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错-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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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跑马场那边露了马脚,参赌的发现受骗,这才四处找人赔他们的损失,一大部分拥到小桃园弄来,抄许师傅老家。那放高利贷的也听到风声,一起来逼债。警察也不是傻子、聋子,难道袖手旁观?自然迅速介入调查。如此大案,上头很重视,而情节却很清楚,无非赶紧拘拿嫌犯到案、并争取尽量退赔以安抚受骗民众。捉人,是捉不到了,看得见的家产,却可以封了再说,等法院判了赔,就官方发卖作为赔付资金。
参赌的忙忙问警察,他们能分到多少。高利贷的慌了,忙申辩他们的债务连本带息也是要还的。警察一概道:就这么个店,你们向法院请求去。
法院顶个屁用啊!
高利贷的捋起袖子就要往店里冲,准备先抄点现金现银的出来,弥补一下损失,参赌的赶紧见贤思齐、差点与高利贷的搡打起来。警察吼叫无效,简直要向天鸣空枪弹压。
这时候但听清脆一声:“谁敢乱动!”
真有女将军的威仪,却是思凌。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一队七个警察,看职衔又比原来四个为高,但思凌威风凛凛闯在最前面,就仿佛是他们的领队,只不过太美丽,就不似军人了,那一身碧蓝底子雪色繁花的长款裙袍,衬得她,仿佛碧海中托出来的战斗女神。
后头又有许宁。搀着许宁的却是陶坤。
见着这样一个队伍来,江楚人自然吃惊,而许宁见他立在小小店铺前,雄壮结实、无比可靠,顿时叫她全身涌起勇气,脱开陶坤的手,几步跑过人丛、直扑进他怀中。
似只乳燕斗胆穿过暴风雨,只为投入林中暖巢。
江楚人不觉伸出双臂迎她。
温香软玉,投了满怀。
江楚人心意一荡,只有两秒钟,迅速醒过神来,两臂护定了许宁,与别人一样望着七名警察与思凌,等他们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七名警察中为首一个,取出一纸手令交给先前的警察,告诉他:店铺不必封了。
警署督察处魏专员签下来的,只因诈骗赔付的金额有了着落,便追补一道命令,店铺不用封了。
“有着落了?骗人的吧?!”参赌的人们觉得这消息很好、好到不敢置信,“哪里找到的钱?赔不了怎么办?”
“长官说有钱就是有了。”警察青着脸道,“你们都到局里登记去。去晚了别怨别人。”
乌央央一下,人顿时都走了。
——确切的说,参赌的都走了。
高利贷的还留下来,盯着警察问:他们的债怎么办?他们的债也是债,也要赔的啊!什么?警局只管诈骗,不管民间借贷?胡扯!借贷关系也是法律保护的嘛!他们要求封店、他们要——
警察打断他们,狼狈的强调、并且一次又一次的强调,他们不是不保护,但是这种借贷关系,需要去法院,让法院判决有没有封店的需要,下强制执行令,他们才能执行为什么诈骗就可以封?因为这是刑事案件,刑事案件本来就是警察的调查职责范围,必要时可以封了动产不动产,也不是说一定要卖掉的,只是紧急措施,完了还要过法院才行,至于你们,这些高利贷者啊不,正直守法的贷方,就请上法院主张自己的权力吧!
