱,大概,一生都还不上了。女儿有志气,她不忍拂逆,絮叨道:“多谢二小姐救命。多谢二小姐啊”凄凄切切,有如路边得投一个铜子就叩头的乞妇,念着念着,抱着许宁的头又大哭起来。思凌左手牵在许宁怀中,右手撑在她们母女背后的椅沿上,低头看着她们,心甚凄然。江楚人慢慢走过来,思凌抬头,触着他的目光。他走到许家母女的另一边,俯身,手也撑在椅沿。
握住她的手。
完全不作解释,宽大、温暖,就这样握了上来。在那一双恸哭的母女视线之外。他和她一起,垂视着许家母女,就好像,他跟她在共同守护着这个小家庭。
就好像他跟她是这里的家长,风雨共同肩负。
思凌惶然抽回手,重复道:“高利贷包在我身上。”
思凌有什么能耐负担天大债务呢?还不是仗着父亲母亲。
回去,思凌就向父母求救,出乎她的意料,一向宠她的父亲,怒气冲冲道:“我是冤大头吗?替别人还高利贷!”
思凌还想同父亲讲讲道理:这场赌马,从操纵马匹到**裸的诈骗,全因陈国良起。若不是陈国良,许师傅怎至于落得这种下场?若非靠了陈大帅的权势,陈国良也做不成这样的局啊!
所以陈家对许师傅负有道义上的责任,怎能不替他还债呢?
思凌还没真把这番道理说出口,陈太太将手一沉,按住女儿的手。
好像只是按一按,却暗把思凌的手狠狠掐了一下。
根据陈太太的习惯,这表示有很紧急的状况,叫你闭嘴,你最好服从。
思凌忍。
她忍是忍不了多久的,陈太太知道,很快把她带到外头,道:“人家别有用心的,正疑大帅与你叔叔有瓜葛。这瓜田李下的,我们正烦恼。你倒想惹到你父亲气头上呢?”
思凌喃喃:“可许宁的债,我们确实要帮忙啊。”
没有什么事是确实必须的,尤其外人的债。陈太太没好气的瞪思凌一眼:“那我来想办法吧。”
“哎?!”思凌没想到母亲肯应承。
“这么大笔帐目,就把阿宁收作我干女儿罢。”陈太太打着小九九,女儿这脾性是说一不二、最重感情的,此生唯交许宁一个好友,势不能坐视,万一把家里珠宝偷出去给人还债,更糟糕。这都算了,思啸对许家阿宁现在还有些不清不楚,若也出手相助,阿宁以身相许那可硬贴进家里来了,赶都赶不走!竟不如姿态放大方些,收了义女,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一来么,阿宁就不好跟思啸如何如何了,二来么,看阿宁姿色也还可以,品性也算柔顺,现在正有几户人家,她想结交,结亲是最好,思凌她舍不得送出去,再说也指使不动,贝儿么又太小,派个阿宁去,岂不好么?这样大恩,还怕阿宁拂逆她意思么?
打了这样如意算盘,陈太太对思凌一瞪眼:“全是为着你。只有一次,再不许有第二个!”
思凌感激涕零,嘻笑道:“我这生也没有第二个至交了。”欢欢喜喜,往许家来报告。
她往许家来时,江楚人正往陈家去。
她贴苏州河边幽清长路走,他取道六马路,正好错过。
江楚人刚刚向许宁摊牌:“我还是很喜欢你,但是,只把你当妹妹。我愿意一直把你当妹妹爱护。”
就像“我们还是做朋友吧”一样经典,“我们之间是兄妹之情”这样的桥段,连许宁都不接受。
她只问:“是谁?你另外喜欢的人,是谁?——思凌?!”
必定有另一个人在,江楚人才会决然的将许宁甩开。而这个人,除了思凌,没更合适的嫌疑者。许宁凭女孩子天生的敏锐,意识到了这一点。
江楚人不敢承认、不敢否认。他甚至不敢看许宁的眼睛。现在或许真的不是个摊牌的好时机。不过话又说回来,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呢,对一个全心倚赖的女孩子说你不想和她谈恋爱?
他只是一时嘴滑,就摊了牌。
“越是说谎、给她虚假的希望,越是伤害她。”江楚人喃喃念着这句,给自己壮胆。
可他自己知道,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的。你要真的为一个人好,想保护她,就算说上一辈子的谎又有什么?迫不及待的说明,只不过,你不想负担她一辈子,多负担几天都不肯。她越需要你,你越急着甩脱她,空出你的一双手来,奔向另一朵花儿。
江楚人承认自己不好,然后马不停蹄的奔向陈家。他要向思凌说明,他无法回报许宁爱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受她的吸引,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真小人总胜过伪君子。就算龌龊,如果你主动把它摆在阳光下,它也好像没有藏在心底时那么龌龊了。奔赴陈家准备坦白的路上,江楚人就是如此这般,心情变好了很多。
至少,他想,他得让思凌对情况变化有准备。
结果思凌没有准备,就到了许家。还没踏进许家铺子,先看到了放高利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