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琴音连九天(完结)-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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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邑玥细想,说道:“当日晋西边城议策,四路将领有三人乃是跟随我多年的部属,绝无可疑,剩下便是接管顾长天晋西边城军的副督统虞洽;此人是顾长天结义兄弟。”
“玥,那个攻击我们的黑甲骑将,可是这个虞洽?”
“虞洽身形短小,功力也及不上那人。”
“我在柔然可汗庭王帐见过此人,我认得他的银盔面具,一定是他……”宝珞一五一十将所见所闻细细道来,直说到随云差点便要揭开他的面具,却被另一名功力甚似梅太后之蒙面男人所重创,方才不治而亡。
刘邑玥思虑片刻,“如此说来,此乃一个连环布局,从顾长天临危受命而始,黑甲骑军便是柔然庭潜派而出,无怪得战法甚有北地骑兵之风;那银盔面具人,不会是魏帝的人,他断不会与柔然人结盟,随云是由我军中得知其形迹,他必是宋人无疑,且军中定也有其安插之耳目。”
“他周划缜密,本以为是万无一失,只是料不到随云临死仍传讯出来、天道义军会临阵倒戈,破了他的局,在他历时长久的周密筹划中,唯一豁出去的破绽便是土军太轻易知晓我军营救计策,我必怀疑有人泄露军情,所以,他除了竭力欲在土国境内困住我之外,定会切断一切可循线索,不出意料,顾长天与虞洽定已然成弃子。”
“待去了益州,我会令降涟暗中彻查此事,如今我们便是当作毫不知情,免得打草惊蛇。”
宝珞嗯了一声,“如此甚好,但是,跟着随云姐姐前往漠北的天机阁探子也全部无一生还,此人定已对天机阁加以警惕,且他如此熟悉你的行踪,甚至连你身上的毒症发作之期都了如指掌,实在不可小觑了,你身边定也安插了不少眼线,方能展开布局之天罗地网。”
刘邑玥道:“可他料不到我们竟突破重重封锁,安然返回,此次局败,必定还会有再次的行动,照丹萝郡主所言,皇上已然御驾亲征边城,怕就怕这是一个后招,恐京城有变。明日须得加紧返回益州。”
“敌暗我明,防不胜防……玥,思虑前后,我想,易容成你在民间所遇之游方郎中,跟在你身边,不易引人注目,更为方便暗中探查可疑之人,如此可好?”她别无长处,除了行医便是前世的暗人之职,如此最适合不过了,如是以宝珞的模样回去,那可是极其显眼,想要在暗中查探又谈何容易,说不准又成了他人用来要挟玥的目标。
他在被褥下握紧她的手,“珞儿,怎能如此委屈你呢?此事太过危险,你就莫要插手了。”
“玥,我已不能置身事外了,那夜,银盔黑甲骑士已经跟我打了个照面,虽然夜色浓郁,我又是胡装男子。但是也难免会被认得,我若易容为医倌,低调行事岂不更好?”
刘邑玥听得她此言有理,自己身边确实是危机四伏,珞儿还是扮作普通医倌更为安全,待得事情了结了,再行公开便是了。于是答应了她,叮嘱万不可擅自行动。
宝珞禁不住连日翻山越岭之疲倦袭来,含糊随口答应,即沉沉睡去。更是不自觉地将身子依到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肩窝,却听不见身边男子如雷的心跳。
次日一早,两人便骑上乌龙驹赶往益州,乌龙驹亦是憋屈了多日,难得如此放蹄狂奔,日暮时分便到了益州城外。
春意浓倦,万柳垂下绿丝绦;途中沿河歇息之时,宝珞便拿着铜镜在脸上涂抹描绘一番,从河岸柳林转出时,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刘邑玥瞧见她的模样眉眼一挑,竟哭笑不得,只见她从前额往右眼至颧骨处描绘了一块乌青胎斑,削短一缕额发垂在脸颊,将那胎斑遮遮掩掩一番,竟将婉丽清颜易容成无盐女。
还甚得意扬起脸笑言,“我这易容术如何?”
