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山河-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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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粉尘,“没想到他轻而易举地发现了我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把我换了个位置!我居然毫无察觉!”
“怎么可能?”
“全部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上一秒还说着话,他抓着那个小丫头,那小丫头说了附魔之类奇怪的东西,然后下一秒,我已经躺在极远的树丛里了!”
越跋来回审视着轻逻的样子,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以他的所知与少年的忠心,轻逻绝不可能欺骗自己,更何况是这种常人耳里危言耸听的鬼话。
“别轻举妄动,更别走漏了风声,”他在桌下边握紧了拳,紧张和无知所带来的畏惧却被他当成了躁动的快感,想要征服的欲望尽数写在了脸上,“做两件事,弄清楚山羊胡子和这丫头的关系……还有,等她带我们过沼泽的时候……看看到底能抓住多少东西!”
24。 食物【上】()
轻逻根据越跋的吩咐,带领了亲卫队的数十人,整理行装,准备跟着明茉穿越沼泽。
越跋则返回了云台所在的军营,他一面跟陆东上书即将继续西征,一面暗中调配了军力,将收服的前锋队与后备军力尽数安插在了哨岗附近,只等着轻逻发回指令。
于是这一天快要临近中午的时候,所有人在日头下晒着,等着渴得半死不活的山羊胡子,被人拿着绳索从笼子里套出来,再一路拖行到军前。
轻逻眯着眼睛在四周来来回回地寻找着劼崖的身影,却毫无发现。
他的手肘在衣袍间调整了黑牙刀的距离,随时保持着机警。
明茉很快发现了他的防备,刻意凑到跟前来:“要是怕的话,不如就算了,回去跟你们将军求求情,说不定饶你一命。”
轻逻满是鄙夷地看了看她,冷笑着回骂道:“就凭你也敢在我这儿胡说?下作东西!”
她倒是不生气,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眨了眨眼,也是让轻逻看得心里一怔,不过他很快又恼红了脸让人把山羊胡子拉了过来:“既然将军都答应你了,不如就由你亲自牵着吧!”
明茉大方地接过山羊胡子脖子上的绳索,顺手系在了自己纤细的手腕上。
这一举动倒是让轻逻由衷地佩服,毕竟是陆东从未见过的姑娘,擅自混进军营里就不说了,还敢拿人做交易。
那山羊胡子哭喊了一夜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像晒干的脆萝卜,嘴上的皮因为脱水一咂巴就能掉下一大块来,绳子这么一扯,他就在后边一步一崴地跟着。
于是由明茉带着路,这几十号人慢悠悠地走在山间的小路。
劼崖暗自潜伏在队伍的后端,湿软的泥地稀里糊涂地踩踏出凌乱的脚印,早已没有了昨晚夜里的痕迹。
等到了夜里很深的时候,远处的天空甚至有了发亮,这群人终于站在了哨岗前。
这片土地散发着焦苦的气息,大火过后,松脆的木质房屋被烧成了一堆炭渣,只有那座漆黑的高塔,仿佛火光来到它的脚下,却始终不能把它给点燃。
于是等烧光了四周可吞噬的物体,也就尽数熄灭了,所以它跨越了时间一直站在这里,只是这一次,不知会看见怎样的历史变化。
轻逻一眼就辨认出昨晚摔下去的地方,他刻意留在石头上的记号,细长的刀痕,刀口极其光泽而圆滑,前后都是一样的深与宽,只有黑牙刀的硬刚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终于到了这里,越跋也会部署好军力,只等自己掌握过去的方法。
趁着晨光能看得清了,轻逻马上让人在沼泽边上着手布船。
跟一开始进半里城水道的船相似,这种船船体厚实,两头的舷较高,每艘大致能坐上十余人的样子。
轻逻看了看远处的明茉,又不动神色地回头。
昨夜篝火燃起的地方早已是一片焦黑,就连自己滚下去的矮树丛,都是一点也没能剩下。
转眼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也是自小长在军中,但也不免让他觉得后怕。
后颈的汗毛突然就起了层层冷疙瘩,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极近的地方盯着自己。
那个穿着青牙军装的男人,他手中没有随身佩戴的黑牙刀,眼前就这么几十号人,照理说如果他混在里面,是一眼就能找到的。
回神间,轻逻发现远处的明茉不动神色地一直看着自己,那双透亮的眼睛藏着复杂的笑意,她就这样一直盯着,嘴角弯得越来越高。
直到沼泽边上的人把几艘船尽数推下了水,一路跑过来回报。
明茉立即拉了拉手中的绳子,带着山羊胡子上了其中的一艘,轻逻赶忙几步跟了上去。
等攀上了船舷,周围的人也悉数坐了下来,再伸腿一脚蹬开了岸边,她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把眼睛都蒙起来吧……还有耳朵,都堵上,只要看不见听不着,就没什么事啦!”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轻逻,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这时船已经飘飘荡荡地离开了陆地,水色越来越黑,一眼看不到底。
远处有巨大的物体在水中翻了个身,渐渐地越来越近。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所有人都不敢吱声,心里边却发起了毛,挨个伸直了脖子等着轻逻的意思。
只见他坐在明茉身边,不敢相信地眯了眯眼:“这就是你的办法?”
“要不然呢,你还有更好的主意?”
“你到底想搞什么花样!”
“我说……水里有什么,你是知道的吧?你听听!”
