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错-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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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太守叹道:“但愿她作个明白交代。这安家牵涉在案内是绝无疑问了,只不过内里有什么曲折,还不清楚。全仰仗大人了。不知大人要做什么准备?”
辰星道:“没什么可准备。想来艾太太身手既高、也有人生阅历。我只跟她聊聊罢了。”年太守道:“也对。钦差大人一定能够随机应变,逢凶化吉。”说罢告辞离去。
至晚,果然有差官来通报:“钦差!外头有位太太求见,说是白天约好了的,她还坐了辆车子,说车上有个人要交给我们。”
辰星神色一动:“来得倒是挺快的。你们且开了侧门,好让她车子赶进来,然后清场,谁都不许过来。就连你们自己也远着点。”
说起侧门,原是为了办案,方便便衣出入。
那车子从侧门进来以后,艾太太走下车,她丫头扶了铁腿金刚下来。
辰星问:“他怎么了?”艾太太道:“也没什么。不过小儿出手太过鲁莽,使得他受了点伤。休息一些时候就能好。老身对此十分抱歉。”
辰星淡道:“这也没什么,入了公门就是刀头舐血,出事不怕。出了事有主儿可找就行。”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与威胁,把艾太太给震住了。
她似乎没想到辰星会使出这一手,略顿了一顿,方道:“钦差大人,老妇已表示过歉意了。”她似乎认准了现在天下还乱着,朝廷也不敢跟她硬来。
辰星却依旧淡道:“打了人,怎么是一声道歉能解决的?不过也没关系,练武的讲究以牙还牙,修行的讲究报应不爽。哪天有人把令公子扶回家去,向您道歉时,您只要有那个大量接受就行了。”
艾太太也愠然:“钦差!老妇之所以道歉不过是为息事宁人。要论是非,过错也不在小儿,他是在庙里抓到他私闯进来。”
辰星道:“他是本衙的差官,进去去办案拿人的,并非私闯。”
艾太太沉下了脸:“拿犯人?钦差看犯人是谁?”
辰星道:“就是令郎艾安。艾公子在学师府叫人诱拐逃妾,还劫去御笔。这罪
名可以杀头抄家灭门,所以差官才秘密前去,以免令郎跑了。”
艾太太听得又气又怒,然而更多的乃是恐惧。她愣了半天,才低声地道:“大人说小儿犯了那些罪,可有证据?”
辰星道:“如果没有证据,本官不会随便上门拿人。”
艾太太结巴道:“是、是什么凭证?”
辰星道:“不论人证物证,都俱全,绝不至于冤枉了他。今日我无非尊敬您守节
教子,也敬他有功名在身,才上门以礼相访。而令郎态度之恶劣,您已知情。而本官仍然没有发作,总当您老太太深明大义,会亲自押着令郎前来投案的。哪知道您没有,只带来抱歉。您莫非以为一个缙绅世家,就能挤况朝廷了?”
他说得厉害,艾太太忙道:“大人言重!其实老身是代刘学士来销案的。刘学士说物色已经找到了,一切都不过出于误会而已,因此请大人不必再为这件案子操心了。”
辰星神情显得很轻松:“这果然是刘学士的意思吗?”艾太太道:“当然是。钦差如果不信,请亲自去问刘学士。他本来要自己来销案,可是因为年纪大,精神有些不济,人也有些不舒服,才托老身来代理。”说着有些不客气的一笑:“钦差大人,指控小儿的那些罪状,也就不可以成立了吧!”
辰星道:“只要御笔回来,那自然没话讲,案子也可以销了。只是凭你一句话,恐怕撤不了案。”艾太太道:“这是为什么?钦差不相信老身?”
“的确不能,”辰星道,“夫人空口说句大白话,若是回头刘学士又矢口否认,衙门岂不坐了蜡。”艾太太道:“真是岂有此理!钦差大人,老身虽然没有诰封在身,却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里出来的人,你竟然如此对待老身”
辰星已接口道:“辰某身为朝廷当差,岂能不谨慎。别说你是诰命夫人来说不中用,哪怕刘学士自己来说也作不得准。因这件案子牵连太大,他为自保,以后很可能矢口否认的,到时全赖在本官头上,本官可就太糟心了。”
艾太太问:“那要怎样才可以销案呢?”辰星冷道:“还请刘学士亲笔写封便函来,说失物已找回,一切皆是误会而已,请求销案。这才行。或者,就麻烦他老人家亲自来一趟,由我们根据他的话作成笔录,再让他画押即可。”
艾太太愕然道:“刘学士是老学士,应有特权才对。”
辰星道:“本朝以德服人、以法治国。刘学士是报案者,想撤销也要经过合法手续,莫说他是个退职的学士,哪怕是现任的,也要规矩按手续来。就算到公主面前,也是这个理。”
艾太太显然被辰星镇住了。她也没辙,气恼地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封信函道:“钦差请看此物,凭它总可以销案了?”
辰星接过来,让夫子拆开看,验明是刘学士亲笔无误。
不过辰星对艾太太道:“你袖里明明带有这封信,却不早点拿出,可见存心要赖帐,非得蒙混不过了,才将信函拿出,是你自己不知自重,怨不得本官对你不敬。”
艾太太气得发抖,但说不出一句话。她在辰星的眼光逼视下,不想再多呆,色厉内荏地发话:“总之我把事情交代过了,大人如果没有别的见教,恕老身告辞了。”
辰星阻拦道:“我手下差官受伤,可不能白白算了。你要是以为惹得起我,尽管置之不理;如果想想惹不起,那就明天叫艾安来磕头陪罪。这就是我开出的条件,你回去看怎么办吧!”
