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梦红楼-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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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庄此时应该是近八十五了,但看上去年纪却不会超过六十,白净的脸皮上有微微的皱纹,眼白依然清澈,眼仁还透着亮光,银白色的头发整齐地拢在脑后攥了个纂儿,身穿家常圆领衬衣和绸缎长裤,除了耳朵上塞了宝石钉儿别无装饰,闲散地倚在榻上和下手太师椅中的几个命妇说话,嘴角微微的勾着笑,看上去就像是寻常的富家老妪,谁想得到就是这个女人一手把持住了大清江山,让后世的女子都记住了她的名字。
“起来吧,这么些年没见面,敏儿你变得迂阔了。”
带着笑意的柔软声音动听极了,孝庄不疾不徐地让贾敏母女入座,林黛玉有些紧张,但她也是见识过的人,心中自我催眠了片刻便也就放松了,贾敏向孝庄介绍了一下,孝庄笑了。
“十多年前,你也就和她一样大,没想到现在你也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陪着孝庄说话的命妇们都凑趣地笑了起来,贾敏看一眼黛玉,也道,“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庄福晋,你还记得她?那次新年大朝你来看我,我们在暖阁里坐着说话儿,你解了朝服朝冠放在外头,转眼她就给穿戴上了出去玩,当头撞见大臣们来见皇上,给抓起来了,唬得玄烨巴巴地给我送回来,还怕我说她,特地带话叫我别动气,可记得?”
紧挨着孝庄下手的中年贵妇仔细地打量了一回贾敏,笑道,“老佛爷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么?她是在宫中住过?”
“那年史封君去了江南,我可不是就把她接过来住了一年?也就是小闺女现在的年纪,皮得和猴似的,皇上还疼她,愿意和她一块玩,我又不好说,哎呀呀,把我闹得不行,文华一回来我就赶紧给送回去了。”孝庄唇边的笑意浓厚了几分,“快十年不见了,今儿既来了就住几日再回去,晚上宿在我这里——讲讲江南的事儿给我这个老太婆听吧。”
贾敏忙笑着应了,说起江南的事,黛玉在一边规规矩矩的坐着,听得倒也津津有味,没想到贾敏看上去一直在家里,对江南的时局却了如指掌,孝庄显然很和她说的上话,大家说得有滋有味的,不时全场大笑,黛玉也只得跟着莞尔,挨了一个时辰,孝庄突然看到她局促地坐着,便道,“孩子年纪小,坐不住,小娟子带她到太后那边和几个格格玩罢。”
在旁侍奉的宫女中有一个应了一声,过来道个万福,黛玉下椅给孝庄请安,起身随着小娟子去了。孝庄望着她的背影,笑着说了一句,“她倒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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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住的长春宫是西六宫之首,太后则住在东六宫之首的钟粹宫,根据林黛玉对后世故宫的记忆,东六宫西六宫之间距离蛮远的,她还在想是不是可以坐车去,小娟子就带着她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到了地才告诉她格格们现在都在御花园玩耍,阿哥们也许也会在,别怕,一起玩就行了等语,之后就站在御花园的门口不动了。黛玉只得自己慢慢的往御花园里走,心里想着自己对熙朝的公主、格格还真不太熟悉,顶多只知道一个孔四贞。
御花园和后世一样清幽,虽然不大,但在光秃秃的宫里还是显得很不错,后世长得很粗壮的卷柏现在没载上呢,盘根错结的苍松代替了他们的位置,后来的盆景区现在栽种的是灌花丛,现在正是春季,不少花儿都开了,黛玉在松树下站着,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她本该在数百年后欣赏着不伦不类的御花园听导游讲解,在游客中奋力挤进去看一眼长春宫,然后出门,游览,找个饭馆和三五好友侃侃大山,这个平凡的梦想,不论是前世后世都没有实现,前世她为生计奔波,后世她重生为公侯贵女,被困在家人的关心中,一举一动都要再三思量,虽然两世如此不同,但难道她不是一样的被困,一样的没有自由?
