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琴音连九天(完结)-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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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望,拓跋嗣依然深情无怨,宝珞却是渐渐转化成怒气,“你答应过我,以后绝对不可以再为我犯险!你……又食言!”盛满怒火的黑眸却是盈上了泪光,为他的生死相随。
“珞珞,我们也说过谁都不要舍弃谁。不是吗?”层层薄雾在身旁穿绕,在皇宫中奔逃时说过的话仿佛就在昨天。
“喀嚓”一声轻响,长剑深入的石块似乎是承受不住重量开始崩解,细碎的小石已是簌簌落下,不多时长剑已然歪斜……
“嗣……放开我吧,两个人决计难以支撑得住,我……已是中毒,无法可解了。”宝珞心知以拓跋嗣的武功,只要没有自己的负累,沿着陡壁亦可寻到安全落脚处,等待众人营救,可是自己内力全失,此刻便为一个普通人,是绝无可能脱险的。
“珞珞,你休想再放开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我而去了。”他的手握得更紧,而山石也滑落得更快。
宝珞嘴角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嗣,你父皇年事已高,皇弟尚幼,若你随着我遇险,魏国将大乱,我要看着你做个好帝王……”边说边一指一指掰开他们紧握的手。“莫要教我死不瞑目……”
拓跋嗣心神俱裂,“不要再放开我,不要啊……珞珞……”却看着她掰开了手飘然向那滚滚淮河鬼域口落了下去。
“珞珞,你不能死,你若要死了我必灭南宋!”只余这惨厉的声音呼啸在攀月峰下。
花落隔黄泉(五)
淮河鬼域口,漩涡翻滚咆哮,仿佛一锅煮沸的滚水,且不说打捞救人,便是船身靠近已是板夹碎裂……多日来已是派遣出军队日夜在沿岸下游搜索,仍是一无所获。沿岸渔人均摇头叹息,说是落入鬼域口无人可以生还,连尸首都会被暴烈的河水撕成碎片。
容玥在祭神台眼睁睁看着宝珞跳入山崖,自己却无法移动半步,体内沸血冲涌上来,喷出大口鲜血后晕死过去,被降涟带回宫中。
刘邑隆将所有太医聚集东麟宫,虽为容玥接驳了断足,但是体内“翎火焰”之毒仍是无药可解,此毒连系血脉心神,要想压制毒素,须得心平气和,不再妄动情念,再配合“寒玉丹”便可在除却月圆之日压制住毒发。
可是容玥在苏醒过来便是急急要去寻找宝珞,降涟将军队搜寻不获告知于他,更何况在山崖上宝珞已是身中剧毒,已无生还的可能。
容玥将自己关在屋中三日三夜,不燃灯火。
这日唤了降涟前来吩咐其在雁北居前院紫藤花树下为宝珞立个衣冠冢。
“今年阳春,珞儿要看到这漫天紫藤,该是多高兴啊……”
他撑着伤腿飞身掠上雁北居屋顶,将奘离断剑,《韩仙秘籍》,赤色龙凤纹重环玉佩悉数放入了宝珞藏在屋顶的“黑匣子”内。
景致依旧,人事已非……
回到宫中容玥是日日呕血不断,终日沉沉昏迷,急得宫中太医是束手无策,登基大典不得不暂延推迟。三皇子刘邑隆代太子处理国事,阻挡了纷纷前来探视太子病情的百官。
这日,太医长前来觐见,跪地不起,称是太子心伤难愈,再如此日日呕血不停,恐药石难医,撑不了多久……
刘邑隆大惊失色,急急前往东麟宫。
将伺候的宫人尽数遣退,刘邑隆静静坐在榻前,眼神无限悲凄凝视着憔悴苍白的容玥,只见他眉头紧蹙,双目凹陷,苍白着一张出尘绝世的容颜。近在眼前,却又似飘忽难寻。
玥从小就是这样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的面孔,仿佛任何物事都不能点燃他心中的温暖,于是他好奇,偏偏总是接近他,以一同上堂为名硬是要搬去乾西宫与玥同住。