“你这不是在糟蹋自己么?”他认得那是宝珞在山中所采之草汁所染,沁透肌肤,栩栩如真,清水外力无法擦洗而去,只能用醋酒混合方能消除痕迹。
“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别人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斜阳冉冉,他眉眼柔和得像是染了一层光蕴,摇头而笑,在马背上弯腰伸手,“上来。”握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她便腾空坐到了他的身前,策马向益州城疾驰而去。
“玥,我既易容,便暂时不能与人相认,你记得不可再唤我珞儿。”
“好,那就唤你陌儿吧。”温热的气息萦绕颈背耳畔。
元嘉三年二月末
宋土晋西战役中于土谷浑境内负伤失踪的麒王安然返回益州城,宋文帝亲迎城外,益州军民夹道欢呼;一时宋军士气大盛,挥军西进,直捣土军松潘大营,土军大败,退居晋西边城数百里外。
土谷浑大军损兵折将数万,元气大伤,无力再犯;宋帝及麒王军大获全胜,于三月末班师回京,此战南宋亦折损晋西督统顾长天、副督统虞洽等多名勇将,军民扼腕叹息。
春暖雁归阁(二)
京城朱雀门
春日阳光和煦,此时京城朱雀大街两侧迎候欢呼声热力澎湃,百官早早于京城外跪迎圣驾大捷归来;麒王大军驻南城外,禁军统领夙摩率京城禁军护驾入城,六马鸾车,金碧华盖,朱雀大街两侧百姓不禁齐齐肃声跪迎圣驾。
麒王银甲戎装,策马相伴圣鸾,阳光下盔甲银光流溢,熠熠生辉。伏地百姓中不知谁高声呼喊“麒王”,顿时点燃一路沸腾人潮。
皇城宣阳门
皇后率宫廷妃嫔命妇候驾,已是在日头下等候了许久,众贵妇依旧雍容端庄,那一道道目光胶着前方御道,期盼路的尽头所涌现的那一刻。
麒王妃本是在命妇队列之首,锦衣罗袍,华丽裙裾长长拖拽身后,玉凤金钗垂髻,美貌端丽的粉脸,淡淡薄妆,娴雅高贵;萧皇后牵起她并列走到最前头,寓其尊贵的地位凌驾于众妃嫔之上;身后凝聚一道道殷羡的目光,即可知萧氏姐妹在众人眼中是风光无限、荣宠不衰。
萧汐凝从容微笑,敛不住天生的雍容华贵气度,只有握着皇后的那只手心,微微润湿,透露一丝紧张心绪;萧皇后微微用力握了一下,无声安抚。
她的皇后妹妹,向来都较她更为恬淡从容,贵、淑、德、贤,无一不完美得淋漓尽致,这些年作为后宫之主,气度与智慧更是不同凡响。
她却微微叹息,从前那个率性豪爽的妹妹,已经修成了完美无缺的一国皇后;同自己一般,完美的掩饰喜怒哀乐,对皇上屡纳妃嫔宽容大度;她明白她的无奈,圣眷荣宠三年却无诞皇嗣,父亲对此不动声色,那冷寒眸光却教人难堪。
而她,笼罩一身光环的麒王妃,坊间流传,她是如何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麒王玥三年来除了她这正室王妃,不再有纳娶;她却是知晓,他们这羡煞旁人的姻缘,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飞蛾扑火。
他是她少女情怀唯一的梦想,自小努力琴棋书画,冠绝京城,只为他能回头一顾;当父亲告诉她这一桩婚盟之约,那一瞬的惊喜久久恍如在梦中。
他大病初愈,却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婚,是她,竭力坚持婚约无所计较,只为能离他更近,只为他眼眸注视,只为日久能使他动情。
如所愿,她贤惠温柔,端庄娴雅,成为了他身畔唯一与其相配的王妃。然而,相敬如宾与疏离淡泊又有何差别?成亲三年,她却一丝也摸不透丈夫的心思。
