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山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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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少女的爷爷还是断了气,她隔着人影侧过头来一直在看。
那是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爷爷,牙齿还紧紧地咬着,有点儿绝望,又有点儿不甘心,两只眼睛全是血,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看着自己。
“明茉,你看,这是爷爷做的,只要一按这里呀……听!像不像是风的声音?”
“明茉,快回家,菜都凉了。”
“没事……别哭了!只要有我,没人敢欺负我家闺女!”
“来,到爷爷这儿来……”
好奇怪,明茉的脑袋里突然响起了很多话,断断续续,像是隔了好多年的样子。
最后,明茉终于被放了下来。
一群人伸展着腰身准备离开。
明茉一直看着爷爷那双全是血的眼睛,也没有什么念头,心里空空荡荡的,可正是因为如此,一旦有一丁点黑影,就会变得异常清晰。
那种感觉越来越大,很快就填充了她所有的感知。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站住!”她突然摇晃着自己站了起来,“不如,带我回去吧!”
山羊胡子立马转过了头,惊讶得合不拢嘴。
有意思!当然,这无非是个异想天开的说法,大家哄笑了一阵,马上有人提醒着:“队长,这恐怕不妥,要是被人知道了……”
“那是自然,越将军治下,要是有今天这等事情,咱们哥几个可都得自己砍脑袋,”山羊胡子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把衣服脱下来,让那小丫头穿上……大家可都看到了,我没同意带她回去!”
明茉出奇懂事地给自己套上了青牙军的军装,那衣摆太长,都垂到了膝盖下面,她细心地把衣角卷好,内心却犹如一面墙,牢牢地刻下了此刻的一切。
19。 绝望之情【下】()
夜幕完全降下来的时候,一群人刚好回到了半里城外临时驻扎的军营。
山羊胡子得意洋洋地活着回来了,让所有人都起身站在了营帐前。
等到进了营,他转头看了看混在人群里的明茉。
“你!”他叫过一个人,“把她藏到后房去,别让其他人发现了,叫人看着点……”
明茉又像之前那样被人提在了手里,在军营里来回走了有一段时间。
黑暗中却突然有了一道黑影,远远地一路跟着。
在一间堆放着油米的仓房里,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
因为仓门被关得死死的,所以除了四周的粗布顶棚偶尔透下零星的光,明茉几乎是站在了黑暗里。
她又拉了拉齐膝的衣服,直到这时候,她才慢慢感觉到自己的双腿。
那双腿上全是伤,四肢还有凝结成块的疤。
既然没办法坐下去,那就站着吧!
明茉很快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却一点也没有被自己吓到。
她蜷在那件大大的衣服里,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前。
“真好,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伤害很容易让人变得坚强,也有更多的理由活下去。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能明白。
正那么想着,角落里响起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
黑金色的小人果然还是追了上来,明茉低头看了看它,只见它站在原地,离自己有几步的距离便不再上前。
“怎么?”明茉先问道。
“你好像不一样了。”
“那么你呢?”她弯腰从地上捡起这只小人,“你去哪了?”
“我呀?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明茉突然一手扯下了小人的头,一边还问着:“那你为什么不救救他?”
木头小人的手脚瞬间没了动静,只剩下那颗脑袋在明茉的手心里哈哈地笑着:“因为我不想啊!”
漆黑的仓房里重复着人偶的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夹杂着吱嘎吱嘎的笑声。
“因为我不想啊……因为我不想……因为!不想!”
突然,人偶的声音变得异常沉闷,像是被整个塞进了密闭的盒子里。
仓房的门刚好在这时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那道人影终于跟了上来,极快地撬开了这道密闭的锁。
明茉捂着自己的嘴回头望着他,半张脸全在黑暗里,只等那道人影往前走了两步。
她终于缓缓抬头咽了一口气,把手放了下来。
劼崖站在仓房的门口,脚边歪斜地倒着两个看守的人。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青牙的军装,只是少了每人仅有一把的黑牙刀。
混入人群中,倒也十分相似。
明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着他,缓缓张嘴问道:“你是谁?你是来救我的吗?”
这个女孩半张脸都看不清,只有那开合的唇齿,里面腾烧着黑色的火花。
“跟我走!”劼崖上前抓住明茉的手,而她也顺势一声不响地跟在了身后。
两人就这样趁着夜色出了军营。
刚走了没几步,半里城方向一支数十人的骑兵,正以极快的速度逐渐靠近。
此时身后的营地也起了躁动的声音,显然是发现死了几个人。
劼崖带着明茉夹杂在两者中间,只能选择往低谷的那头走去。
谁知道刚准备转身,明茉一把拉住了他。
劼崖看着这个已经恢复了常态的女孩,压低了声音怒斥着:“站着是想找死吗?”
“那你准备去哪儿?”
“我不是他们的人,要是被发现,我俩谁都别想活命。”
“你是说?”明茉细细地打量着这个混进青牙军里的男人,“你也不是?”
