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错-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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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一次教堂,领略唱诗班的活动,说起陶坤来,许宁记是记得,但也不以为有什么重要。他不在她心上。那样有点儿讨厌和古怪的男孩子,不待在身边也好。
思凌道:“有机会,我们去他住处看他?”
“好。陶师傅过世了?我们应该看看他的。”许宁和善道,不具备太高的热情。她忙着四顾,找江楚人的身影,始终找不见,太过害臊的关系,也开不得口问,那条咖啡条纹雪白麻纱手帕已经洗好,揣在她兜里,贴着她,暖暖浸着她的体温。
第十八章 火腿干丝()
思凌则想着到旗袍铺子,请陶坤给许宁量量尺寸、钱由思凌来付,给许宁做一身漂亮衣裳,算不算唐突?不知为什么,思凌相信陶坤一定能做出身全异于人的漂亮衣裙来的。可是想起思啸说过的许宁的自尊“你若作了我大嫂,我拉你一起去选料子买衣服,就不算施舍了。”转着这样幼稚的小心思,思凌向许宁提起思啸来。
许宁立刻顾左右而言他,思凌坚持说下去,许宁再躲倒显得不厚道了,唯有给句话:“你大哥,人很好,我一直把他当哥哥。”
“他是我的哥哥,才不是你的哥哥。”思凌不乐道,“你们怎么可能是兄妹之情。”
许宁嗫嚅:“是。我跟他不是兄妹,我一相情愿”
思凌动怒道:“你到底什么心思!干嘛不跟我直说?”
许宁骇道:“我、我直说什么?”
“我向来有什么话都跟你摊开来讲,有什么事也直接找你。几年不见了,你是长大了,有秘密了,就我还傻,当是跟以前一样。”思凌越说越伤心,“都是我蠢。你非跟我生份,我成全你。我也不来缠着你了!”
少女好友分手,有时比情人分手还惨烈。思凌个性好强,说到这里,别过身,眼泪也不肯往下落,然而眸光已是盈盈的,痛得如壮士断臂般了。许宁伸住手,拖住她的手。
思凌回头,许宁怕她夺手而走,将她整条手臂抱在自己怀里,道:“都是我不好,你、你”粉红嘴唇哆嗦着,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思凌但觉手触处一片柔软,又被泪水一打,气全消了,倒自责不该发火,嘴上还硬:“我是要走的!你对我大哥到底怎样,都不肯说,我理你干嘛?”
许宁被逼得只有说了:“我不喜欢你大哥。”
思凌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我、我喜欢别人!”这话说出来,倒没原先想像的那么艰难。许宁还是举手捂住了脸。
“谁?”思凌硬把她手扳下来。
许宁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塞到她手里。
思凌哑然捏着那张帕子:“你这样喜欢他?”
许宁点头。
“为什么会喜欢呢?就见了他一次?会不会你弄错了?”思凌想不通。
许宁解释不清。这整个儿没法解释。她只有反问:“你没有一眼见了就喜欢谁吗?”
“还真没有。”思凌想了又想,“真要说喜欢,只有你了。你是我见了一面就喜欢了。”
许宁又是咬牙又是笑:“我怎么算!”
那就真没了。思凌性子泼辣,个子又高,学校演话剧一向扮演罗密欧和骑白马的王子,打起弹子跑起马能把男生欺负哭,别人不敢心仪她,她也不屑心仪别人,就不知道这一见钟情、暗暗恋慕,是什么滋味。
“我不信。”许宁凝视思凌。这样美丽活泼的女孩子,又比她大了整整一个年级,没有情事吗?她向来以为思凌是瞒着她,其实不知跟哪些位公子哥儿有来往,她也不敢问,如今见思凌面上半是茫然半惭愧的表情,终于信了,倒是好笑:“思凌!你怎么算是女孩子。”
思凌刹那间果然觉得自己愧为女孩,想了又想,还是有一个相处融洽且拿得出手的男生!陈思啸是也呃这个是亲大哥,真真的不能算。她甩甩头,将手帕还给许宁,黯然道:“见鬼!唉,你真不喜欢大哥,我怎么去说呢?”