一同吃住,一同上堂,一同练武。玥依旧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冷冰,可是却会在他上堂迟到的时候留下来等他,然后一同被太傅责罚;也会在练武比试眼看要摔入花池时拉他一把;知他生性懒散,总是在抄写完字贴后又仿着他的字迹帮他也完成,而刘邑隆只是在一旁呼呼大睡。这许许多多,点点滴滴,忆也忆不完。
刘邑隆抬手抚上容玥白皙的面颊,指尖轻轻遵循。“玥,你让我怎么办呢?你……可知道我心里一直都有你,只要远远看着你好,我便满足了。”泪水滑落,他俯身紧紧抱住榻上不省人事的玥,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悲恸失声。
“玥……我不会让你死,也不能让你死。”刘邑隆抬起头来,眸光深处,渐渐凝聚了坚定。“玥,你莫要怪我,我也是无计可施……”
刘邑隆拉开容玥紧握的手,抽出那一袭被鲜血染红的绢丝帕。用力握紧,不敢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刘邑隆拿着浸满宝珞血液的帕子,暗中前往太尉府,寻到了萧府二小姐萧汐兰。
原来,前几日萧汐兰托人送信给刘邑隆,说是得知太子因痛失爱女旧疾复发,病入膏肓。自己孩童时曾拜得一苗疆道人为师,得知一种可忘情忘爱的蛊术,名为誓血蛊,但是必须寻到所要遗忘之人的血液方可作为药引入蛊。种蛊之后便会将所有与血液宿主有关的一切尽数遗忘,而解蛊之法仅能以宿主之活血方能化解。
要容玥将宝珞遗忘,他是宁愿死也不会答应的,此事刘邑隆是犹豫了许久。不管萧汐兰的话是否可信,容玥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也只有此法可尝试了。
两日后,东麟宫。
太医长惶恐跪在地上久久俯头不敢言语,那方三皇子刘邑隆已是怒目相向,“啪”一声将八仙桌角劈去一截,太医长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唯恐那一掌从自己的头顶击落下来。
“你再说一次,本宫要你仔仔细细的道来,太子究竟病况如何!”鲜少发火的他此时是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战战兢兢的太医长心一横,回禀道:“太子殿下此时心脉气息均已是平稳调和,‘寒玉丹’并非治疗‘翎火焰’之毒的根本,仅能暂且压制,每逢月圆之日毒性必定发作,且将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痛苦难当。照此推算,太子殿下三十岁前……这……耗尽……油尽灯枯……”
“你是说太子只有六年的命?大胆!竟敢妄加断言!莫不是嫌岁数大了活得太久?!”
太医长将头叩得嘭嘭作响,“三皇子,下官是决计不敢欺瞒阿,此前太子殿下血脉气息沸腾失控已是无力回天,如今若是调养得当,心平气和说不定……能延迟一两年……”
刘邑隆上前一步,一把揪起老太医的领襟,“你们这太医院几十人是用来做什么的?若是医治不好,本宫便一个不饶!”
“三哥,你这样又是何苦呢?”身后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刘邑隆放开太医长,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淡然的容玥坐在轮椅上由内侍推了出来,白衫胜雪甚是萧瑟清冷,心中凄然,眼中瞬间盈上热泪。
容玥挥手将太医长与内侍遣退下去,目光肃然凝聚在刘邑隆脸上。
“三哥,生死由命,也是强求不得。如今朝野初定,可这内忧外患不可忽视,朝堂不稳,人心动荡,国亦不可一日无君,既然我是命不久矣,为社稷长远打算,便请三哥继位登基吧。”容玥目光深邃无底,话语淡定而不容置疑。
刘邑隆忽闻此言震惊,“玥,此事万万不可,父皇遗命由你继任大统,岂可变更?且你统率三军,覆灭伪帝王朝,收服叛军,诛斩妖后,如今朝堂上下无不是心悦诚服,众军将唯汝号令,此乃天命所归,自是万民拥戴之帝王。且我生性懒散,不拘约束,又怎能担当呢?”
