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山河-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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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说完,底下立马响起了议论声,鄙夷和蔑视都是有的,毕竟云台军中老人居多,听一个愣头白脸的小子这么说,像是被几巴掌打在了脸上。
越跋提高了声音随即接了下去:“所以前锋队副领以攻城之功向我自荐,要替死去的领队,带领手下的兄弟们,为我军继续开路。既然副领有心重振前锋队,那么,就遂他所愿吧!”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到了山羊胡子的身上。
他呆滞地伸出脑袋,又不敢转回来往这边看,半张好脸无法抑制的抖动,另一半的表情和那一脸的疤一样难看。
越跋坐回软凳中去,暗中观察那十一个人的神情,又仿佛是突然起了玩耍的心,他用上了极具撒泼的声音:“不过,我也很为难……前锋队目前只剩下了这几个,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所以我把大家叫来,也是新队长提的议,在场各位从今天起,就都留在前锋队中,继续为新领队效力……新队长,你看如何?”
山羊胡子一听,站也站不直,更不能跪下去,哆嗦了半天最后点了个头,轻逻还趁机玩笑了几句,引得下边的人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越跋随即让他立即带人出营,转身回帐之前,又叫住了那个叫工沉的人:“……前锋队中年长或是无兄弟的人,就不必留在里边了,这也是为各位考虑的意思,以后……都留在我跟前吧!”
工沉和其余两个年龄稍大的人,连忙上前把忠心效力的老话说了一遍。
待越跋走了,才晃晃悠悠地来到山羊胡子身边,挨个说了声恭喜,眼里却像藏了刀子似的,好好在他身上上下游走了一遍。
山羊胡子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人,嬉笑着顺着越跋的话再夸耀了一番。
今后的日子到底是好与不好,他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就这样过了大半日,山羊胡子才整理好了队伍,又听轻逻吩咐了下路线,却始终咬紧了大牙,半晌没开口说话。
轻逻只是斜眼看着他,心里猜想他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鬼算盘。
果不其然,等领着军队出了半里城,山羊胡子马上把大多数人马留在了离城不远的地方,只叫上了之前熟识的那几个,
“别听那小子瞎扯,爷杀人的时候,他娘的还在喝奶呢!”
“队长,兄弟们几个可都听说了……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这陆西的女人啊……漂亮得不得了!”
“现在您老当了队长,以后咱几个不就好过了?诶你们说……越跋把那几个老没牙的弄走,啥意思?难不成,是摆明了想让哥几个快活?”
“有你乐的就悄悄地乐,管上边的干嘛?就你这脑袋都能想明白了?我看你啊……就是怂!”
众人也不着急,嬉笑着放慢了速度。
独眼的山羊胡子就这么带着这几个人,一路向着山间小道走去。
14。 看不见的人()
这一天并没有结束。
明茉不耐烦地把脚边的长袍再一次提起来,嘴里一个劲地喊着“让一让……”
伯玎则是遮住了大半边脸,甚至不得不把供奉的长袍脱下来,免得再被人纠缠。
两个人就这样在慌乱的人流里来回地穿梭,小心地避让着抢占了食物或是寻找着家人的路人。
目兹峡湾从没有过这样的景象。
念书堂前的门被彻底地推倒,无数人上前拉起孩童的手,而那些天真的笑脸还一个劲地问着:“我真的可以回家了吗?不用再念书了吗?”
邻里间相互抱成了团,打通两户间的墙壁,再把界限重新砌在了院门外。
女人念叨叨地点算着粮食够不够过冬,有人开始不安分地凝视着窗外,山岗上的钟声真的没有再响过,而神庙下来的供奉人,一边找寻着伯玎的踪迹,一边挨家挨户地敲开门,劝说着人们往剩都的方向逃去。
从挂着红布的染房左转,可以看到一条很窄的小巷。
黑衣服的女人在那里转了弯,明茉这会看得真切,连忙大喘了粗气,准备一股脑地追上去。
谁知刚跑上几步,一阵铜铃的声响伴随着止不住的吆喝把她撞倒在路边。
抬头看,长长的车队刚走了一半,厚脚掌的马拉着今早刚上市集的木头车,满满的水果,切得边角整齐的羊肉,密封在透明瓶子里的美酒,还有干净柔软的稻草,和略微抖动就能看见绒毛的枕头。
人们纷纷把能收拣的东西重叠在车上,安静地跟在车队的两旁,领头的人不时抬头往前看看,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这样一路出了峡湾,往更北的方向走。
明茉站在原地只等了一小会儿,便寻了个间隙,一溜烟地从车轮前闪了过去。
伯玎看着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顺着左转的台阶一路没了影。
等他挤过了车队,早已找不到明茉的踪迹。
顺着台阶一路往下,弯腰走过头顶的拱桥,再从一家被打翻了各种颜色的酱料店里穿过,尽头是一条仅够两人来回的小道。
田路的两旁有低矮的房屋,用长长的杆子支撑着房梁,整块木板被歪歪扭扭地扣在了门洞里,树根一半长在地里,一半长在各家的墙上。
这是峡湾的贫民地,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些地里忙碌的农户。
黑衣女人站在其中的一扇门前,明茉生怕她再逃走,只敢不吭声地一路追了上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
黑衣女人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转过头来问。
明茉此时才发觉没了伯玎的踪影,身后来的方向安静得要命。
“算了……”黑衣女人又自顾地看着跟前半开的房门,“本来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这么随口的一句让明茉多少有些不高兴,却也不敢开口违逆了这个女人。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明茉看了半晌,也忍不住留意着门里的动静。
那里边窸窸窣窣地传来几句说话声,夹杂着奇怪的呻吟,不知道为什么,明茉意识到肯定有不好的东西,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一路顺到了脚底心,吓得她不由自主地直往后退。
突然“嘣”的一声,一个肥胖的身影从隔壁的屋子里推门窜了出来。
是之前在神庙外边见过的老妇人,她怀里抱了一个囤圆的小胖子,正往腰包里塞着一些东西,一副要逃的模样。
谁知一抬头,她发现明茉傻楞楞地站在自家门前,也是吓了一跳。
“哎哟……是你!你这小姑娘,一个人站这干嘛?还不快点回家去!”