许宁头勾得更低:“你大哥,他怎么说?”
“他倒也没说什么。就我看出这么多女孩子里,他单单对你算好的,再说我也乐意你当我大嫂——”
许宁把思凌的手忙忙的一摇,求她不要说下去。思凌耸耸肩:“思啸那人最好说话,冷他一阵子就好,你也别往心里去。”又忍不住问,“如果那天我母亲没有惹你难过你会不会多考虑我大哥一点?”
许宁静了静,道:“其实你母亲说话已经很婉转了。”不给思凌回答的机会,飞快道,“其实江楚人的家境,我也配不上吧。我喜欢他也是不自量力。”
思凌替她难过:“这话说得太不公平了。”
许宁摇头自卑道:“是真的。别的不说,我样子就土气。”
话既说到这份上,思凌倒笑了,把别的撇开,拧了拧她粉粉的脸蛋:“土你个头!我就喜欢你的样子。”猛见一个时髦女郎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头发也是类似孙菁的样式,倒比孙菁更俏丽。大约这个发型也在沪上流行起来了,思凌拉许宁道:“哎,我正好想剪个短头发,多好看!你陪我不?你妈会不会同意?”
许宁也心动:“我去同她讲讲看。”说着两人正好走到许家巷口,有个小理发店,打着“沪上最时尚”之类的大吹法螺广告语。思凌指着问:“不知他们会不会剪短发?”
“他们的短发也是爷叔式的短发,”许宁拉思凌,“我们走另一边吧?”
另一边就是冷饮店,自从思啸他们光顾过,犹太老儿乐得直向顾客打广告:“抗日英雄空军都到我这店里吃过冰!”且拉许宁作证,许宁不得不绕着走,连思凌都知道,怎么这次又宁愿绕那边去了?思凌奇问:“问什么?”
许宁本待不说,因才被思凌怪过不坦诚,只好坦白:“这理发店里一个小伙计怪讨厌的。”
思凌更感兴趣了:“怎么讨厌法?”
许宁嗫嚅着说出来:人家老看她。
思凌的反应是鼓掌恭贺:“我说你相貌好吧!”
许宁嗔道:“你才好,人人看你。”
思凌哎呀一声,她倒真没注意这个。她这个人,天生仿佛就该生活在明亮灯光下似的,多几道目光,实在没分别。
近许家门,便闻见馋人的香,许妈妈正张罗着做菜。许师傅又不在。这几****总在外头神神秘秘的,说有笔大生意,许妈妈半信不信的,也懒得理他,且将油烧热,干丝、姜丝、笋丝、冬菇丝都闷将下去,思凌踏进门,菜入锅的声音与香气扑面而来,她“哗”了一声:“精彩!火腿干丝?我馋这道菜有好些时候了,今儿真有幸赶上!”
第十九章 笛曲隔檐()
许妈妈忙打招呼,唤许宁:“还不让二小姐坐下。”又将鲜汤倾进锅中,于那汤遇油的响亮的咝咝声中笑道,“二小姐逗我呢!你们家现用着几个厨子,又时时出去吃大菜,还惦记这个?”
许宁去搬凳子、抹桌子,思凌回许妈妈道:“我说真的!外头再吃不到师母这样的味道。”
汤寂下去,慢慢的咕嘟嘟炖煮,许妈妈得了意:“二小姐真懂得吃!我这里是有些秘诀,别人不懂,二小姐回去告诉你们厨子,这火腿干丝要怎么做法?豆腐干是东街那个老王摊位家传豆腐最好,先切丝,切得一定要细,细成线最好,再拿开水,一定要开水浸泡,再沥干,姜要嫩,一定要去皮,切得也要细。油要用花生油,烧只能烧八成热,先下菜,看到了火候,再下汤,这汤顶好是蘑菇鲜汤,预先炖好的,焖只要焖两分钟——喏,就是这样!这就好出锅了。”
思凌于许宁搬的木凳子上坐着,看着许妈妈只是笑。许宁看旁边插的百合花开了,花药洒下来太脏,正拿了绿柄小剪子来剪花蕊,于花瓣下看思凌那笑容,不觉问:“怎么了?”