远处传来女孩子们嬉闹的笑声,她应该去找她们一道玩,但她想吗,如果就这么一步步随波逐流的走下去,她的人生与前世又有什么不同呢,但,不这么走下去,她又该怎么走?
“你是什么人?站在这里想干什么?”
黛玉一怔,猛然从迷思中清醒,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长得也算好看,穿着蒙古样式的长袍,手里还拿着小马鞭,腰间配着金银鞘的小弯刀,现在正叉着腰不客气地看着自己,应该是到宫里来玩的蒙古族格格吧?
“你又是什么人?我站在这里与你何干?”她冷笑着道。
那小女孩也是个尊贵身份,是来觐见太后的,太后把她留在宫中住着和阿哥格格们一道玩,偏她性子不好,没人爱和她玩,心里早憋了一把火。看林黛玉俊俊俏俏斯斯文文的装束着站在树下出神,分明年龄相当,却是那么的贞静娴雅,一开始就有气,被林黛玉这么一顶更是火冒三丈,她仗着自己出身高贵,自来是任性妄为,拿着马鞭的手一扬,大声道。
“狗奴才,你敢这么和本格格说话!还不给我跪下!”
黛玉还在那自我反省呢,这还是她穿越后第一次生气,还在想何必和小孩子置气,在宫里就别惹麻烦了。听了这句话,火气陡然就高了起来,她前世还真都没受过这种气,更别说已经过了一年多金尊玉贵的日子,谁敢对她这么说话?
“本格格?原来是个格格,是哪个宫里的格格呀?”她冷笑着说,“你不和宫里的人玩,跑来找我麻烦做什么?”
“……我不是宫里的!我是科尔沁部的苏日娜格格!你还不给我跪下!”好像是问到她的痛处,那女孩更是生气了,美丽的小脸上浮起了两朵红晕,“死奴才,胆敢站着回话,跪下!”说着,竟是扬起鞭子作势要抽!
小英雄救美十三爷逞威
黛玉皱起眉,退开了几步扶住松树,她刚才走进了花园深处,现在小娟子估计已经回去了,要不就是在园子外头等着她,要是动武,她还真有点吃亏。
“谁是你奴才了?我是正白旗下的,你是蒙旗,你阿玛又不是旗主,你叫什么奴才。”她故意把声音放大,看了眼南边,虽然有几棵松树遮住了视线,但刚才还闹哄哄的角落突然安静了下来,黛玉心中一松,又大声道,“还想打人!你还是个格格呢!行动就要动手,不害臊!”
几个小女孩从松树后边跑了出来,最小的才五六岁,大的也才十岁左右,都是主子打扮,后面跟着一群人,看了苏日娜扬起马鞭的手,最小的那个就叫,“苏日娜,你又要打人!姐姐!苏日娜又要打人!”
苏日娜握着马鞭的手垂了下来,黛玉忍不住冲她做个鬼脸,旋又觉得自己太过幼稚,转身亲切地对几个小格格道,“多谢你们。”
话尤未已,人们脸上突然都有了惊容,黛玉心知不对,正要转头,耳边就响起了尖利的唿哨声,她正在奇怪,苏日娜突然痛叫起来,最小的格格也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哥哥”。
黛玉纳闷地转身,苏日娜坐倒在地上,马鞭丢在一边,一个男孩正背对着自己看着苏日娜,小格格站在他身边,一脸的高兴。
“苏日娜,你够了吧。”那男孩的声音冷冰冰的,“什么人都敢下鞭子,你当这儿是科尔沁吗?再闹就回草原去!”