至于目前,警察们还是先告退了,继续搜捕诈骗嫌疑犯去,并给嫌疑犯的家属撩下话:不准包庇,否则请负法律责任。
而高利贷的没有去法院,还是留下来了,像黑羽的秃鹰,对法律的执行者留下来的嫩肉,虎视眈眈。
他们才不信什么神圣的法律程序。事实教给他们,更信任自己的双手。他们要用自己的手把自己看中的肥肉割回去。
许妈妈瑟瑟发抖,也躲到了江楚人身后,跟她女儿在一起。江楚人觉得这真像是一只母鸡和一只小鸡在他羽翼下避难。挺起胸膛,他要继续英勇救场——呃,等一下,刚才救下场子的还真不是他。
话得分两头。想当walter受江楚人之托,查询许师傅的“生意”,多日无进展,但确实发现许师傅与跑马场的某些人过从甚密。跑马场么,有两套生意,第一套,官方发的马票,押上钱赌输赢,这是明面上的,公平赌注,愿赌服输,马蹄落处,一翻两瞪眼。第二套么,就是研究怎么控制那马蹄的起落、赌金的流向,最好哄得大众都去投那当红的马,他悄悄把当红的马使个看不见的绊子阻碍了,叫他下注的黑马冲到前头,那才赚得多。古往今来,使第二套的不少,包括下毒、下刀、买通骑士、买通裁判,诸如此类,查出来,一律严惩,还是有人前仆后继、以身犯险,只因这赚头实在太大了,最多小心点,手脚尽量稳密更稳密,不给外头人知道。
walter原本也不能知道。
是跑马场里,有人嚷出来:“陈主办怎么不见了?”“钱箱也不见了!”“坏了,他还欠我钱呢!——啥,也欠你的?”“我倒是给许师傅的,他说帮我下注,他自己下得比我大得多了,我就没警惕许师傅人呢?”于是walter才听到风声,却漏了陈主办的一段,单听见许师傅下大注,别人不放心,就跑去跟江楚人报信。
第五十四章 泡沫浮生()
而跑马场的一些涉局者,越合计越不对,就惊动了警方、并且跑到许家来了。
而警方先调查的,不是许师傅,而是陈主办。
这位陈主办,是被他哥哥推荐到跑马场作事的,姓陈名国良。他哥哥便是陈大帅。
警司见此关碍,不敢轻忽,先到陈公馆来打个问讯,陈国良却是早就开始作假跑马了,仗着身份职权,也真的操纵了几场比赛,但近来,大约是陈大帅与他交恶,影响了他的“事业”,警方查到的几场,都是假赌。他不过是号称能赢,骗人钱而已,钱到了手,连赌注都没有真的去下,许诺的彩头更没给人家,人家催得紧了,他把钱一卷,逃了。
天晓得逃到哪里,反正警方到现在也没找到他。
陈大帅气得仰跌,几几乎没口吐白沫,完了吼出一句话来。
当时思啸刚踏上北上的火车,陶坤正与吕老师傅送完工的旗袍来。陈太太、安香的几件,可称得上尽善尽美。尹爱珠原也订过,衣未完工而人已不在,裁缝铺识相的没送东西上来给主母碍眼,陈太太心中有数,工钱照原先的加倍给还。再看思凌的一件,做得却最费事,几经裁改,到今天第一次送初成品上来请小姐试,连料子都不是原来的了。
底子是明亮的蓝,如太晴朗的天空,上头开出白色繁花来,袍子是长款,至踵,料子轻飘,繁花至此连缀成雪白花边,如浪打至天涯海角、翻起的泡沫浮生。
“全不似了。”陈太太惊奇道。
这肯定不是吕老师傅的主意,他也在悄悄淌汗。
“回太太,”陶坤道,“是揣摩小姐的意思来,但原本那料子,请太太恕罪,实不敢照直用,花色太”
“老气。”陈太太回首笑向思凌道,“你看我说什么来?人家都不敢用了。”
思凌也笑笑:“说得也是。那请太太给他们发付双倍工钱罢!为我任性,害人家费了心。”
陈太太点头:“正是这样。”
陈大帅的吼叫此时穿过半个宅子、几重的门与墙,传到这边来:“那畜牲!不是我的!弟弟!”
