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旧事-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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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木了。
焦皮子不休不眠的守在河岸上。把那些骨骸仔细的拼凑在一起。但他毕竟不是专长做这个的,拼凑的速度很慢。渐渐的,河岸上堆起来一大堆骨骸。
楚轻狂主张去报官,挖出这么多骨骸可不是一件小事。可焦皮子死活不同意。他是被官府吓怕了。
程灵慧一看,任由焦皮子这样拼凑下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耽误了工期没什么,可把活人熬坏了岂不糟糕。她思来想去,猛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邓苦。
邓苦原来是看义庄,兼做死人生意的。对这一行最熟悉不过。想到邓苦,不由就想起常继文。心里就闷闷的难受。但是,转念一想,她去求邓苦,不关常继文什么事。
她写了一封书信,让张潜着人送去。
两天后不但邓苦来了,沈聪也来了。这两人的老本行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并没有寻常人那么忌讳。邓苦一来就把焦皮子赶到了一边儿。卷起袖子就上了手。沈聪在一边给他打下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邓苦的在面对死人这方面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焦皮子费劲巴拉拼凑了五六天的尸骨被他一下子全推到了一边。让人在地上铺了白布。把那些骨骸跟稀世珍宝一般,用清水细细的洗干净,一块块拼接起来。
一开始从一大堆的骨骸中找合适的骨头还比较慢。一个上午也就将将拼出一副完整的来。越到后面,他拼得越快。沈聪一个人给他打下手根本忙不过来。焦皮子责无旁贷的上前帮忙。
邓苦夜里也不睡。他不但不睡还两眼放光,精神的不得了。好像小孩儿找到了心爱的玩具。连一向少言寡语的沈聪都骂他是个疯子,见了死人跟见了亲娘似得。活该一辈子跟死人打交道。
邓苦只用了三天两夜就把打捞上来的骸骨全部拼完了。一共六百一十八具。或有残缺,但人数没错。程灵慧道:“不对啊,还短十四具呢。”
这下,不但邓苦望向她,所有在场的人都望向了她。吕四有都说不清吕家坞遇难的人到底有多少人,程灵慧却一口咬定还短十四人,岂不是奇怪?
程灵慧自知失言,索性把自己梦到的情景说了,但把找黄姑相看的事隐了。都是混口饭吃,人家不愿意惹麻烦,何苦把人家拉进来呢。
以前的人都迷信,众人一听,这是亡灵托梦啊。那还有错?接着找吧。但是,任凭人们怎么找,最后只勉强找到了一个小孩儿的头骨。众人猜测,那些找不到的大概是在大火里烧化了,又或者这么多年过去,小孩儿的骨头软,都腐化成泥了。
程灵慧寻思,也许是黄姑那里的大仙说错了,或者是自己记错了。也就不再追究。让人去订棺木,准备收敛这些尸骨。并且张罗着请和尚道士给这些亡灵作法超度。
邓苦却把她拦住:“三妹,先不忙这些。这些尸骨有些不妥。”
程灵慧问道:“怎么不妥?”
邓苦看看张潜,又看看楚轻狂。显然是不想让他们听。两人知趣的走开了。邓苦拉着程灵慧走到一具高大的尸骨前,指着胸骨处道:“三妹你看,这是刀伤。”
程灵慧看了一眼,那具尸骨的胸骨确实断裂,连肋骨都断了两根。不过三十多年了,也可能是自己断的。
邓苦道:“三妹不用怀疑,俺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此人生前四十来岁。身高七尺三寸。男。死时身上最少中了三刀。一刀在左腿的小腿处。”他边说便指给程灵慧看骨头上的痕迹。
“另一刀在右臂。胸前这一刀最重,也是致命的一刀。尸体不会骗人,他应该是死后被人焚尸。”
程灵慧惊住,照这么说,吕家坞的大火岂不是另有隐情?什么人如此大的胆子,竟敢干出屠村灭族的恶事?他下意识望向焦皮子。焦皮子比她还惊诧,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
吕家坞大火之后,六百多人的尸骨就失踪了。焦皮子也曾经回来找过,但是什么都没找到。可要说被烧化了,也说不过去。那可是六百多人,怎么可能全烧成灰,一点儿骨头渣滓都没留下。但他那时被人追杀,也不敢在此地久留。这些尸骨的下落就成了谜。
程灵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吴末名干的,但随即就否定了。吴末名才二十多岁,吕家坞的大火发生在三十年前,那时吴末名还没出生呢。
问焦皮子,他当年只有十四岁。许多事不知道,根本说不出个首尾。得知家人,乡亲的死另有隐情,焦皮子再次豁出去了。吕家坞就剩下他自己了,他要不给这六百多口出头,谁能给他们出头?