礼乐声起,轰隆鼓声大作;皇后率先跪迎圣驾,萧汐凝眸光聚在那氤氲着银辉光彩的身影,那一身清冷华贵仿佛是晨间皎月,孤绝傲世,不与群星相辉,不与俗子同赏,这就是她的夫君,从来都是坦率的,不会因众人喜而附和笑颜,即便是如此凯旋盛宴,也不足以让他动容。
皇上下了鸾车亲手扶起皇后同上坐驾,起驾回宫。
夜,宫廷盛宴百官,麒王向皇上禀退,皇上念其重伤初愈,特准麒王回府静养,半月不必早朝。
麒王府座于宫城西郊,占地十余里,当初便是皇上下旨修建,气势磅礴华丽堪比皇宫,可谓是月牙河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
王府分为内院、外园、后院及旁院,其中内院又分为东苑与西苑,东苑雁归阁乃麒王日常寝居办公之所,王爷喜清静,除了雁归阁几名长侍仆及护院,府中其余人等一律不准擅自进入。而王妃则居西苑鸾飞阁,彼临王府百蝶园,景致美不胜收。王妃乃是宫廷贵妇之首,时常便在这西苑蝶园举办各种诗乐赏会。
麒王、王妃提早退离宫宴,返回王府,马车在西苑停下,便有侍从抬了轿子接下王妃,萧汐凝却没有上轿,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在铁骑亲兵簇拥下径直往东苑而去。
他,这次离开已是近十个月,前阵子得到他在战场上围困失踪,惊惧骇然之忧心直至今日得见其平安归来方安了下来。
他却仍是不会回头看她一眼,那种怅然失落的心情堵上咽喉,只能勉强撕扯出一丝裂缝,堆砌起雍容笑靥,挺直了腰杆,挽回那端庄贤淑王妃的姿容。
刘邑玥策马返回东苑雁归阁,来不及换下盔甲戎装,听得侍从禀报她已于昨日便到了,如今人在书斋,忙不迭向书斋走去。
自从在益州拔营返京,便令亲卫先行护送宝珞分道回了王府。
瞧见她白衣素纱铺拽,慵懒盘坐在软垫上,些微卷曲的云发散开,漫不经心系了根缎带,斜挨着书案,就着烛光阅读案上书简,烛火摇曳映得她双睫在脸上投下深深的暗影。
听到声响,抬起眼,先是诧异的眼眸子一亮,绽开一个笑容,“怎么回来了?听得亲卫说是今夜宫中设宴,没那么快回呢。”
他微笑不答,却问道:“你可吃了晚膳?”
“尚未,我吩咐了厨子做了小菜,如若你也未吃,那便一同用膳,可好?”说完又蹙眉瞅着他一身的盔甲戎装未除,不禁莞尔一笑道:“待你梳洗换过衣裳再吃好了。”
“好”他转身快步出了书斋。
月色清亮,柔风似水,竹亭湖畔,佳人浅笑嫣然;自从返回益州,他忙于军务征战,他们,许久没有如此坐在一起,品尝这宁静的夜色。
一道暗影直奔亭畔。
“疾影,深夜前来,宫中可有状况?”
那黑影从暗处现身,双手一辑,眼光却瞟了瞟宝珞。
“无妨,说吧。”
疾影收回眼神,垂首禀报,“禀王爷,皇上离京前往边关亲征期间,于昨日夜里宫中出了一桩大事,有飞贼潜入内宫,先是伤了被撞见的宫人,安泰统领在追捕飞贼之时,却闯入楚秀宫,淑妃娘娘不慎被惊吓以致小产;如今安泰统领已被关入大牢,等候皇上发落。”
刘邑玥眸光暗沉,道:“安泰统领乃是先皇始就重用之御林军统领,数十年护卫皇宫内庭,怎会犯下如此禁忌之大错,我现在便入宫面圣。”说完又看向宝珞,“陌儿,我今夜入宫,你且先在此稍候,有个人,要见你。”说罢随疾影离去。
宝珞独自在湖畔亭中,正暗自思忖适才听闻的讯息,直觉此事并非如表象这么简单。
此时,竹影掩映间转出一身形高大,蓝衣劲装的男子,眉飞入鬓,俊逸不凡,正目光灼亮看着她。
宝珞睁大眼睛瞪住来人,眼珠子越发清亮,蹭地站起身来,如同小时候那般飞快跑去,一个跳跃,惊喜搂住他的脖子,连声嚷嚷,“降涟大哥……”
降涟声音略带喑哑,也搂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