苏日娜美丽的大眼中蓄起了泪水,红唇蠕动着,“我……我不是……”
“哼!”那男孩还是很不满意,声音冷冷的,接着转过身来,“都玩去吧,宝音,你叫人带苏日娜下去。”
站在人群角落里另一个蒙古打扮的女孩低声应了,人群也散了,只有最小的格格还在和他说话,黛玉有些吃惊,但还是福了一福。
“给十三爷请安。”
十三阿哥胤祥身穿辉煌灿烂的金灵鹫蛷路纹锦袍,玄色短靴,头发里也编着金丝,腰上挂着明黄荷包,和当时简单穿着黑色袍子的样子是不可同日而语了,白净脸儿,一双眼睛黑嗔嗔的,说不出是喜是怒,他看了黛玉一眼,淡淡地道,“起来吧,打扮得这么花哨,难怪苏日娜找你麻烦。”
黛玉有些无奈,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打扮得漂亮苏日娜就来找自己麻烦吧,她打扮得可不比自己差,不过,要不是胤祥出手,自己可能已经被鞭子甩中了,她真心实意地道,“谢十三爷搭救了。”
“哥哥,你今晚和我一起吃饭吗?啊?你今晚——”小格格巴着胤祥的腿说得开心,黛玉猜她是胤祥的同母妹妹,胤祥笑了笑,弯身对妹妹说了几句话,小格格开心的跑开了。
气氛有些尴尬,黛玉站在树下,眼神飘移到远处,这位十三爷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该不会一开始就在附近吧。
“你是和贾夫人一起来的吧?”胤祥没有理会她的表情,“夫人呢?”
“还在老佛爷宫里陪着说话呢。”黛玉道,“十三爷是往哪去?”
“刚下学,去给老佛爷请安,”胤祥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张福,带她去千秋亭。”
黛玉一头雾水,胤祥带着另一个小太监走了。那叫张福的大太监打了个千儿,满面堆笑,“林小姐,这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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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亭四面都被厚重的幔帐密密封住,在一侧留了个棉门帘,样式和后世的没什么差别,只是镶了黄缎子边,黛玉不知道胤祥的用意,心里有点打鼓,看了那大太监一眼,张福还是满面笑容,把门帘掀了起来,黛玉一眼看到亭子当中的八角桌上摆了个棋盘,心中大定,又是一阵好笑。
“你就站在外头吧,门帘可以掀起了,总是四月,透透风舒服些。”她气定神闲地吩咐,张福殷勤地打了个千儿,把门帘固定住,接着一溜小跑不见了,黛玉也不管他,自上了亭子,坐在软椅上看棋盘上的残局,她漫不经心地看过去,还以为是十三阿哥和别人下的局,但看了一会,又觉得不是胤祥的水平能比的,虽然比不上职业棋手,但在业余棋手中也算的上是精彩对局了,便仔细地研究起来。张福不久就回来了,过了一会,小太监端来了点心和茶水。黛玉稍微分心了,她还没吃过宫点呢。
豌豆黄比后世做的更好,豆沙中还有豆皮,吃到嘴里沙沙的,风味绝佳,驴打滚更是一绝,糯米团香得不得了,还有一碟水晶凉糕,和后世吃过的果冻蛮像的,只是没果冻那么滑嫩。黛玉吃得兴高采烈的,还差点吃撑了。胤祥来的时候,她还觉得有点不过瘾呢,和他在一起下棋就没法分心吃东西了。
“你今天是要在宫里住下了。”胤祥一来就说,“老佛爷安排在西配殿。”
“是,我已经知道了。”黛玉也不罗嗦,抬手就要把棋子拨好,却被胤祥止住了,他看着棋局,苦苦思索了一会,才有点不甘心的问。
“这盘棋,若你是黑子,下一步会走哪里。”
黛玉讶道,“难道你执黑吗?棋艺这么快就脱胎换骨了?不是你吧?”
“……不是我,是皇阿玛。”胤祥道,“他和安亲王下午下到这就走了,要我为黑子想一招。”
“看来皇上对你的棋艺颇有信心呢,”忍不住轻刺一下,还以为是想对弈呢,结果是这么有功利色彩的邀请。
“刚好我在旁边,所以遭殃。”胤祥笑了笑,“二路飞,如何?”
“二路飞太霸道了,白方恐怕不好接受,我看你还不如虎口扳呢。”黛玉不以为然,“你飞了,白方不答应,一断你多难受。”
“虎口