劼崖看上去也就是个青年模样,眉目清晰,是极为容易记住的容貌。
高鼻梁,嘴角略微向上,和大多数陆西人一样,脸骨极窄,大概比自己高出了整个头,后背稍稍有点蜷缩,不言语的时候,就是一个心事重重的人。
她恍然若悟地点点头:“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那你呢?你又是从哪儿来?据我所知,半里城没有其他活人了。”
这句话,让明茉在极短的时间内转了无数个心思。
据那个叫做方若欺的男人所说,空响堂放出离虫杀死了城里的所有人,是为了某种不得已的原因。
而眼前的这个人,既然知道其中蹊跷,加上看到自己出现在那里也没有觉得可疑,说不定与空响堂有不可推脱的关系。
如果就这么跟着他,说不定可以弄个明白。
明茉想到这里随即埋下了头,换了副可怜的模样:“我家在前面的哨岗,是去目兹峡湾的必经之路,他们杀了我家里人,把我抓到这来的……”
“真的?”
“你不信!你自己到前边去看看……”
明茉激动地伸手狠狠地指着身后的小路,内心被突如其来的悲伤淹没了。
爷爷死之前的样子,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因为说不出话,所以全在眼里。
就算此刻是故意想好要这么说,但她还是忍不住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天从早的喜悦到最后的悲伤,自己那么拼命才回到的家,说好要一起往北边走,爷爷居然为了救自己变成了那副样子,明茉的确再也找不到躲避的理由,感情是忍耐不住的,所以眼泪才会停不下来。
直到劼崖看着她真实难过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说:“不要难过了……”
这个人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朵后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说这样的话。
明茉赶紧忍住了,又听着远方不断接近的人群,她快速地挣开了劼崖的手:“你走吧,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还是得回去。”
“你要回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也看到了,”她转身顺着来时的路准备再潜回去,“我像是个容易死的人吗?”
劼崖看着她蹲在夜色里,之前那个哭泣的女孩瞬间不见了,只剩下仓房里那一个半张脸都看不清表情的人。
她冷笑了一声,稀奇古怪地说了句:“那些该死的人,我要让他死才行……”
随即飞快地朝着营地的方向没了踪影。
直到明茉来到了离人群不远的地方,木头小人的声音在她的身体里突然响起,却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清:“刚才那个男人,他知道半里城的事,你难道不想弄明白?”
“你放心,他自己会跟过来的。”
说完她弯腰混入了人群的后端。
此时越跋正好带着自己的亲卫队,行马来到了营地前。
20。 尺寸人心【上】()
越跋的亲卫并不隶属于青牙,从衣装上就能看得出来,青牙军统一是黑色的烫金长袍,而他们则是斜开襟的长衫,质地也较柔软。
这十几个人紧跟着越跋进了前锋队在半里城外临时驻扎的军营,将所有的营火尽数点上。
等到山羊胡子从床上拉扯着衣衫滚落到跟前,整个前锋队几百号人,已经黑压压地列好了队,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山羊胡子进了队伍中间,又停下来快速地套好了衣服,也来不及整理好上下的扣眼,就换了副讨好的笑脸奔到了越跋跟前。
越跋看着他一路跑来,瞄准了下颔就是一脚,他整个人被踢得朝后一翻,想叫都出不了声,只能用手捂着自己的下巴,只有一只眼睛的脸看上去更扭曲了。
“……早上才上的任,出了城门就敢违抗军令。”
越跋这一句话下来,队里连忙滚出了一人,正是之前陪着山羊胡子去寻乐的一个,他上前几步说道:“将军,咱们队长哪敢违抗军令呀?没这么大的胆子……”
“我这顶将军的帽子,只怕也是看在我父亲的脸面上……不过谁要是得罪了我,让我觉得心里边不舒服了,我也可以帮你把头摘下来!”
越跋说这话的时候,字句咬得很是随意,却连最后边的人听在耳朵里,都不免得心头一震。
一句话说完,整场鸦雀无声,这位年轻将领一直以来都是说一不二,所有人心里都像开了一面明镜似的,准备好好看看今晚的风往哪条路上在吹。
越跋也就这么站着盯着下边的人,山羊胡子倒是感到了十分的压力,缓缓埋下了头,又拿剩下的那只独眼瞟了瞟之前为自己说话的人。
不知从哪个方向起,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誓死效忠越跋将军!”
这一嗓音在夜空中远远传了出去。
营地中央这群身着黑衣的年轻人,听到这一声喊,都不敢挪动着向左右言语上半句,只能齐刷刷地望着越跋所在的地方,却见他毫无反应。
随后,另一声从不同的位置再次响起。
“誓死效忠越跋将军……”
渐渐地越来越快,随后越来越齐。
整个营地开始爆发出惊人的呼喊,每一个人都跟随着取下腰间的黑牙刀高举过了头顶。
这一字一句的呐喊声像利箭一样同时离弓,然后整齐落地。
越跋一面抬手,一面留意着山羊胡子的动静,只见他擅作主张地起了身,反倒在前方挥动着双手鼓舞着众人。
所有人看到越跋的手势后随即归于平静,越跋也正好向他问道:“队长都听到了,兄弟们都很愿意上阵杀敌。”
山羊胡子眼珠一转,刚想给自己分辩两句,却被旁边那人再次抢了先:“将军,咱们队长是考虑到这些年轻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