老妇人刚喘顺了气,也不再着急,依旧好着心思对着明茉啰嗦:“听大娘一句劝!别一个人在外边,等那些人过来,小心扒了你的皮!”
明茉怯怯地低下头,往黑衣女人那边瞟了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来,找这位姐姐,问点事儿……”
老妇人听她这么一说,张大了嘴倒抽了一口冷气,顺着明茉眼神所指的方向偷偷看了看,顿时黑了脸:“妈呀,居然是个疯丫头……”
她一把将小胖子按回自己的肩头,像是受到了不小惊吓,连踩着自己的裙角向远处逃走。
明茉这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转身看着黑衣服的女人,她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明茉指了指老妇人逃走的方向:“那个大娘,她看不见你?”
“怎么,害怕了?”
黑衣女人明显是有嘲笑的意思。
“我才不怕!”明茉一咬牙,盘算着不能再这么耗下去,“我是想要回我的东西……虽然……那个!你能不能还给我?”
黑衣女人看着她不怕死地朝自己伸出了手,手臂举得老高,心想这小丫头果然是胆大,此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嗓门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你叫明茉?”
她一边问着,一边拿出了之前那只小人偶。
原本活蹦乱跳的小人,此刻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脑袋里的火花也熄灭了,手脚柔软地扭在了一起。
明茉的一双眼睛透漏着心底的坚定,脸颊上也微微红了些,嘴角的弧度明显可以看出她咬紧了牙:“它好像……不太一样了。”
“我对它重新附了魔,自然是不太一样,而且……这个附魔,是永不失效的。”
明茉认真地盯着女人的手心,就是这么一小块不起眼的木头,她之前一直带在身边,它的胳膊和身体,自己应该是无比熟悉,但此刻这个黑金色的小东西,却突然给了她无限的距离感,就像是,不认识了。
“拿去……”
黑衣女人把东西递了过来。
“你要把它给我?”
“你不是说,这是你的东西?”
“别骗人了!”明茉突然抬起头,一扫之前柔弱的姿态狠狠地反击,“我很清楚,这种东西只属于附魔的人,其他人根本就用不了,除非你是真心想要给我……如果你只是想要拿我寻开心的话……我觉得,还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一瞬间,这一天的事情突然就涌了上来,哥哥的死讯,自己还没来得及感到悲伤。
然后是爷爷日益加重的病情,而且,就算是真的能回去,离开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要把这一年的药都拿回来,好让爷爷不用再等,而现在呢?现在是一丁点都没看到。
明茉倔强地背转过身,眼泪开始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搞得她慌乱地卷起衣袖胡乱地擦拭着,却也被尽数看在了眼里。
黑衣女人明显地开始感到不耐烦,这种没事只会哭的小丫头,的确也是不多见了,她生硬了口气再重复了一次:“我说了,给你!”
“什么?真的吗?你为什么……”
“只要你帮我做件事……”
明茉虽然下意识地觉得为什么会是自己,但嘴上已经按耐不住地连连答应。
“拿着它,马上回哨岗去,今晚你会看到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你只要告诉他,说我已经安排好,让他把人藏在你的家里。”
明茉接过小人,眼神却始终停留在女人的脸上,就算她那双灰色的眼睛好像不断地在自己的心底问着话,明茉也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你认识我吗?”
“我说了!快回去!”
黑衣女人说完,转头注视着之前半掩的木门。
明茉在一旁想要转身,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那扇门里早已没了动静,黑漆漆的洞口,阳光在门板上穿过,却仿佛走不进去。
“那里面有什么?”
“里面?”女人再一次温和地露出了笑容,“是一个挖空心思想要找到我的人……“
“那个……谢谢你,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要是你,我就会想法设法地活下去……”
15。 逃避的夜()
夕阳沉去,夜晚快来临的时候,明茉坐着摇晃的小船,在低谷的沼泽地里穿行。
船下深不见底,随着越来越深的夜色,不知有什么东西,趁着黑暗的阴影逐渐靠近。
光亮越收敛一分,它的胆子就更大了一分。
僵硬的肢体不断敲打着脚下的船,整只船体都发出了阵阵嗡鸣。
只是它没办法用力冲撞过来,因为船头坐着那只木头雕成的小人,那是它唯一惧怕的东西,在夜色中散发出更加危险的气息。
木头小人一路“咯咯”地笑着,转动着带火的头颅东看西看,好像什么都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