容玥摆了摆手,说道:“三哥,夺天下者易于守天下,如今外有漠北高车部土谷浑国战事不断,北朝魏国虎视眈眈,本朝皇权交替,此战虽是大捷,却也是劳民伤国,隐患重重,肃清朝中残留伪帝之余孽已是迫在眉睫,否则朝臣叛乱,动摇国之根本,必酿大祸,且亦非短期可为。以我残喘之躯,活不过几年,我朝经不起再一次的动荡了,由三哥继位是再合适不过。”
“玥,你莫要担心,你的毒我便是访遍天下名医,就不信找不到可解之方。”
“此毒已是伴随我十余年,我心中清楚,何况……三哥,你忍心我拖此残躯日夜操劳吗?这样,说不准便是又少活几年。”
刘邑隆哑然,虽知此话是容玥激将之言,却是字字凿入心头,无言相对。
此时殿外有内侍高声禀报,萧太尉萧定邦求见太子殿下。
“宣!”
萧定邦进来看到刘邑隆也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于是分别行过大礼后朗声说道:“臣得知太子殿下卧榻违和已久,很是担心,今闻太子已是大为好转,甚感宽慰。”
容玥自然知道萧定邦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嘴角微挑,寻思如今萧定邦功高群臣,在朝堂之上已是举足轻重,百官之首。若要刘邑隆登基,定得先得到他的支持方才顺当。
“萧将军请起,本宫也不瞒将军,此病乃是毒物缠身之顽疾,且适才太医已是宣称本宫仅有六载阳寿……”
容玥将刚才与刘邑隆的决定复又向萧定邦讲了一遍。
萧定邦心中如惊雷忽乍,万万料不到事情会有此突变。脸上却是沉着倾听,波澜不惊,寻思应变之策。
“萧将军,本宫一言九鼎,断是不会撕毁与将军之约定,只是小侄命不久矣,无法继位登基,深恐耽误了令千金……”容玥说着眼中却不看萧定邦,与刘邑隆对视片刻,相视一笑。
刘邑隆是知道容玥与萧家的盟定之约,方能得到萧家军之助,而萧定邦如今已是权势倾天,虽说这皇家子嗣谁来继位登基也由不得他异议,但是这婚约始终是要履行的,萧定邦在乎的是那国丈之尊。他微微一笑,“无论谁来继位登基,定会迎娶令千金为后,不知道萧将军以为如何?”
萧定邦一怔,此事也并无损及自己的利益,事到如今,权衡利弊,也只能如此了。“禀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此事有违下官祖训,还请容许老臣斟酌半日。”随后便行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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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太子重疾缠身,遂传位于先皇三子刘邑隆继位登基,是为宋文帝,改元元嘉。
元嘉元年四月,封皇四子刘邑玥为麒王,原六万江洲大军编入天玑军,归其统帅,并统管京城两万禁军,麒王任夙摩为禁军统领。文帝另赐修建麒王府,占地十余公顷,富丽堂皇,俨然便是一座行宫别苑。
萧定邦封爵定国公,官拜右丞相。
元嘉元年五月,文帝迎定国公次女萧汐兰为正宫皇后,麒王刘邑玥迎娶定国公长女萧汐凝为正妃。此时,萧氏一跃而上,锋芒已然盖过秦、谢、王三大家族,权势滔天。
同年八月,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因长年服食“寒食散”致羰而薨,太子拓跋嗣继位,为明元帝,年号泰常。
容玥将天机阁阁主之位传于降涟。
大病初愈,偶回雁北居,此时已是春意盎然,和煦的微风将满园紫花吹拂得洋洋洒洒,漫天飞舞,花树下静静座落一个修缮齐整的孤坟,碑前摆放了一束束蔓萝紫藤,四周干净整洁,似乎时常有人打扫祭拜。
容玥冷冷看着墓碑上篆刻的“和珞公主容宝珞”,亦是知道此人是自己的义女,命丧噬魂崖诛杀妖后一战,此战后自己便是一病不起,待得清醒过来却是对许多事情模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