陈太太头正点到一半,几乎没岔了气,心底转过几个念头,苦笑对人道:“不知谁又惹老爷生气。你们且在这里,我去去就来。香妹,帮我看看思凌穿上的样子。”
思凌恨不得抢在母亲前头奔去看看究竟,听母亲这样说,便不得不留。安香眼睛眨了好几眨,也答应着留下了。
陈太太早瞄见有警局来客从院子那头过,心里已有些忐忑,稳住安香等人后,步步行来,真有向虎山行之英勇,及至到会客室中,问了情况,如此这般,倒松一口气,与陈大帅旁边商议:事已至此,责骂也于事无补。陈国良既犯了经济案,包庇不得——
“我包庇这畜牲?!”陈大帅又谩骂一声。
陈太太按按他的手:“不如这样,最首要表明姿态,是配合警方一切调查的,警力若有未逮,我们也要帮忙捉人。此外么,他卷走的钱,我怕难以全数追回来了。考虑到被骗者心焦,由我们在警方建立个赔偿基金,人家的钱,我们先赔。”
“凭什么要我们赔?”陈大帅喊,“这么多钱咧!又不是砸破个窗子偷个鸡!”
陈太太听那数目,也觉肉痛,然而大局是大局:“大帅,您想想,我们再委屈,外人看来,他不还是你弟弟?他骗了钱,人家说不定全家积蓄都在里头了,我们现住着大宅子里头,养着大小奴仆,偏对他一毛不拨,人家怎么看?碍了大帅的名声,这是钱也换不来。且不如这次作了高姿态,替他承担责任,一边发表声明,以后他再有任何恶行,与我们一丝无碍。这么着,您顾了亲情、也顾了社会公义,刀打豆腐两面光,岂不妥当呢?”
陈大帅侧首听着,已是肯了。陈太太又道:“另有一条,我们这基金之中,还可立下个建议,我们痛感因受军阀混战影响、从小受教育不足,因此若有人肯自愿拒绝赔偿的,就捐给义学作奖学金。如此一来,我想总有人也要表高姿态,就让给义学的。那奖学金以大帅来命名,大帅支援教育的名声就镌上金字了,再则说,将国良恶行归到军阀混战教育不良上头,既替他情理上缓和缓和,也影射如今红匪开的内战,委员长听了也舒泰,您看怎样?”
陈大帅听着,岂止妙计,简直妙计,于是眉花眼笑:“便照太太说的办。”
那警司原怕陈大帅是背后主使、抑或包庇兄弟什么的,不好查办,及至冷眼旁观陈大帅与陈太太叽叽咕咕,依他毕生经验看来,倒是两个清白人——或许市侩,但到底清白,这就够了。陈大帅回来,将太太的主意原盘托出,警司热切赞赏,便请示了上级,替他建了这个赔偿基金。而思凌方换了新衣,安香替她检视,道怎的这衣服所谓开衩,只是深深裙褶,全没个旗袍的样子。思凌对这意见不置可否,陶坤也笑而不言,许宁便奔来了,一头的汗、满口的喘,又急又累,几乎呕血在陈家门前。
是那些逼债的拥向许家,许妈妈一看势头不好,急叫许宁先跑出来求助,她守在店里断后。许宁逃到后巷,隔着陈旧木板听那些人嘈吵、听了个大概,不敢多停留,便直寻思凌来求助,只为想着借陈家的势力,还不知道背后有陈国良这个联系。思凌一听,原先也不过想借父亲的面子叫警方出面,赶到会客厅来,赔偿基金的事已定了,她这才惊闻还有她叔叔这桩事,又打听得警方查封同案疑犯家产的紧急限制令已经发出去,怕许家小小店产不保——这店产本是医院产业,但许家经营得法,已经由租转买,分期店款即将付清,再说里头的家具、水果等都是许家自己的本钱,倘若一封一卖,许家便是灭顶之灾了。
第五十五章 理解苦心()
多亏思凌,向警司痛陈厉害,要将这限制令收回。陈家建立赔偿基金,前提本是“罪犯赔不起的,由这基金来赔”,还得先追究罪犯的责任。但既然陈家二小姐发了话许了诺,许师傅纵使犯罪,他赔不起的也由陈家来赔,那警司就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