许家地方其实比从前局促得多,但许妈妈在,总是温暖、充满过日子的兴头。思凌是坐在桌前看着炒菜的炉火,忽觉自己像远归的男子,抖落两肩风霜,贤慧温存的妻子在这边拾掇、好心碎嘴的丈母娘在灶前忙碌,便有蒙蒙的幸福从心底涌起,因自忖不是男子,怎的冒出这种想头,故笑了笑。许宁见问,她摇一摇头,不答。
许妈妈将火腿干丝先端上桌,也问:“二小姐怎么了?敢是煤味冲着了?”
思凌道:“没有!只是师母刚才说的那些,我哪里记得住!再说,以前你也到我们家厨房里教过了,毕竟师傅烧出来也没这个味儿。还是我隔三差五来打次牙祭罢!”
许妈妈很受恭维,安了心要大展身手多做几个好菜,许宁看云色压下来,怕落雨,且去收衣服。思凌是贵客,谁都不要她帮忙,她坐在桌边与许妈妈说了会儿话,听外头响起笛声,有些青涩,但还算婉转,停了一息,又吹下去。许妈妈信口道:“咦,这是谁?这几天,天天这个点儿练笛子。”
思凌心中触动,踏着窄楼梯,爬上亭子间。外头便是晾衣服的晒杆,已经空了。衣服堆在桌上,还没叠。窗帘拉了下来,许宁坐在窗下小书桌前,翘起头来看思凌,手肘上压着一点桌沿的印子,显见是已在桌上趴了一会儿了。
那时候思凌有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不管她怎么跟许宁生气、许宁又怎么向她保证友谊,她们的人生注定越离越远,像两列分行的火车,揣着各自的秘密前行,直到相隔重山。
沉沉暮色绵密的透过窗帘,思凌默默在许宁身边坐下来,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与天蓝棉布衣裳的少女肩靠肩坐着,分享着体温,听那青涩的古早笛曲,将晚餐菜香渐渐吹浓。
许妈妈招呼道:“来吃罢!两个人发什么呆?”
许宁醒过神,抚着发辫道:“妈妈,我剪个短发好不好?”思凌连忙帮腔:“外头早就流行了,现在又兴起新样式,真真的好看。”
两个少女期待的眼神闪闪,怎样才能拒绝呢?许妈妈对她女儿叹口气:“你快升女中,也算半个大人了,你自己拿主意好了。”
第二十章 却对人先敛()
思凌托思啸问问孙菁,有没有什么好理发馆可以介绍,谁知他被赵教授紧急研究任务相召,又中断假期匆匆北上了。而许家,鬼祟了几天的许师傅终于扬眉吐气回来,包里另有个特沉重的布包,往桌上一甩,里头都是现洋。
照他的本意,是要照大英雄大豪杰的样子,把洋钱当土坷垃般,随便一甩拉倒,可惜许妈妈真当是什么金属坷垃了,瞄他一眼,信手一扯,银洋是圆的,“哗啦”就滚出来,许师傅吓也要吓死了,“哦哟”一声,撅屁股去拣,撞到桌子,又滚下更多的,他气得骂:“老太婆作死啊!”
许妈妈头一次被丈夫骂而毫无还嘴的**,忙去掩门掩窗,口里问:“真的?是真的?”
许宁趴到地上帮父亲拣钱,是真的。
“你抢银行了?”这是凭许妈妈想像力能做出的第二个猜测。
“你也就这点出息!”许师傅道,“我做上大生意了,这是第一期分红!”
“什么生意?”许妈妈怎么觉得心惊肉跳,“不是去赌吧?”
许师傅得意道:“我啊,去投资实业了!”
“什么实业?”
许师傅就抖搂出很多术语,云山雾罩,也听不清楚,总之是跟上什么很靠谱的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