程灵慧二话不说就替他写了状纸。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扬州府衙而去。面对三十年前的无头公案,扬州知府傻了才给自己找这个麻烦。他推三阻四的不肯接。
程灵慧就是个草头百姓,楚轻狂是犯官之后。张潜出身江湖草莽。知府打定主意不接这个案子,谁也没办法。程灵慧的倔脾气上来。带着焦皮子就往别处去告。
江南两路的衙门跑遍了,谁也不肯给自己找麻烦。可是把程灵慧给气得不轻。她还就不信了。天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谁知这一肚子火还没压下去,更令人恼火的事情发生了。
官府把焦皮子抓去了,问起来竟然还是当年他去告状,因为说不清原委,被当时的县官打了一顿定了个搅闹公堂的罪名。焦皮子后来不是跑了嘛,现在给他来个罪加三等。
程灵慧心硬不等于她没有一点儿侠肝义胆。吕家坞的旧事是自己翻出来。她也答应了那些冤魂替他们讨个公道,自然不会放手不管。她有心去京城告御状,可又怕来去时日耽搁。连累焦皮子坏了性命。
思来想去,银牙一咬。揣着状纸往苏州找常继文去了。
157、同归于尽()
常继文是巡察御史,代天巡绶,责无旁贷。
到了苏州,她一个人在驿馆外面徘徊了良久。明明是常继文对不起自己,她却没有勇气去找他。
终于等到常继文从驿馆里出来。程灵慧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就‘扑通’跪在了常继文的车马前。双手高高将状纸举过了头顶。
从小到大,她都记不清在常继文面前跪过多少次了。独这次让她十分难受。跪在地上连话也说不出来。
陈亮、燕京都是认识她的,见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去给常继文传话。片刻燕京走回来,望着她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程灵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常继文这也是不想接这个案子。她站起来,不明白怎么短短两个月时间,常继文竟然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得?
常继文的马车从面前走过,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程灵慧不知怎得就想到扬州客栈门前,那个小孩儿给自己送的信:“常继文危险,速救。”
但是,转念想想,也不对。沈聪他们是认识常继文,自己也亲眼看见他从马车里下来。不大可能有人冒名顶替他。也不大可能被别人挟持这么久,沈聪他们竟然一无所觉。
程灵慧望着常继文的马车渐行渐远,抬脚就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两月时间,常继文能变成什么样子。
常继文的马车兜兜转转在一家戏楼前停下。先从车上下来一个小丫头,就是给程灵慧银票那个鼻孔朝天的小丫头。这会儿倒是低眉顺眼恭顺的很。
接着下来的就是常继文。紧跟着下来的是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美貌女子。现在是大白天,常继文却并不避忌路人的目光,大大方方的伸手圈住那美人儿的腰肢。两人的身体贴在一块儿,一起往戏楼里去了。
程灵慧啐了一口:“不要脸。”转而又若有所思。常继文是不要脸,可那是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在人前可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难道两个月时间,竟能把人变得脸面都不要了?
想到此,她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把一路奔走披散下来的碎头发往后抿了抿。抬脚进了戏楼。
戏台上正在唱一出《牡丹亭》。程灵慧无心看戏。转着眼珠找常继文。忽然看见常继文在二楼的坐着。正要上去,却被茶博士拦住。
二楼都是单间,早就被人包了。
程灵慧也不强求,在楼下转了一圈。给了茶博士一两碎银子。搬把椅子就反坐到戏台下面了。一开始还有人好奇。这人怎么背靠戏台坐着?这是哪门子看戏的门道?后来也就没人留意她了。
程灵慧就大刺刺的盯着楼上的常继文和那美貌女子。
常继文跟没发现她一样,和那女子有说有笑。后来戏也不看了,两人竟然搂抱在了一起,往单间里面去了。程灵慧自然知道她们去干什么勾当。只是,此刻心里感觉奇怪的很。隐隐约约好像有些喜悦似得。
常继文和那女子在戏楼里磨蹭了一下午。打发那女子自己回去,他也不回驿馆,径直往章台柳巷去了。程灵慧也不怕他看见,就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和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吟诗作赋假斯文。看着他左拥右抱的进了窑姐儿的屋子。
程灵慧转身出了妓院,去寻沈聪:“你们大人呢?”
沈聪奇怪:“你不都看见了吗?”
程灵慧急道:“那是个冒牌货。俺说的是真的常继文呢?”
这下沈聪可淡定不了了。常继文他们天天照面,怎么可能是冒牌货?别是三妹气糊涂了。
程灵慧又气又急:“俺和他是亲两口子,谁能认错,俺也不会认错。你们要是不信,咱们这样……这样……”
沈聪将信将疑,把目光投向赵桥。赵桥原来就是三侠之首,除了常继文,他就是这一行人的主心骨。赵桥听了程灵慧的话,点了点头。
第二天,常继文刚回到驿馆就察觉到气氛不对。想要退出去已经晚了。沈聪和邓苦已经一人一边把他押住。常继文大怒:“放肆。忤逆上官,你们不想活了。”
燕京在一旁道:“你冒充朝廷命官才是死罪。”
常继文闻言冷笑:“好大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敢指鹿为马,犯上作乱。”
别说,他这个样子,燕京还是有些心虚的。这个常继文怎么看也不像是假了。心里犹豫是不是程灵慧气过头了。他越气馁,常继文越淡定。喝道:“还不放手?”
沈聪和邓苦心里也没底。正在面面相觑。程灵慧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把揪住常继文的胸襟:“那好,咱俩同归于尽吧。”说话间抽出一把匕首就向常继文的胸腹间刺去。
沈聪大惊,怕程灵慧真的起了和常继文同死的心思。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常继文眉头微蹙,楞楞看着刺进自己胸膛的匕首。许久竟然露出一个微笑:“好。只要你愿意,黄泉碧落,俺都陪着你。”声音和先前完全不一样。
“孙兴隆……”程灵慧有些发慌。她认出这个常继文是冒牌货,想要杀他。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冒牌货竟然是孙兴隆。
沈聪几人这时也看出端倪来了。常继文的个头儿比程灵慧略高一些,眼前这人明显比程灵慧高出半个头来。沈聪等人虽然和常继文共过事,但毕竟在一起的时间短,分开的时间长。孙兴隆扮常继文,除了他个头儿略高一些,其他的言谈举止,简直无可挑剔。
唯一和常继文朝夕相处的小厮全生,月前又被他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