什么东西摇摆着身体靠了过来,把水花搅得哗啦直响,就像是沸腾的开水里直接下了一条活鱼,难闻的气味也越来越重,有人开始忍不住拍起了胸口,捂着嘴一个劲地干呕。
明茉把手指拿在嘴边摇了摇:“千万别回头哟……”
轻逻头上的汗就这么一路滚到了后背,听着身后的东西逐渐逼近,他也只能飞快地扬了扬手。
一时间,亲卫队的人纷纷忙着解下腰带蒙上了自己的双眼,再找细软的东西把耳洞堵上。
明茉看着他们各自慌乱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木头小人在身体里“哎呀”了一声,她转身踢了踢脚边被绑好的山羊胡子。
“还剩一个呢!”
木头小人对她说道。
“这一个自然是多余的,就不必蒙了。”
山羊胡子惊恐地看着明茉突然跟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吱呀”的一声,速度很快,有什么东西从水里一跃而出,齐刷刷地扫过了木质的船身。
伴随着木头被拧碎的声响,周围接连响起了惨烈的呼喊。
快得什么都没看清,但山羊胡子也忍不住扯起了嗓门,爆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尖叫。
明茉听得烦了,一脚迈出去正正地踏在他的嘴上。
“哈哈哈哈……”她高兴得拍起了手,“真好玩!”
山羊胡子直接被踩断了两根牙,随着他呼噜呼噜地几声,牙齿混着血水顺着喉咙直接滚了下去。
一瞬间,整个水面只剩下这一艘船。
那些水底的东西摇摇摆摆地围住沉船的地方,一阵巨大的咀嚼声传来,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船就这么从冒着血泡的水中慢慢地游过。
劼崖坐在船尾埋头看着下边的东西分食着落水的人。
而这艘船上的人,大多都是蒙着眼睛堵住了耳朵,一动不动地窝在船舱里,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只有明茉身旁不远的地方,没有塞上耳洞的轻逻早已汗湿了整个后背。
他全身都在颤抖,牙齿也禁不住发出“咯吱”的碰撞声。
突然,身边的人猛地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忍不住一怔。
“别动!”
越跋的声音在他耳边急促地呵斥了一声。
25。 食物【下】()
叫做剩都的城镇,位于陆西的中央,是神权所在的地方,厄支河流从城南经过,这里自然成了富饶之地。
这一天,神庙的广场已经密密麻麻跪满了从各地赶来的陆西人,祝祷的声音响彻天地,来往的飞鸟在城镇上空盘旋了几日始终不敢落下来。
神庙里的人在原地转了几个时辰,不时透过狭小的格子窗望着下面蚂蚁般跪地的人们,乌压压的一片,甚至越来越多。
这几个人不得不扯着嗓子喊话,才能在唱祝声里彼此听见说了什么。
“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事?”
“这神谕怕是请不到了……”
“啊?你说什么?”
“把那边窗再关上点,根本听不见!”
“我说这都第几天了!你看外边的人,都跪不下了!”
“对了……我听上深堂的人说啊,午姥都进去好多天了!”
“午姥?怎么会是午姥?现任的圣女呢?”
“怎么,你不知道?高塔那边儿的灯熄了好长时间了,听说……圣女失踪了!”
“就是就是!侍奉的几个丫头全都被挖了眼睛,现在还挂在房梁上呢!”
“怎么可能!别胡说!”
“哎呦我哪敢呀!上一道神谕的事情你没听说吗?就是因为圣女不见了,所以才让午姥临时顶上的……”
“诶!说是午姥下来就说了好多奇怪的话,什么黑烟……北火,神迹消失了!”
“这简直就是亵渎!”
“依我看,北冥神多半是犯了怒,降罪于我们!”
“完了完了……十长老也不想个法子,是不是跑了?”
“不可能啊,映大人不还在上边吗?”
“他懂什么!自求多福吧!”
谣言最开始是从这里起的,怎么传了出去就不知道了,人群在无助的时候最容易信以为真。不到两个时辰,神庙下的广场就传出了隐约的哭喊声。
不过在这间屋子的上边,是一间格外富丽的堂屋,映大人,十长老之首,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他正从少女捧至身前的金盘里,来回翻找着样貌可人的坚果。
纱帐隔绝了这几日火辣的日头,也阻挡了层层交错的祝祷之声。
不一会儿,门后转出一位神情严峻的老妇,她招呼着少女退下,一面弯腰问着:“大人,今天这些,可还满意?”
映大人从宽大的长桌里抬头,满脸的油渍顺着衣领流了进去,他嘿嘿地笑着,又稀里呼噜地从碗里大嘬了一口:“不错!午姥,还是你最会办事,知道我喜欢新鲜的。”
“只怕今后,我无法为您效力了……”
映大人吃惊地停下了嘴,只听她说了一句:“大人不如回去告诉长老会的各位,就说午姥无能为力了。”
映大人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又继续在桌边寻找着吃食,只等他啃下了大半只鸡腿,才说道:“怎么?换个法子来要挟我?你真以为,外面这群蝼蚁磕磕头,你就真把自己当神了?要不是长老会大把银子把你们供着,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给我回去好好跪着,想办法把神谕请出来,要不我就亲自扒了你这身衣服,让你在城门上晒着!”
“不过你不想干了也可以,”映大人突然又接了一句,“反正谁都可以,我看刚才那女孩就挺好,明儿个把圣女的帽子往她头上一戴,就你没什么事了。”
午姥像往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