艾太太愤然:“这是威胁?我与刘学士上京告御状去!问问公主说的海纳百川、礼贤下士,是怎么个办法?”
辰星冷冷说道:“刘学士虽声请销案,但是接受与否还是在乎我们。令郎明明牵涉在案,我可握有确实证据,你如果能明理,便叫令郎来磕一个头,非要扯开脸办,
我即刻发动本城兵马,将府上包围拿人。”
艾太太道:“什么?”辰星冷笑:“就凭令郎做过的事,你老若还是不服气,又或者不怕把事情闹大,不如告到京中去,我言尽于此了,你自己看看办!”说完送客。
衙役在外头应着,开了门。艾太太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垂着头出去了。
年太守事后听说,向辰星拱手道:“还是钦差有办法!说起那封信,人心险恶。钦差怎么想她是想来混一下的?”辰星只是笑笑,轻叹一声:“很明显,从一开始我们就认定了学士府中的劫盗案是故布的疑阵,一切经过他其实都清楚,只是为了搪塞责任,才给我们找了麻烦,玩了这一出失盗的把戏。不仅推卸了过失,还能因为失去爱妾或许蒙上垂怜,颁旨劝慰,苦肉计虽然高明,然而苦了地方官,让有识之士跟着倒霉。”
年太守恨声道:“这老人只为保全自己,计划倒不错,只没想到钦差很快地查到了线索,找到艾家去,使得艾太太着慌找上门,非要他销案不可,只怕她儿子砍头抄家的。那么刘学士虽被逼得写了这封信,却要求她尽量不要拿出来,只要挡过几天,我们注意力都松懈以后,他们把兰英悄悄送走了,刘学士再来一个矢口否认,坚持还是失盗,我这办案不力的罪名就坐定了。”
辰星道:“没错。”年太守深深揖谢。
“不必。”辰星道,“如果你垮了,我也等于是栽了个跟头,我也丢不起这个脸。何况,我最恨别人骗我,因此非要斗斗他们不可。”
年太守叹了一声:“这艾太太真是个厉害的角色,除了钦差,恐怕谁也吃不住她了。”辰星笑笑:“也没什么,我不怕跟他们斗狠。如今案子不必办了,不过要逼他们低头,怕是没那么容易。”
年太守问:“钦差何必非要他们低头呢?就此把案子了结不可以吗?”
辰星道:“不行!年兄。如果就此算数,他们当我低了头,日后的麻烦还要多呢。我任这个钦差不是贪图什么,只想为除暴安良尽点力,不想避让任何权势。如果一个世家和学士都能压倒我,那太可气了。惯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我绝不肯吃他们这一套。”
年太守无言可答了,此事牵涉到辰星为人处世的准则,他只能加以支持而绝不可干扰。因此他一振神色道:“钦差说得对!老哥经年案牍劳形,竟把意气全消磨掉了。你想怎样做,尽管放手去,我一定全力支持。”
他晓得辰星行事有分寸,才痛快放了句话,相信辰星也不会做出什么令为难的事来。辰星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接下去,我还要做件事。”
年太守问:“还有什么事?”辰星道:“我要找兰英去,尽管刘学士有了亲笔销案信,不过我把兰英送回去给他,也能扣住他小辫子,省得他以后跟年兄添麻烦。”
这可是很重要的事。刘学士看起来不是个很有气量的人,这事也办得他很不痛快,年太守以前跟他建立的交情无疑是一笔勾销了,如果没有捉住他一点把柄,那老东西很可能会挟怨报复的。
但如果能先找到兰英。无疑是很有力的一个把柄,还可以扣住艾家母子找麻烦。
辰星今天虽然打了一场胜仗,却只是心理攻势,手上并没有足够的实在证据。
年太守问:“钦差知道兰英在哪儿吗?”辰星道:“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我估计总在白衣庵附近不远,我已安排人手去查了,可能很快就会有线索。”
年太守道:“祝钦差马到功成!我也先忙去了,如果钦差有任何消息,千万告诉下官,下官力所能及,定鼎力相助。”
辰星到后头去看了铁腿金刚。他给人制住的穴道已慢慢活动开,能够恢复行动。
对栽在艾手中,他既惭又气,承认艾安身手不错,可是却不肯认输。
要不是他心里没有把艾安看成个人物,以至于轻敌,他本来应该能自保的。
这分析使辰星很高兴,也不反对他再跟着走了。他们骑了两匹快马,再次出城。
城侧门虽已开,不过辰星此际身份非同小可,守城官亲自恭恭敬敬地为他开了大门,再恭送他们纵马而去。
等找到了安排的密探,问清情况,辰星更愉快了:他的想法都正确,兰英果然藏在一个农家。那是艾家的长工,并且看官艾家的祖坟墓园。
那屋子很安静,不过屋舍颇有规模,院落是三重两进,外头还有着竹篱。
艾家人来祭祀时,就在这个地方歇脚。如今虽然没看见兰英,不过家庙里的两个丫头却搬过来了,并且艾安也来了两、三次。
种种迹象都很足以说明兰英匿居此地的可能。辰星的决定是直接去搜。铁腿金刚本来想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不过再仔细一想,辰星的做法却最有效。
所有的暗桩于是都挑明,十五个人分成五路,由五个方向忽然包围而入。
屋里面窜出两个丫头,正是家庙里的,动作很快,拳脚麻利。
铁腿金刚等人握有兵器,却仍然被逼得连连后退。这时候,辰星出手了。他以一柄没出鞘的剑,左右开弓,只用两招就在空隙中插入。
那俩丫头只各自吭了一声,就摔倒在地。衙役们都对这高明的功夫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